一楼原本是客房的房间里，破碎的窗子已经换上了新的，卧室里的摆设也有了些微小的差别。
莫测不在的这些天里，索俞把所有缺少的物件一次性通通买齐，这个房间终于有了一点点人气。
衣帽间在进门的左手边，里面已经装满了适合莫测尺寸的衣物，不仅仅是最基础的衣裤，就连饰品也乱七八糟地塞了一堆。
索俞让莫测拿着衣服去洗澡，他就坐在门口，也不看也不说话，光拿着手机戳戳点点。
客房的卫生间没有公卫那么大，狭小的空间内另一个生物的存在感也就显得更加强烈。
莫测心不在焉地往身上涂抹沐浴露，一边习惯性地观察索俞的神态。
索俞表情自然，甚至看上去有些温和。脖子上的牙印还没有完全消掉，给苍白的皮肤上染上了一点颜色。
莫测舔了舔自己的牙齿，索俞的皮肤很软，和他记忆里的冷硬形象极度不符，很脆弱，好像轻轻一咬就能咬破。
他不会伤害索俞，所以尽力控制了力道。
索俞似乎完全没有把它当回事，他没有生气，没有质问，安静地像他本来就是这么一个脾气温和的人。
莫测想不通为什么，但他虔诚地在心里祈祷索俞永远都不要再变回原来那样。
他做不了别的，连逃都逃不掉，只能祈祷。
莫测洗澡的速度很慢，不像在洗澡，倒像是在清理某个价格贵重的古董，每一寸皮肤都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擦过才罢休。
索俞没有催他，他给管家发去信息告诉他人已经找到了，接着又找人去封锁网上关于神秘怪物的新闻。
这件事不能被任何人发现，所以他做得格外小心。
等忙完这一切后，莫测才刚刚洗完，正在擦干身体。
修长的人影隐隐绰绰地站在雾气中，中间还隔了一个玻璃，莫测擦着擦着注意到了玻璃上的雾气。
雾气白茫茫的一片，有些地方汇聚成水滴慢悠悠地往下落。
索俞看到他的动作停了下来，对着玻璃看了半晌，伸出手指，在玻璃上划出一条横线。
横线清晰地显露在上面，莫测得了趣，兴致勃勃地在上面花了一条又一条的线条。
索俞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像在看一只调皮的小猫。
莫测的眼睛很漂亮，睫毛浓密，眼尾狭长，浅浅的闪着金色的细光。
索俞看到他的眼睛时，有时候会想要摸摸他的脑袋，在莫测的这双漂亮眼睛溢满了恐惧的时候，这种欲-望尤其强烈。
莫测拥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很难想象怎么会有人在那样的目光下依旧能硬下心肠伤害他。
他站起来走到浴室旁，隔着一层玻璃与莫测面对面，莫测就像被班主任抓到做坏事的学生，整个人紧张得不知所措。
索俞挪开视线，低声对他说：“稍微快一点，该吃晚饭了。”
莫测的手掌贴着玻璃，朦胧的雾气让他看不太清对面的人。
他心里其实还有点心虚，毕竟逃离索俞身边这件事是他怎么都不该做的，而他不仅做了，索俞还没有因此惩罚他。
他立刻从浴室里出来，卫生间没有浴室那么多水雾，刚被热水浸润过的莫测全身冒着热气，赤-裸的身体就像一个能量源，瞬间给周围笼上一层雾。
索俞扯起一旁的衣服递给他，动作自然得好像他们是一对亲密无间的同住在一起的好友。
莫测规规矩矩地穿好衣服，就跟他逃走之前一样听话。
等他穿戴整齐后，索俞把他领到餐厅。
餐厅的桌子上已经摆了满满一桌的饭菜，刚刚做好，还是热的。
原主的生活作息很规律，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吃饭都按照计划进行，现在正好是吃晚饭的时间。
阿姨做好饭菜就回去了，等一个小时后会有另一个阿姨过来收拾碗筷。索俞目前还不打算让莫测见到生人，只能赶紧吃好赶紧回卧室。
餐桌是方形的，两侧各摆了两张椅子，平常其他三张都用不到，所以那三张椅子前的位置都没有摆上碗筷。
莫测挑了索俞斜对面的位置坐下来，他已经几天没有正经吃过什么东西了，索俞之前给他的糖也在这几天被他陆陆续续地吃了个光。
他试过去人流密集的场所找寻食物，那些在外面吃饭的人总是会吃剩点什么。
但每次莫测一出现，周围的人就像疯了一样尖叫连连，还有人拿着水瓶石头往他身上扔。
莫测恐慌极了，不敢再在人群中多呆，甚至看到人就跑。
莫测和其他生物一样，都是需要摄取食物才能生存的，严重的饥饿会让他的体力和状态持续下滑。
他其实已经习惯了挨饿，原本在地下室的时候，原主也不会每天给他准备食物，通常都要看他心情。
有时候甚至一个星期才会想起来给他送一点面包。
但或许是因为这些天的运动量太大，这次的饥饿竟有些难熬。
莫测拘谨地坐在餐桌前，右手不着痕迹地摸了摸自己扁扁的肚子，眼睛盯着正前方墙壁上的那幅风景画。
他不懂画，就这么瞎盯着，盯着盯着，注意力就会不由自主地挪到餐桌上的食物身上。
这些都是他不曾见过的食物，散发着勾人心魄的香味，他的肚子疯狂叫嚣着想把它们通通吞吃入腹。
莫测悄悄瞥了一眼正在厨房不知道忙些什么的索俞，餐厅就在厨房旁边，中间用一块巨大的玻璃隔断。
索俞背对着他站着，一定注意不到这边。
偷偷吃一点也没什么吧？
莫测迟疑地想着。
他已经干了两件不应该干的事情，索俞都没有生气，很难说再来一次索俞还会不会像之前那么宽容。
莫测的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挣扎，本能的那一部分迫切地想要在索俞回来前神不知鬼不觉地往嘴里塞一点，理智的那一部分则拉响了警铃，警告自己不要太忘乎所以。
好饿……
莫测沮丧地瘫下身子，下巴抵着桌面，眼巴巴地望着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的食物。
“怎么了？”
索俞回来时看到的就是他这幅委屈巴巴可怜兮兮的样子，要不是他对莫测的本性有些了解，不然都会以为他是在撒娇。
莫测抬起脑袋，还没做出任回应，就看到索俞在他面前放了一个碗和一个勺子。
是他刚刚从厨房拿过来的，碗好勺子都洗得干干净净，上面还留着几滴小水珠。
莫测眨了眨眼，疑惑地看向他。
“吃饭。”索俞言简意赅地说。
他把靠向自己的座位的饭菜移到桌子中央，确保莫测伸手就能夹到。
莫测很快反应过来，随即眼睛放光，喜悦溢于言表，高兴得头顶都要蹦出小花来。
两个人分别坐在餐桌的斜对角，索俞边吃饭边观察莫测。
莫测的眼睛里只有满桌的食物，腮帮子鼓鼓囊囊地塞了满嘴，压根没注意到索俞探究的视线。
感觉这个小怪物还挺好养的。
当然前提是他不要再偷偷逃出去了。
索俞想到这个就头疼，他也能理解莫测的这些行为，原主对他造成的伤害太深，他不想逃才奇怪。
问题是这个世界不会包容像他这样的异类，一旦被发现，要么像对待十几年前的那些变异生物一样，将他们控制监-禁。
要么等莫测做出一些危险行为时，直接把他杀死。
这都不是索俞想要看到的。
他得教会他怎样隐藏身份融入人群。
“你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抓你吗？”索俞突然发问。
莫测手握着勺子茫然地从饭碗里抬起头，又茫然地摇摇头。
“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
不一样？
莫测用勺子挖了一勺大米饭塞进嘴里，眼睛看着索俞，以示自己有在认真听。
“你不是人类，这你是知道的。”索俞用筷子指了指莫测，又指了指自己，“我们长得不一样，也没有你那么强大的能力。人类通常无法接受对他们有威胁的异类存在，所以即使你什么都没做，他们也可能会伤害你。”
“你如果想自由地在这个世界里行走，就不能让他们发现你跟他们不一样。”
莫测进食的速度慢了下来，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他现在完全是人类的样子，皮肤柔软细腻，任何一个人看到他都不会将他认成异族。
“就像你现在做的这样。”索俞赞扬道，“你的外形可以完美地伪装成一个人类，但其他方面还需要再加强。”
“你是我制造出来的，我理应为你现在的处境负责，所以之后我会慢慢教你怎么像一个人类一样生活。”
莫测喃喃道：“人类……”
他没见过几个人类，除了索俞之外，就只有这几天天天追着他跑的那几个警察，和一见到他就像见了鬼一样的路人。
只要成为一个人类，这个世界就会开始欢迎他了吗？
“你不、生气吗？”莫测慢吞吞地问，“我、跑了。”
索俞没有想到他会主动提起这个。
“我当然生气。”他说。
“噢……”
莫测垂了垂头，连饭都不香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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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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