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阿以为,德塔什么都知道,只是在钓他。
德塔嘛,故意和他耍暧昧也不是一次两次,雌虫对雄虫的承诺抱有警惕,这他能理解。
但他万万没想到,德塔什么都不知道。
雌虫的目光直勾勾戳在他脸上,戳得他嘴角抽搐。
“……我还以为你就是想听我表白。”
“但是,你喜欢什么?”德塔费力地开口,“我说过,你只是觉得我是个很独特、很有趣的装饰品,满足了你对军雌荣光的幻想——”
“得捆在床上才能控制住自己的军雌荣光?”米阿摊摊手,“你的荣光在你把我颈椎摔断时就没了,顶多剩点暴力美学。”
“但是——”
“但是,”米阿轻声道,“在我面前,你脆弱也不是一次两次。你的生命都是靠我维持的,却觉得我看不透那层荣光。我看到了你的精神、你的记忆、你的情感,你纯粹的求生欲和对死亡的恐惧。那时候你说我只爱荣光,我可以接受,因为我们确实不熟。但现在不行,德塔·赤。”
德塔被他的话语灼伤般缩了缩。
“被我喜欢是什么很见不得人的事吗?”
“我……不理解。我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
米阿试图在离开牢笼的喜悦、掌控力量的满足、看到新天地的激动和对荣光的渴望中找到一个平衡点。但当他试图组织语言,他脑海中浮现的是德塔的眼睛。
红色的。总是带着笑意,偶尔透出狡黠,会用目光撩拨他,也会忽然沉下、蒙上悲伤和痛苦。
当然,还有目光涣散、带着水雾的时候。
在那双眼里,有星河灿烂,也有狼狈不甘。而他能确定的是,无论哪一种,他都不讨厌。
他都想含在嘴里,慢慢地吮吸,直到对方融化在他臂弯,垂下睫羽,小声地求饶。
米阿低头,贴在对方耳边低笑:“拉开斗篷挡住我的样子很帅。”
德塔闭了眼,一声没吭。
副官放下手里的文件。
他抬头去看德塔,后者正在一份布局图上签字。
“您还好吗?”
“我表现得很明显?”
“如果我们接下来有三千个恒星系的翼人要在一天内解决,那您的焦虑就很合理了。”
德塔叹了口气。他放下笔,按住太阳穴,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在抽痛。
“不舒服?还是……雄虫……?”
“雄虫吧。”
“我还没在这见过他呢。”副官摊摊手,“能老实待在一个地方的雄虫已经够省心了,您还在担心什么?我看他好像也没打您。”
“……担心他不像他说的那么喜欢我,我却比我声称的更喜欢他。”德塔的声音轻得像在呵气。
副官目瞪口呆。
“很奇怪?我也觉得很奇怪。”
“我不觉得您恋爱奇怪,”副官摇头,“我奇怪的是S级雄虫居然愿意陪您玩恋爱游戏。”
“……家里有七个雌侍的人闭嘴。”
“只有七个。”副官委婉提醒他S级雄虫数目可怕的生殖义务和常用的扩大影响力手段。
“你一定要这么刺激我吗。”
“都这样,我刚和我雄主结婚时也想喜欢他一辈子,什么雌侍我都不在乎,”副官耸耸肩,“后来也调理好了,谁没有个爱上再失恋的过程呢,趁着这个过程赶紧把孩子造出来。”
德塔痛苦地捂住额头。这个话题不该进行下去,他不喜欢在工作时间聊私事,但他的脑袋真的在疼。
米阿。
……一个愿意帮助他、愿意被他折腾戏弄、愿意对他表白的雄虫。
他自己选的雄主。
很奇怪,只是谈论米阿,他好像没什么想法;但想到有一天,米阿会像其他雄虫一样疏远他,他心口就发堵。也许只是独占欲作怪——最好只是。
……不可能是。
他不会吃二皇子的醋,即使对方是米阿的前雌君。但他不想看到米阿“今后”再接纳任何雌虫。
“信息素的影响就这么大吗?”
“当着整个虫族的面,陛下承认是因为他为您抗议,才给您授勋。都到这个程度了,爱不爱和信息素没关系吧。”副官咧嘴,“哎呀,终于有一种我的长官比我年轻的实感……”
德塔盯着副官蓝色的眼睛。
“怎、怎么了?!”
“我在想,如果我想和他两个人过一辈子,需要克服什么。”
“整个虫族?”
“具体点。”
“繁育义务,”副官一撇嘴,充分发挥迎难而上的精神,认真对待长官的个人问题,“其他雌虫需要的生殖资源、精神力、信息素;雄虫需要的雌虫带来的资产、人脉和权力,当然包括床上的权力。您能把这两边都搞定的话,没准能成功。”
“生殖资源……”
“整个虫族对延续优质雄虫基因的需求。只提供基因没用,强大的后代需要强大的信息素和精神力才能发育。”
“所以就是想办法获取强大的信息素和精神力。”德塔喃喃。
精神力他暂时想不到,但信息素确实有个地方有点希望。
“你的雄主允许你给我打电话?”他的前雄主面带疑惑。
“没让我删你。”德塔侧面回答,“古诺格·格弗,我有个问题。”
“真严肃。”
“信息素研究得怎样了?”
“你是说那个机械触手怪?生成机制已经差不多了,唯一的问题是,D级雄虫的信息素,就算能量产也意义不大。不过我们会想办法继续推测更高级信息素的合成方式——你问这个干什么?他不给你信息素?!”
“没有,”德塔有些狼狈地回答,“不是……别在意,我只是问问——除了信息素的研究呢?精神力方面,你们有研究吗?”
“你想干什么?”对方警惕道。
“……没什么,我也知道不会有。”
通讯里,对方的声音沉默下来。雄虫用力皱着眉,好半天,才回答:“我想想。”
德塔闷闷应了声。
拐雄虫逃避生育义务显然违法。不仅违法犯罪,最高能算背叛虫族。
而且,就算解决精神力和信息素,也有个更大的问题等着他。
……米阿愿不愿意。
他思考这些东西时,显然没征得过米阿同意。
德塔摇摇头,甩开纷乱的思绪。想得有点太早了——他甚至不确定自己真的想和米阿一对一过一辈子,真正的八字还没一撇,现在思考这东西,确实是有点超前。
他随手拿过一份文件,逼自己回到工作。这片星域的工作在他看来非常简单,帮实验室执行守卫和捕捉、帮第一军清理少量星兽、应付星盗和民间武装,再有,也顶多是管好自己的手下,避免监守自盗。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会和南边那堆虫子打交道。
在虫族看来,虫子确实可爱,但到底是星兽,缺乏智慧。德塔整理着自己的想法:设立观察站,对虫子的动向进行长期监察,不仅可以第一时间应对星兽问题,还能协助科研。当然,观察哨不至于像检查翼人一样全副武装、时刻高压,只要判断这些虫子的动向就好。
顺着这一思路,他接着铺开情报网。他并不忌惮和本该敌对的星盗、民间武装合作,只要这些人能成为他势力的一环。
他像一只结网的蜘蛛,正在思考每一根蛛丝的布局。
情报、监察、管理、武装、后勤。每一个细节都必须思考到位,每一点问题都是他的问题。他检查薄弱环节,无论是军中的,还是远在首都星的。
当他理清自己的思路,抬起头,才发现米阿已经在门口站了很久。
他居然没察觉其他人进入他的房间。
“能下班了?”米阿抱着胳膊,“我还以为某人实在不想接受我的表白,所以不愿意见我。”
“没那回事。”
“那你接受?”
德塔站起身,慢慢整理桌面的文件,就像整理自己的思绪。他一直低着头,睫毛上下颤动,看不清眼里的神色。
米阿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越来越黑。
“我有个问题。”德塔轻声道。
“你说。”
“你说你喜欢我。然后呢?你要和很多雌虫发生关系,要履行你的职责……爱与不爱,有什么区别吗?”
米阿:“……他们能得到我的身体,但得不到我的心?”
德塔短促而讽刺地笑。
“这,”米阿抓抓头发,“这也不是我能管的。我能提供的也就基因、信息素、精神力,别的也就算了,基因靠捐,信息素靠提取……问题是精神力在我脑子里,我想提供就得标记,我要标记就得发生关系。总不能向没被标记的雌虫同时提供基因、信息素、精神力吧?没标记能产生后代吗?”
“可以。”
“真的?!不是,这都有人试过?”米阿瞳孔地震,“那没问题?我可以隔远点给精神力,你要是能接受这个,那也算我们俩一生一世一双人……虽然我会是很多个孩子的雄父,但我能保证我和他们的雌父不发生关系。”
“听起来乱七八糟的。”德塔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接受,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迁就我。嫉妒的雌虫,打一顿就好了。”
“嗯……”米阿,“因为我不想当那种雄虫,所以我不当。”
德塔一抖。
他苦涩地抿唇,背对米阿,将表情藏在黑发后。
“想不当就不当啊……”
“当然。就算选项很少,但至少我可以拒绝对你用暴力。我可能没办法成为一个小说中的好雄主,但我不能当个坏蛋。”
德塔颤抖的指尖碰到桌面。
“真厉害,米阿。”
“啊?这有什么?”
雌虫闭了闭眼。
“先不说这个。我有点累,能先休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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