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热。
米阿有点怀念会给自己打伞的德塔——也不知道那家伙从哪掏出来的伞。
虽说下了出来转转的决心，但和一个月里的每一次一样，他总共走了一条街，就坐在街边开始休息。雄虫的体力一向很差，他接过身边雌虫递来的果汁，看着大街愣神。
身边的雌虫，括号，其他人的雌侍。
米阿托着下巴发了会呆，转头向远远跟着自己的侍卫招了招手。对方无声地靠近，在离他稍远处停下。
“聊聊？”
“我吗？”
“还能有谁啊，我总不能跑到大街上随便抓人聊天。”
“也许只要是个雌虫就不会拒绝。”对方的声音缓慢又低沉，一头黑色短发下是同样漆黑的面具，让他显得特别虫，“像您这样的雄虫，坐在这就已经有很多人想搭话了。”
米阿上下打量他，主要是猜测这人是二皇子派来的还是德塔派来的。不过性质好像差不多，二皇子和德塔明显是一伙的。
“他们？我现在随机采访十个人‘你以后的志向是什么’，十个都得回答‘去前线杀翼人’。”
侍卫在他身边坐下，两个雌虫一左一右，陪着他看大街上人来人往。
米阿确定了，这肯定是皇室的人：德塔的手下不至于就这么坐下。
“也许我的志向也是这样。”
“我还以为已经是军雌的，志向会换成‘找到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好雄主’。”
“好吧，”对方回答，“我的志向是军部的恋爱脑消停点，别有个雄虫出现就开始发疯，我不想再拿着铁棍逼其他人回到工作岗位了。”
米阿总觉得这说辞有点耳熟，又想不起来。他靠在长椅椅背上，喝了口果汁，低声嘀咕：“和德塔一样的工作狂。”
“工作狂？”
“谁会结婚三天就把自己的雄主扔下，然后一个月不回家啊！小说里的军雌好歹还天天上下班呢！他直接跑前线是吧！他走的时候都没检查身体，万一怀了呢！”
“他现在的状态怀不上。”对方语气轻巧。
“重点是这个吗！”
侍卫轻声笑起来。他的声线和德塔有点像，都偏低沉，像偏粗的金属弦在嗡鸣。米阿喜欢这种声音。
“军机不等人啊。”
“和一群野兽搏斗有什么军机啊！他不回去都不会再开战啊！”
“您想他了？”
“……咳，”米阿用力摇头，“什么啊……我现在就娶八个雌侍回家潇洒，谁还想他……”
“雄虫总是会喜欢征服强大的雌虫。”
“别刻板印象。”米阿抬手挡太阳，还是太晒了，他感觉脸上发热，“只不过他是我的雌君，我关心一下也是理所当然的。”
“是啊，”对方慢悠悠道，“您绝对没有怀着对美好新生活的希冀上他的车，也绝对没对他抱过任何幻想，更没有被他弄得脸红。肯定是这样。”
米阿：“……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踪我？”
“不需要跟踪也能猜到，雄虫阁下。”
“那只是新鲜感！”米阿用力拍长椅，“我只是很高兴能到外面来，和他有什么关系！再说他强在哪了，我到现在也只见过一堆帖子！他可是没两下就被我放倒了！”
对方托住自己的下颌。隔着面具，米阿感觉到审视的视线。
……糟了。难道这个侍卫也不知道他是S级……
“是啊，”侍卫却回答，“某种意义上讲确实如此。在雄虫面前，雌虫总是无力的。”
米阿心心念念——也许——的人，正在暴躁地打翼人。
在他周围，羽毛四散纷飞，禽类的鸣叫尖锐刻骨。
是的，虽然这东西叫“翼人”，但它们没有人形。它们本质是一群抵抗力极强、可以硬抗宇宙射线和短暂真空环境迁徙到另一颗星球的特殊物种，看起来更像鸟，而不是人。
德塔快步向前，翼人那巨大的翅膀在空中拍击，足有十几米的翼展足以让任何虫族显得矮小瘦弱，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垮；但在那双翅膀掀起的风暴中，德塔稍微躬身，属于虫族的膜翅弹出后背。
他的翅膀是透明的。连翅脉都不清晰，只有翅骨是血红色，远远看去，像个跟在他身后的影子。他乘着对方掀起的风起飞，仿佛高高跃起，冲向翼人的脑袋。
咔嚓、咔嚓。
远古时期，虫族会将自己的躯体虫化来捕猎。现在，他们有更方便的刀。他借着上升的风从翼人颈边飞过，科技淬炼的合金刀刃就割开脖颈的纤细处，血液飞溅，被刀和风一起拉成红线。
巨大的躯体即使失去头颅也在挣扎。混乱扑打的羽翼掀起狂风，一棵树在疯狂的摇晃中忽然被连根拔起，树冠像一把巨大的刷子刷过空气。德塔轻巧地寻找旋风，乘着那旋风稍微收起翅膀，甚至没有降落，反而向那树木迎去，灵活地转身贴在树干上，任由树和风一起将自己送到更高处。
他在那里俯视战场。
更多巨大的翼人正在这颗星球上游荡。如果是其他星球，他们会直接能量炮洗地再补刀；但这颗星球有树，明显可以作为宜居星球或准宜居星球，他们就要顾及这里的生态环境，也就是只能用威力小的弹药，或像这样肉搏。
一颗导弹拖着长长的尾焰从他身边划过，撞上不远处另一只翼人。可怕的爆炸将周围几十米内的树枝炸碎，翼人身上却只留下一道焦痕。
那翼人鸣叫着向远方逃窜，德塔展开翅膀向那边滑去，鬼影般落在翼人后背。黑色追逐羽翼、红色追逐黑色，紧接着，白色的刀光割开一切，在空中绘制新的血红。
德塔收回手。
S级雌虫拥有可怕的体力，但对他而言，那只是锦上添花。他知道如何用最轻松的方式杀死它们，战斗是他的本能，战场是他的主场。
他慢悠悠随着风降落，收起翅膀，踩着满地的血接通内部语音：“好了，快点解决。”
“是！”这次出动的队伍不大，一齐在通话中回答的只是几个小队长。他们老老实实，一个个人高马大的雌虫乖得像鹌鹑，半点看不出就在一个月前他们还蠢蠢欲动。
整整一个月亲自下场手撕翼人的德塔把他们的心思撕得干干净净，毫不留情。
但他的眉头依旧紧皱着。
战争还在推进，但不会持续太久。类似的战斗正在各处发生，无论是普通星球能量炮洗地、资源星球选择性爆破还是宜居星球精确斩首，都只是这支军队惯有任务的一环。
他完全有信心在两个星期内解决这片星域全部的翼人。
但他未必有两个星期。
七天后，这支部队将会被调走，而那个一直缩在后面的世家子弟会顶上来接手胜利果实。
回到飞船的德塔再次检查现在的战斗情况。最终围剿战随时可以开启，却不可能在七天内结束。但要是现在不进行围剿，那些翼人只会快速逃跑，像这些家伙，只要有个养伤和繁育的空隙，就会卷土重来。
他的副官也是这么想的：“我们最好想办法拖延一下，把整场战斗打完。再怎么说，被记录为‘最终夺取这片星域’的也该是我们——”
德塔的回答仅仅是：“服从命令。”
副官脸色铁青，但并未反驳他。
“我们早撤，也能少死点人，没什么不好的。”
“但我们辛苦拼杀得来的战果和荣耀，凭什么拱手相让？这不公平！”
德塔慢慢吸气。有种烧灼般的东西顺着空气涌入肺部，他抿抿唇，意识到自己的眉头一直别着。
“算了，您也不想的，”副官打住话头，“往好了想，能回去见雄主了。”
“……啊。”德塔。
“您不会告诉我您把你雄主忘了吧？！”副官脸都白了，“不是，这比杀翼人危险多了？！”
德塔移开视线。
副官看神秘魔法动物一样呆呆看着他。
“十二年来，我从未从您那听到这么不靠谱的事。那是雄虫，雄虫。”
“我们还是谈一下换防的事吧。”
“那种板上钉钉的事再怎么谈也只是发泄情绪，您和您雄主的事还有挽回的余地，呃，可能有吧。”
德塔：“……”
“好吧，”他妥协，“我给他个通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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