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俞撑起头看着无精打采的小怪物：“你不打一声招呼就走，是怕我再像以前那样打你吗？”
他的声音平缓沉稳，带着点安抚之意。
莫测搅了搅手里的勺子，轻轻点了点头。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索俞认真地告诉他：“我不会再伤害你了，你可以不用害怕。”
他想让莫测明白自己的想法，就算他大概率不会相信他说的话，至少也要让他知道。
“等你能够融入普通人的生活，我就会放你走，给你自由。到时候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人再会干涉你，更没有人会伤害你。”
索俞说了很多，他不知道莫测信了多少。
“你为什么、这么做？”莫测沉默了很久，随后憋出心里的疑问。
这下轮到索俞沉默了，他想了想，说：“就当是我良心发现吧。”
索俞很难说清楚这些东西，毕竟他总不能直接跟他说，因为这具身体里的灵魂早就换了一个人。
莫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索俞觉得他可能并没有听懂，不过也无所谓了。
很多东西没法解释太多，更重要的是如何去做。
时间不早了，太阳抹去了自己最后的踪迹，打扫卫生的阿姨很快就会过来收拾餐桌。
索俞见两人都吃得差不多了，便让莫测早点回房休息，剩下的事明天再说。
莫测若有所思地站起来，一转身慢慢吞吞地往一楼他的房间走。
“你去哪？”索俞在他的身后出声问道。
“回房，”莫测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索俞，似乎在疑惑他为什么突然又叫住自己，“休息。”
“你今天不在那间房休息。”索俞走到莫测面前，说，“跟我来。”
他带着莫测上楼，又是熟悉的一条路。
二楼的房间布局跟一楼差不多，莫测除了索俞的卧室哪都没去过。
他以为索俞会重新给他分配一个房间，没想到索俞直接推开了楼梯口的那扇房门让他进去。
这是索俞自己的房间，房间里充斥着属于他的气味。
莫测感到些许疑惑。
“你这几天跟我睡一起。”
索俞对他还是不够放心，怕他再一次趁他不注意逃走，他很难承担这样的风险。
与其时刻费心注意楼下，还不如把他放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莫测总不会当着他的面逃跑。
卧室里只有一张床，很大，睡两个人绰绰有余。其他地方也很宽敞，衣物都放在了衣帽间，所以卧室内的家具不多。
索俞倒是无所谓跟莫测睡同一张床，莫测肯定接受不了与他同床共枕。
所以他决定让莫测自己选。
“你可以打地铺，也可以跟我睡。”
莫测愣了两秒，扫视了一圈卧室内的布局，接着又看向房门，似乎非常渴望现在就夺门而出。
其他都好说，但一整个晚上都跟索俞待在一起这件事对莫测来说还是有点太过了。
“……”
他选择了沉默，心里无比迫切的希望索俞能收回这个想法。
索俞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去纠结，不过睡在哪里这件事是由不得莫测自己选择了。
他去衣帽间搬出一条新的被子，被子是灰色的，叠成整整齐齐的豆腐块形状。
索俞把它放在床上，看向床边脸色复杂的莫测：“如果你不选的话，我就默认你是想跟我睡同一张床了。”
他的话就像投进平静湖水里的石头，莫测立刻动了起来，上前一步，一把抓住被子边。
两个人的身体近得几乎要贴在一起，莫测比索俞要矮一点，与索俞对视的时候需要微微抬起眸。
他浅色的眼睛一眨不眨，抓着被子的手越收越紧，一脸坚定：“不。”
郑重地像是做出了什么影响世界的重要决定。
索俞弯了弯嘴角，放下被子。
只见莫测一把将被子抱了起来，站在一边，从后面露出半个脑袋，好像在等索俞接下来的指示。
索俞让他先在旁边坐着，又从衣帽间翻出床垫。他的床位于卧室中间靠墙的位置，两边都有不小的空地。一边靠窗，一边靠近走廊。
他在靠近走廊的那一边放下床垫，铺好铺子，接着让莫测把被子放下。又从自己的床上挑出一个枕头给莫测。
这样就算完成了。
这几天两个人都累着了，都需要一次足够的时间来休息。
窗帘遮住了外面的灯光，索俞先是睁着眼睛躺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才慢慢放松警戒逐渐步入梦乡。
莫测的眼睛在黑暗中犹如两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眼珠子一转一转，一会儿看着天花板，一会儿忍不住瞟向索俞的方向。
这些天莫测一直在躲避人群和警-察的追捕，没有一秒钟是放松的，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片刻歇息的时间，却依旧强打起精神不敢睡。
他躺在被子里，被子蒙住半张脸，耳边寂静极了，只能听到索俞轻轻的平缓的呼吸声。
哪怕在刚拥有生命时，他都没有和索俞一起过过夜。
那个时候的索俞还没有之后那么可怕，只是很冷漠。莫测甚至对他还有一丝向往，就像每一个幼崽对他们的母亲一样。
有一个瞬间莫测甚至以为自己又重新回到了那个时候，在实验室里，每天无所事事地发呆，唯一苦恼的就是自己的制造者什么时候能从繁忙琐碎的实验中-出来看自己一眼。
明明只是几个月前的记忆，却好像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久远到都有点恍惚了。
莫测慢慢侧过身，从这个位置可以看到索俞的一半脸。
安安静静的，在凉如水的夜里显得那么无害。
就这么看了几分钟，几分钟后莫测突然坐起来，轻手轻脚地爬出被窝。
他一手抓过枕头丢到床尾，身体慢吞吞地挪过去，头对着床尾重新躺下。
这下舒服多了。
这个位置离索俞没有那么近，至少他的呼吸声存在感不会那么强。
不然莫测一整个晚上都会陷入对索俞的回忆中，想睡都睡不了。
莫测心满意足地躺下，盖好被子，却看到旁边的床上有一道黑乎乎的人影。
只见原本熟睡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起来，正幽幽地看着他。
莫测顿住了，与他对视良久。
索俞就算睡着了也不敢完全放松，一点点的声响都能把他惊醒。
他看到莫测只是换了个方向睡，心里悄悄松了口气，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早点睡。”他说。
索俞的声音因为刚从睡梦中醒来所以还有些沙哑，莫测闻言呆呆地点了点头，又紧了紧被子，以示自己正准备乖乖睡觉。
索俞说完这句话就躺下了，莫测手里揪着一小截被角，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
他闭上眼睛，随着索俞渐渐平缓的呼吸声慢慢失去了意识。
索俞给莫测制定的学习计划第二天就开始，吃完午饭，他让莫测先去书房等着，他自己应该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书房位于二楼主卧的斜对角，窗外是一片翠绿的花园，阳光透亮，夏日的风通过敞开的窗子吹进屋里，带来些许凉意。
靠墙的位置是一大片的书柜，书柜里装了满满的各种类型的书。莫测坐在书柜前的小沙发上，伸手拿起面前的一本书。
不知道是哪国的语音，莫测一个字都看不懂，只能翻翻里面的插图。
他看得很认真，这都是他以前没见过的。在地下室的时候，索俞不会给他任何东西用来打发时间，他只能盯着漆黑的角落，一盯就是一整天。
书上的插图是彩色的，多是一些画作，偶尔带一点人像。
莫测看得津津有味，每一张图都要仔仔细细看好久。
索俞过了十几分钟才上来，一进门就招了招手示意莫测去他身边。
莫测乖乖放下书本过去，索俞让他在书桌旁坐下。
书桌正对着窗子，桌上放了一台笔记本和若干本书，阳光从上方落下，给莫测漆黑的头发渡上了一层浅金色的细光。
书桌不大，摆两张椅子稍显拥挤，索俞知道莫测不习惯他的气息，所以身体特意往旁边偏了点。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小小的方形卡片：“我记得你还没有名字。”
莫测没有正经的名字，他出生于B国某深山老林里的一个不知名实验室，在实验室里的编号是010，不过没有人会这么称呼他。
莫测知道名字是什么，他点了点头。
索俞接着说：“每一个人类从出生起就会拥有自己的名字，名字就是他们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标志。人类的名字大多是父母取的，你没有父母，所以会由我来帮你取名。”
他伸手把拖朋友办理的身份证递给莫测：“这是你的身份证，从今天开始你的名字就叫莫测。”
莫测？
莫测眨眨眼，接过那张卡片。
他不认识字，只能认出一些简单的数字。
莫测将小小一张的身份证来回翻转查看，一面是图片，一面有几行小字。
带字的那一面右上角还有他的照片，是在实验室拍的，那个时候索俞每天都要给他拍很多照片来记录他的身体状态，原型和人类形态都有，没想到他现在还留着。
所以……他现在是有名字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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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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