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星系。
位处虫族疆域边缘的恒星系。再向南，就会进入一群奇特星兽的领域。它们的形态有点像虫化后的虫族，所以虫族直接叫它们“虫子”。这群生物有着三对足、坚硬的外骨骼和藏在骨骼下的翅膀，探着两根长长的须子，在大部分虫族眼里，这样子有点可爱。
所以，翼人惨遭屠杀，这群生物却一直留在这。虫族向其他三个方向扩张，这边却已科考、保护和研究为主。
和所有边境一样，这里人烟稀少，处处是民间禁飞区，从虫族脱离的星盗和民间的各种暴力集团是这里的地头蛇，由于长期没有针对性打压，他们缺乏危机感，也就越发肆无忌惮。
但是，即使是他们，也有不能去的地方。
在一些恒星系里，飘荡着巨大的建筑。它们像一颗人造行星，环绕着这个星系的恒星运动。庞大到可怕的结构精准地位于最让雌虫舒服的轨道，公转和自转速度都精心控制过，数以百万计的军队驻扎于此，没有蠢货会随意挑衅。
多个恒星系的军队彼此支援，共同形成一条边疆驻扎链。这其中的某一个，藏着这支部队最重要的人。
将军。
很多时候，就连驻扎于此的军雌都不知道长官在这。将军的动向是机密，只有满天星辰知道那艘军舰出现在何处，又前往何方。
米阿抬起头，透过玻璃，星空依旧灿烂。这里的昼夜被准确控制在和首都星一样的二十四小时，很快，恒星就会升起。
在这种地方，他迎来了自己人生中第一次旅游。
边境星系位于帝国的边境，但不是虫族尚未踏足宇宙时“国家”的边境。它的人口稀少、经济萧条只是针对帝国核心，就像边境的省会也充满活力，边境星系的宜居星也人声鼎沸。
米阿戴了张特制投影面具，看起来完全是个身材矮小的雌虫。他收好自己的信息素，抓紧德塔的手。后者穿着带兜帽的黑斗篷，面容藏在黑色面罩下，如同一个不愿透露身份的贵族侍从。
面具侍卫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假装无辜路人。三个人戴着三种不同的伪装，沿着街道缓慢前行。
“那是什么？”
“火纹变长石。”他的个人终端自动搜索回答，“珍稀度一级的坚硬宝石，主要用途包括……”
“好了，”米阿只想看看漂亮宝石，“这个呢？”
“紫色南方珠，光泽明显……”
德塔似乎对宝石没什么兴趣。其实米阿也没什么兴趣，他只是在到处闲逛，查看每一样东西。这颗星球似乎盛产宝石，米阿转了一圈，几乎每个小店都能发现几颗漂亮石头。
“黄色金刚石，”个人终端还在忠实地为他识别每一颗石头，“蓝色绿柱石，赤铁矿，红刚玉……”
“看这个，”米阿捡起那块红宝石，石头仿佛在散发微微的荧光，“像不像你？”
“不适合您。”
“送你的！”
德塔的叹息像落在风里的烟。
他拿过那块红色的宝石，切割工艺非常细致，火彩绚丽清晰，宝石闪闪发亮。
“是赃物吗？”
“不买就放下，”店主不耐烦道，“我这可是正规店铺！”
“也是，”德塔放下宝石，“那还是算了。星盗手里的东西，接了也不安稳。”
店主眼皮一掀，看着就要发怒，还没说话，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惊呼。
米阿在门口探头探脑：一只巨大的星兽从远处奔来，粗壮的四肢狠狠敲打地面，路面的石子上下颤动。这边的路可不像首都星，在星兽的摧残下，它随时都会裂开。
那头足有五层楼高的巨兽横冲直撞、步步紧逼。人群四散奔逃，在惊恐的尖叫中，几只雌虫迅速扑上去，可惜还没碰到，就被长尾甩向一边。
“不是，”米阿，“这边连这东西都不管吗？”
“这边是边境。”德塔语气平静，“宇宙中有不少没清理干净的星兽族群。它们偶尔会在一些星球降落，很正常。”
一道影子忽然从他们眼前闪过，那个店主直冲向星兽，狠狠撞到它身上，飞扬的尘土瞬间淹没他的身形。德塔展开自己的斗篷挡住米阿，尘土落在布料上，米阿倒是干干净净的。
烟尘散去，米阿立刻掀开斗篷，探出好奇的青色眼睛。巨兽屹立不倒，虫族艰难地向前，但立刻被柱子般的腿踢向一边。
“真可怜。”德塔的语气并无怜悯。
“保护平民不是你的工作吗？”
“不是。对内治安是第一军的工作，还请理解我不愿越权行动。”德塔的说法非常无情，但他的后半截是，“您猜停下它要用几根手指？”
米阿上下看他。
“摩擦力和你的力量没关系，以你的体重，几根都不行……除非你跑过去或者飞过去，和它撞在一起。”
德塔低声笑了。
他向前，面具侍卫立刻挪到米阿身边，牢牢保护雄虫。
身披黑色斗篷的雌虫慢悠悠向失控的星兽走去。与那庞然大物相比，他像是一粒不起眼的尘土，而这尘土晃到它面前，看风景般蹲下。
它随意前踢。
灰尘斜向上伸手，它的力量便把他向下锤。地面随之破裂，虫族的身影被地面吞没。
但米阿懂了。
有一种方式可以增加“体重”，就是借力。
星兽试图收回脚，继续向前。那灰尘一定会挂在它脚上，然后——
德塔用力一戳。
咔嚓、咔嚓。
鲜血喷溅。
雌虫的手臂轻易击破厚重的表皮，在血肉中摸索，抓住它的肌肉，用力一扯。
它向一侧倾颓，发出尖锐的鸣叫，溅起高楼崩毁般的尘土。它的躯体就是一种次生灾害，足以压扁几个没来得及跑开的倒霉蛋。然而，在它真的砸下前，雌虫已经绕到下方，抬起满是鲜血的手。
他用一根手指托住它，像蚂蚁举起一座山。
这山托举得异常平稳，他的手臂没有丝毫颤抖，仿佛这只是再日常不过的工作。
人群一片寂静，接着，细微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发出，逐渐汇聚为嘈杂的巨响。巨兽身边的人们逃到安全处、藏进人群里，留下的只有那一个黑色的身影。
他向米阿偏过头，面具后红色的眼睛熠熠闪光。
米阿忽然就不想要那颗宝石了。
宝石太过脆弱，承载不起虫族的慕强心理。他有更珍贵、更美丽的东西，
他有他的雌君。
第一军的人姗姗来迟。
其实他们从星兽出现到抵达现场也就过了十分钟，但这情况下，还是只能说一句姗姗来迟。他们到的时候，米阿已经谢绝了店主的“这宝石送你们，店里的东西你们随便挑”，和德塔、面具侍卫一起火速开溜，拒绝成为新闻人物。
总是挂在热搜榜上的有繁殖狂一个就够了。
他们返回基地，米阿第一件事就是把德塔按在床上，盯着人的眼睛。
德塔的睫毛又长又密，还很厚。他一直都知道，这乌黑的睫毛能藏住自己的红眸，让别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这么近看，睫毛就像衬托宝石的绒布。灯光在睫羽上跳动，细碎的光和阴影一起落进德塔眼里。
“真厉害啊……”
“我迟早会不这么厉害。”德塔的笑意却消失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就这么在意这个问题？几十年之后的事？”
“战争致残并不少见。对您而言是几十年，对我而言，可能只是几天。”
米阿沉默下来。有些星兽是带毒的，即使是S级的雌虫，也不能被它刮到。当然，德塔的生活里可能还有更多东西，比如虫族自己的倾轧和暗杀。
S级的雄虫极其稀少，皇室又集权到极点，几乎不会有人和他们争夺权力——应该说，即使有，也不会伤害雄虫的性命。但雌虫的世界不同，S级雌虫是个不断变化的数字，有些雌虫乐于挑衅更强者，试图在战斗中蜕变。
他们总会用上各种方式。
“……那我也喜欢你。”
“什么？”
“我说，那我也喜欢你！”米阿涨红了脸，“你别装没听清！”
德塔直愣愣盯着他。
“有什么问题吗！”
“等我不这么厉害——”
“那我也喜欢！就算不考虑你的战神身份，你也——也很漂亮！很帅！好吧，还很惹人生气，但是我觉得——”
“……啊？”德塔的语气透着震惊。
“啊？！”米阿比他还震惊，“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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