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阿探头探脑。
繁殖狂路希尔·玛瑞是虫族仅有的六个S级之一，也是目前唯一一个把履行繁育义务当事业的S级雄虫。
这样的雄虫不可能不受欢迎。皇室的事不敢乱说，研究狂的事看不太懂，军队的事严重涉密，米阿又一直没公开露面，繁殖狂就永远霸占雄虫热度第一，一上网就会觉得九成雌虫都在对他发癫，剩下那一成在当雌同。
“来。”对方微笑着示意他靠近。
米阿慢慢挪向他。面具侍卫跟进来，在他们身后关门，留在门口。
“我又不会吃了你。”对方笑得露出牙尖，“有这么害羞吗？”
“我、我觉得我不用指导……”
“比如怎么修复德塔的精神海？”
米阿立刻满脸严肃地坐到对方身边。
繁殖狂点点自己桌上的小投影仪，散发着微弱蓝光的三维投影在米阿眼前展开。那是片海域的横截面，看起来是个标准的精神海建模。
“人的精神有两部分。一部分是真正的‘精神’，”繁殖狂抬手指着海水下方的海床，“一般流动性不强，表现为固体或凝胶状物质。而另一部分，”指尖挪向上方的水体，“是‘精神力’。雌虫的精神力恢复速度很慢，但可以消耗精神力强化自身；雄虫无法强化自己，但可以快速恢复精神力，也可以利用精神力感应、攻击或补充其他人的精神海。”
米阿点点头，示意他知道这些基础知识。
“当精神力充沛时，精神会被滋润，看起来含水量升高。反之，精神会干涸并开裂，裂痕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破碎，看起来就像是发疯或猝死。”指尖再次挪向下方，“如果精神已经产生大量裂纹，那精神深处也必然充满了开裂痕迹。这种情况下，灌入的精神力往往只能留在表面，只靠提供精神力或安抚海域没办法治疗隐患。”
米阿盯着那个模型。大片裂痕从模型底部浮现，爬满了土层。它看起来随时会坍塌。
“你的精神力必须到足够深的地方。一层层灌注，”模型里的海洋摇晃起来，表层的泥浆被拨去，水逐渐没入下层，又再次拨开泥浆，继续向下，“但像这样搅动精神很危险。在完全愈合前，你的搅动会比裂缝更容易伤到他。”
“……这个模型，是对精神海状态的比喻，不是真的有海水吧？”
“当然是比喻。”对方敲敲边缘，海水立刻摇晃起来，底层土壤被卷起，搅得一片泥泞，“所以你要做好准备。精神不是土壤，它会抵触外来者。这也是为什么一提到‘治疗精神海’，就开始谈做——”
“不不不等一下，”米阿一缩，“不要往那个方向谈！”
“真不用？”对方无辜地睁大眼。那双眼和德塔一样是红色，被这种眼睛看着，米阿本能地舔了舔嘴唇。
“德塔不太喜欢你靠近吧？”
“怎么可能。”
“第一，”对方立起一根手指，“想象一下，你和一个你打不过的人共处一室，他完全清楚你的身份和住址，他虐待你也不会有任何人站在你这边，你甚至没办法逃跑……你会开心吗？”
米阿抿唇。
话虽如此，雌虫几乎都是这个状态，毕竟雄虫的精神力和信息素都足以碾压雌虫。
但有些人可以容忍、接受甚至吹捧这种战斗力上的悬殊，有些人不可以。
“第二，如果这个人甚至和你睡在一张床上，你百分百确定他对你有想法，但你甚至不能说‘我不喜欢’，所有人都觉得你是在被临幸，你开心吗？”
“……我该感谢没有雄对雌的强X罪吗。”米阿几乎立刻想起最开始，他们在车上那次，虽说正戏是德塔同意的，但前半截……咳。
“第三，如果你觉得自己精神不稳定，可能会杀了这个宝贵的繁育资源，你会靠近他吗？”
米阿摸摸自己的脖子：“虽然我觉得能干掉一个这么宝贵的家伙真是赞爆了，但他大概不这么觉得。”
“是啊。他的精神压力肯定很大。”对方收回手，笑眯眯地说下去，“你得帮他忘掉这些才行。我有些办法能帮他放松下来，听听看？”
“这不是没吃多少嘛。”
时间倒回米阿刚走的时候。德塔把吃剩的东西打包带回家，刚进门，就见到有人坐在餐桌边。
是个漂亮得有些锋利的雄虫，一头弯曲的金发在发梢渐变为粉，末端偏向于鲜艳的品红。他右脚架在左侧大腿，笑得阳光明媚：“难得你给别人定餐厅。”
“太子殿下。”德塔低头行礼，“不知您摆驾至此，让您久等，还请恕罪。”
“嗯嗯，知道啦。”雄虫无趣地放下腿，规矩坐好，“怎么还打包回来，有这么穷吗？”
“我不太喜欢浪费粮食。”德塔将打包的食物递给机械管家，由它重新装盘放在桌上，“吃吗？”
“喂，你让我吃剩菜？”太子往门外瞟了一眼，他的亲卫正守在门口，“那我们小声点，偷偷地。让我看看你给你雄主买了什么，都是甜的？”
“味道很多。”德塔坐到他对面，“唯独不喜欢咸的，和你一个口味。”
“说明这是S级雄虫的选择。”太子捏起一块做成小动物形状的点心塞进嘴里，“嘶……有点酸，也还不错。我记得你不喜欢酸的？”
“能忍。”德塔语气平淡，“大多数人没有挑拣的权力。”
“呜哇。我们认识多久了，我总觉得你和第一天一样。我想想，那时候你十六？我记得你刚从那个战场上活着回来，给你颁了个特等勋章。你是临时升级才克服那个能伪装雄虫信息素的怪物，是吧？”
“不是。我是杀死它才获得了升级，”德塔轻轻闭眼，直到现在，那片血红的战场依旧会在他的幻觉中浮现，“本质上是获取了太多的信息素而产生等级变化。关于这一点，那位实验室里的阁下已经研究得很明白了。”
“喔……我一直以为你是不受影响，才能弄死它。”太子慢慢眨眼，“你是说，你在自身只有D级的情况下，扛着信息素的影响，杀了一个能释放雄虫信息素的生物？那我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还不算。”德塔抬眼笑了笑，“S级的信息素比我想得难克服多了。”
“哇——你真想克服啊。”太子抱起胳膊，半真半假道，“幸亏我没和你结婚，我可不敢把你这种留在身边……”
“为什么？”德塔忽然问。
“因为本质上，雄虫要靠自身的影响力团结虫族。无论是我们的势力范围，还是我们所谓的立场，都要和其他虫族紧密联系，又互不干扰。”太子似乎早知道他会这么问，“你一个平民出身的将军，和皇权结合是最差的选择。你的任务一直是给平民希望、为他们发言，不是吗？”
“我要是真的为他们发言，我现在就解散第五军，告诉他们别没事往战场上跑。”
“好吧，”太子耸耸肩，“你的任务是让他们以为你会为他们发言。”
“……那我想，一直以来，我做得不算差。”
太子点头：“其实这次我们都不打算让你回来。连续跃迁负担太大，本来想着给他们颁个奖，让你在军区休息，把你雄主扔去找你。结果他一抗议……嗯，流程临时改了。”
“我还以为你们会启动公开审议流程，拖几天时间。”德塔的唇角轻轻勾起，眼里一片模糊，“说起来，最近有公开审议吗？”
“你想参加？”
“我想看看。”德塔摇头，“不涉及战争的问题，我就不多嘴了。只是……最近没什么时间了解首都星的情况，就要走了。我也想看看现在是谁在活跃。”
“放心，社交场这边整个皇室盯着呢——让他进来。”太子忽然提高音量，吩咐门口的侍卫。
第二位雄虫出现在门口。
德塔本能地站起身。他差点弄翻碟子，慌张地收拾好，抬头望向对方。
对方用明亮的荧光黄色眼睛回以注视。
“雄——呃，雄虫阁下……”德塔的手还悬在半空。
“将军倒也没必要对D级这么客气。”对方纠正他的称呼，语气淡漠，“日安，太子殿下。”
“日、日安……”回答他的是德塔。
“慌什么。虽然邮寄离婚协议、让皇室亲卫队上门‘等’我签字是有些过分，但你……啊，你怕米阿尼克突然回来，你解释不清。”
德塔放下手，低声道：“我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以我在雄保协的地位，那可未必。”对方摇了摇头，“我能理解你用完就丢的想法，说实话，我都觉得我配不上你给我的分手费。”
“没那回事。”德塔的语气有些虚弱。他眼前的世界在变红，缠绕的线条拉扯着他，在他眼前编织出一个个人形。那些形状里有一个和对方很像。
“我就长话短说了。我是来帮你的，从雄保协的专业角度。”
“我……”
“你是对我抱有愧疚吗？”对方一个猛抬头，“因抛弃自己的雄虫而愧疚？”
德塔没吭声。
他的视线扫向一边，太子正叼着点心看戏。
“我这种……你的工作，没受影响吧？”
那是不可能的。D级雄虫被S级将军离婚，之后还蹭上了米阿正式出现在公开场合的热度，舆论旋涡可想而知。
面前的雄虫似乎真的很疑惑：“你在许愿吗？还是祈祷？”
“……”
“有些你的狂热粉丝追到我家里，确实有点难对付，所以我最近睡在办公室。不说我了，你的问题更大一点。”雄虫指指楼上，“上楼吧，德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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