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阿到底是没回自己房间。
他赖在德塔身边,守着人睡觉。德塔睡得很浅,但反正他们暂时没事要做,米阿用精神力帮人调整睡眠质量,并叫醒机器人管家摆在他们中间,只要德塔动作幅度变大,就强行控制住德塔。
好在后半夜,德塔似乎有一点身边是米阿的认知,虽然往后躲,但没有攻击。
米阿一边笑嘻嘻地亲雌虫额头,一边偷偷往下摸。那么浓的信息素泡过,德塔当然是有反应的,但愣是没谈这个话题。
……真能忍。
米阿趁着人睡觉用精神力安抚住对方,偷偷帮人弄出来。德塔无意识地贴着他吸气,黑发有些凌乱地扫过他睫毛。
被人连着怼了一天,米阿的心情反而特别好。他觉得自己离德塔近了一点,而且,他越来越发现,德塔真的很特殊。
他像一个发现了珍稀玩具的孩子,心里雀跃不已。
——要是德塔知道,他肯定会再露出那种“烦死了你离我远点”的表情。
德塔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醒的时候总觉得哪不对,脑袋介于困得要死和清醒得要疯之间,想睡,睡不着。
就像昏迷之后忽然被生物钟惊醒。
他有些疲惫地爬起来,怀疑地扫视床铺,尤其是扫视米阿。
米阿忽然一睁眼。
“我们去逛街吗?”
“现在?”
“吃完饭?”
“我是说,你的脸已经在网上当了两天的新闻,你现在出去逛街?”
米阿嘴角一抽,默默倒回去,在床上扭来扭去:“又用‘你’……”
“……您。”德塔干巴巴地回应。
“还是用‘你’吧,比较亲密。”
“我昨天说了那么多,您是完全没听吗?”德塔慢慢爬起来,“要么您再睡会,我做点准备,再出去逛街。”
昨天,德塔就想给皇室打电话。
奈何他没抓住这个机会,昨天的皇室安安静静,直到傍晚才给米阿拨了通讯,所以直到现在,他才有机会说几句话。
二皇子也并不意外于他的通讯。通讯那头的雌虫第一句话是:“你躲在浴室?”
“我只是不想吵醒雄虫。”德塔嘴硬。他坐在浴缸边,水流声让他的声音有些模糊,“请向陛下转告我的感谢。”
“我会的,虽然我没看出你在感谢。”
德塔扯了扯嘴角:“别这么直白。”
“你不理解。”
“我确实没找到理由。他也就算了,你何必为这种事去惊扰陛下?”
“你是虫族五分之一兵力的统帅,和你有关的可不是‘这种事’。”
“我已经接受了。”德塔来回调整水流,水声忽大忽小,“……我以为你也已经接受了。”
“我没有。虽然你不会信,但我的理由是,你们确实是战斗主力,也确实该获取荣誉。”
“……哈?”
“我想讨好正义,”二皇子回答,“在‘战士应得到与其战果匹配的荣誉’上,我没有第二种选择。如果连一只雄虫都知道为军雌发声,那我没理由保持沉默。”
德塔的表情实在是太过难以接受,以至于二皇子轻声笑起来。
“太不政治了?”
那双红眼睛闭上了。德塔用力吸几口气,快速将自己的表情压回疏离的微笑。
“讨好啊……我真觉得这种对话不该发生在我们之间,殿下。”
“是啊。一般而言,应该是战士死守荣誉,而皇子搬弄是非?”
德塔看了一眼身侧。水还在流淌,像一阵特殊的雨。
“……荣誉。”
他又一次咀嚼这个词,像咀嚼一个笑话。
“你们总是在谈论荣耀。但那是什么?我们不是为了保家卫国而战。不是有谁惹了我们,我们才来。我们战斗是为了战斗,本质上,我们是侵略者,只是我们不认可一群野兽作为‘主人’,于是我们将这里视为无主之地征服。……在您的‘正义’之中,这是一种‘荣耀’吗?”
“在米阿的战斗脑里是。”
在很多其他虫族的本能中,这也是。
战斗就只为战斗,这恰恰是虫族荣耀的核心。他们是战士,只为战斗而生。至于战斗的正义性,战斗本身就是正义。
“……我不认为。”
“我也不这么认为。但开疆扩土也是荣耀,这没什么值得辩论。”
德塔收回目光,凝视视频里的二皇子。
“然后呢?这份荣耀会成为怎样的筹码,殿下?我这辈子没懂过什么荣耀,授勋典礼上的大部分人其实也未必懂。但观看的人们懂,勋章给我和给他,效果是不一样的。你们就这么想吸引更多平民踏上这条路?”
“谎言吸引不了众人。平民踏上战场是因为虫族的本能,也因为这是最快地磨砺自己、赚取报酬的通道。”这一次,二皇子的发言非常政治,“上升的通道就那么多,有级别这个天堑在,永远会有无尽的虫族涌入战场。”
德塔垂下眼,回道:“明白了。”
“是明白了,还是接受了?”
“有区别吗?”德塔又一次笑起来,“和一群畜生战斗时不用考虑这种问题。接受自己的基因与文化、继续战斗就行了。……很容易想明白的。”
米阿一直醒着。
浴室的水流声响了太久,他躺在那听了半天,实在有点犯嘀咕,偷偷摸过去,想看看德塔的情况。
他有点担心德塔昏迷在浴室。
在他看来,德塔的身体情况糅合了两个极端,一个是手撕翼人,一个是站起来都会晕倒。
他慢慢推开浴室门,不算大的空间里水雾氤氲,热水特有的温暖感包裹了他。水已经放满浴缸,甚至溢出到地面,而德塔穿着衣服,坐在浴缸边发愣。
“……雄主?”
“叫米阿就行。你不舒服吗?”
“有点困。”德塔慢慢道,“你昨晚偷偷做什么了?”
“咳,”米阿一摆手,“我帮你洗澡?”
德塔用力挑起眉。雌虫其实不该排斥雄虫的亲近,哪怕只从生育角度讲,他也该配合米阿。但他真的觉得,自己可能做到一半谋杀雄虫。
他看了一眼米阿的脖子,伤痕还在那,紫色,边缘有点凸出,明显在发肿。
“先上药吧。”
“那你给我上嘛。”
德塔表情怪异地沉默片刻,叫来电子管家,从它手里接过喷剂,对着米阿的脸开糊。
“咳……等、等一……你谋杀啊!”
“放心,还没有人被治愈喷剂呛死过。”
“就算你不想给我涂药,至少对着脖子喷!”
德塔细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这才凑近一点,好好给雄虫上药。他喜欢雄虫此时的表情:眼睛被喷雾灼得有点发红,蒙了层薄薄的泪水,就像被谁欺负了。
……想抓起来,在手心揉成毛茸茸的球,捏出更多委屈巴巴的抽噎。
雌虫及时打住念头,雄虫却恰恰相反,能把念头付诸实际。他忽然贴近,含住德塔的唇拉扯,顺便把嘴里的喷雾反喂给德塔。
治愈喷雾本来就可以处理内部伤口,没有毒,味道也不算差。在两个喜欢苦味的虫族唇间,它甚至带着点植物的清香。
德塔向后躲,推开米阿。
“你喜欢接吻。”雄虫笑着舔舔自己的牙,“你之前问我昨晚做了什么?我给你做了个体检。用手和嘴唇。”
德塔表情空白。
他,一个雌虫,一个要哄着雄虫履行义务的社会的雌虫,一个雌虫勾搭自己的合法配偶会被发到网上开骂的种族的雌虫,现在在面对雄虫的……呃,该说骚扰吗?在这个社会,这个词一般是单向的,只有雌虫骚扰雄虫,反过来那叫恩宠。
“还好吗?”米阿再次凑近,呼吸吐在他唇边。
“上次我有这种感觉,是回来述职,大街上有雄虫冲我喊‘我天天对着你的照片冲’。”
米阿恨恨磨牙。
“所以呢?被雄虫青睐了?”
“精神力都打不过我的雄虫?”
雌虫不能控制精神力,但高等级的雌虫精神海也不是低级雄虫能碰瓷的。
米阿又支棱了:“我的精神力不错吧?”
“唔,”这一点德塔倒是不否认,“您一定要在浴室聊天吗?如果可以的话,请您先去吃饭,我整理一下。”
被德塔切断话题的米阿恨恨嚼面包片。
他的身份和地位足以拥有工序复杂的主食、昂贵的异星兽肉、香味浓郁的配菜和精致的甜点,但他坐在那嚼面包片。
这是从二皇子那学来的。二皇子喜欢面包片涂果酱,米阿则见什么吃什么,什么都好吃。甚至,吃过那些复杂的美食后,面包片有种单纯的香气,让人想起田间成排的粮食。
但在一些人眼里,这不是可选项。
在众多文章里作为反派、配角或工具人的雄保协到底是来了。
他们敲门,没等米阿应声,便有人推开门,一抬头,立刻大惊小怪道:“您怎么在吃这个!”
虫族每天会消耗上千亿片面包,但这人的态度就好像这不能吃。
米阿慢慢放下面包,抬手摸自己的脖子。
……还有点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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