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泽尔灵活地侧身,他并没有理会黑鬃的蒙蔽,手腕一抖,径直刺向对手。
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黑鬃仰面倒在地上。
西泽尔那一剑在黑鬃脸上留下从嘴角到颧骨的狭长的伤疤。鲜红的皮肉外翻,他的牙齿和骨头暴露在外,鲜血顺着伤口汩汩流出。
全场哗然。
一切发生得太快。前一秒,人们还在为西泽尔感到惋惜,下一秒,黑鬃就喘着粗气,倒在地上,血液不停从伤口滑落。
啪。林德情不自禁地鼓起掌。
林德侧身:“你指导过他的剑术?”
雷伊摇头。
林德自言自语:“高超的剑术也能通过爱情传递吗?”
掌声仿佛有传染性一般,其他人很快也加入到鼓掌的行列中来。
显然,西泽尔凭精妙的剑术、灵巧的步伐及惊人的胆魄征服了在场所有人。
在惊雷般的掌声中,西泽尔第一时间转过身,眼中闪着兴奋的光,他用力向雷伊用力挥舞着握剑的手。
雷伊用力点头回应。
阳光下,西泽尔金发周围泛着淡淡的光晕,绿眼睛闪闪发光。雷伊再次确认,西泽尔就是有令人目眩神迷的魔力。
下一秒,西泽尔转过头去。面对恋人时的温柔与兴奋消失殆尽,冷酷瞬间冻结了眼中的温情。
他走上前去,挥出干净利落的一剑,剑尖直指黑鬃咽喉。
黑鬃粗重的喘气瞬间停止了。他仅剩的尊严阻挡他狼狈地跪地求饶,但他不可一世的眼中还是流露出濒死前的惊恐。
西泽尔手中的剑并没有刺入黑鬃的喉咙。下一秒,西泽尔抓住黑鬃的头发,对方发出一声惨叫,挣扎着被西泽尔拉扯到雷伊面前。
“听好,你用多个肮脏的字眼诋毁我最爱的人,而我只在你脸上留下一道伤疤,这绝不是因为我是个宽容的人。”西泽尔侧过身,站在他身后的雷伊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雷伊身上,紧张地等待着他的回应。
”只不过,依据我对他的了解,如果我亲手杀掉你,宽容而慈悲的他一定会出手阻拦。所以,为了我们的感情,为了你卑劣的生命,我建议你诚挚地恳求他的原谅,然后滚出去,永远消失在我们的世界里!”
对大部分人而言,当宝贵的生命与所谓的尊严被放置在天平两端时,轻重显而易见。
黑鬃踉跄着走到雷伊面前,跪了下来:“对不起,请您原谅我!”
黑鬃垂下头,像所有失败者那样露出了脖子——这是雷伊从未见过的卑微顺从姿态。
此时,猩红的血液正从伤口处滚落到地面。
狼狈,可悲。
雷伊低声说:“我始终不明白,人为什么要将有限的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憎恨上。”
纵使他压低声音,此时周围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的感慨。
“我原谅你。”
黑鬃抬起头来。他的眼神复杂极了:有失败后的惊慌失措,有捡回一条命的惊喜,有竭力隐藏、却藏不住的憎恨。
雷伊知道,他的话改变不了任何人。这些人永远不会反思自身,他们会执拗而固执地走下去,直到毁灭的那天。
西泽尔不耐烦地抓住他的肩膀,用力将他推了出去:“现在,滚吧,不要再让我们看到你!”
所有人目送着被驱逐者离开时,雷伊正与西泽尔热烈拥抱着,他关切地询问:“你还好吗?没受伤吧?”
西泽尔摇摇头,他声音中有压抑不住的兴奋:“这里人太多了。我猜,其他人大概很快就会围上来。我们现在最好就离开,找一个我们能独处的空间。”
雷伊表示认可。
两人趁所有人不注意离开了决斗场,来到了雷伊的帐篷。
现在,西泽尔放松地摊开身体,躺在帐篷的地毯上。
西泽尔支起手臂,热切地望着雷伊,全然不见刚才凶狠锐利的模样,完全变成一个渴望被恋人认可的男人:“我刚才表现得怎么样?”
雷伊揉了揉西泽尔的头发:“表现得棒极了。我没想到你这么强。”
西泽尔发出了得意的笑声:“经历的一切痛苦,在被你认可的瞬间获得了意义。”
下一秒,西泽尔的情绪瞬间低沉下来,他叹了口气:
“很不幸的是,我来是为了与你道别。一小时后,我就要与母亲一同踏上觐见之路。”
雷伊的心立刻被狠狠揪住了。他努力露出微笑,抚摸着西泽尔的头发,安慰情绪低落的恋人:“没关系,我们很快就会再见了。”
西泽尔摇摇头,闷闷不乐地说:“我一定会天天给你写信的。”
不过暂别几天,写信的必要性值得商榷。但雷伊立刻意识到,写信是西泽尔表达爱意的方式。于是他点点头:“好,我会安心等待你的来信。”
西泽尔突然叹了口气,发出恼怒的声音:“啊,我真的不想去见那讨人厌的一对,”他抬起头,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雷伊,“一想到接下来要与你分别一周,而一年之内也只有几十个一周——”
“我就陷入自我怀疑中,不断追问追逐王位是不是正确的选择——如果不能天天待在你身边,坐在王位上的意义又是什么……”
西泽尔越说越激动:“啊,无论是哪个神明,我祈求祂让我永远待在你身边。我心甘情愿□□情的俘虏、热恋中的废物。”
他嫌弃地挥挥手:“王位之类的东西,让给莱欧娜好了,让给温斯坦家那个傻子也不是不可以。”
雷伊无奈地看着西泽尔。
这时,西泽尔开始了他大胆设想:“我听过林德说过,你几乎是佣兵团里最富裕的人,因为你没有任何不良嗜好,没有额外花销,能存下大部分薪水,”西泽尔抓住雷伊的手臂,“所以,你来养我好不好?”
西泽尔歪着头,用雷伊最喜欢的眼神打量着他。像是一窝待选的小猫为了被新主人带回家,竭力呈现出最可爱的一面。
雷伊被西泽尔大胆的设想逗笑了:“我当然愿意,亲爱的。但是,你心甘情愿放下你优渥的生活,与我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吗?”
令雷伊意外的是,西泽尔同样回答得很干脆:“当然愿意,这是我求之不得完美生活!”
紧接着,他开始了大胆却不失合理的设想:“你不是一直计划退休后买一个农场吗?我想我也可以学着做点什么……”
西泽尔低下头去,认真地规划着未来的职业:“我数学很好,手也算灵巧。当个工匠怎么样?造船、造房子的那种。或者去找个工坊,从玻璃学徒或者珠宝学徒做起,大概能在三十岁前成为一个玻璃工、珠宝匠,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加入行业协会,成为会长……”
“啊,差点忘记了,我可是个术士,术士总能帮周围的村民做些什么吧?比如通过丰富的药草学知识,用栗子壳帮助村民治疗湿疹什么的?”
雷伊苦笑着摇头: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他也不知道两人的话题是如何从决斗狂奔到畅想转行与退休后生活。
但雷伊知道,如果放任话题继续聊下去,西泽尔极有可能会说个通宵:他必须及时打断他。
雷伊抓住西泽尔的双臂,与他对视着:“亲爱的,虽然我很愿意与你畅谈我们的未来。我不得不提醒,夫人正在等着你。”
雷伊看到,刚才还兴致勃勃的西泽尔瞬间泄了气,垂头丧气地低下头。
雷伊始终认为,帮恋人打起精神是他的义务。
“如果你乖乖去王都,我就帮你——”
雷伊凑到西泽尔耳边,轻声说出那几个字。
西泽尔瞳孔的瞬间变大,雷伊在他眼中看到了震惊与怀疑。西泽尔沉闷的声音也因兴奋而颤抖:“你——你说的是真的?我现在可是一个脆弱的、容易被伤害的男人,你可不要骗我! ”
雷伊点点头。
虽然有些难为情,这似乎是帮助西泽尔回到现实的唯一方法。
二十分钟后。
帐篷外响起了脚步声,熟悉的脚步声使雷伊紧张起来。
林德的声音响了起来:“雷,夫人派人来催大公早点出发。”
紧急着,林德听到帐篷中传来奇怪的声音,他立刻追问:“雷,你还好吗?”
“麻烦你转告我的母亲,请她再耐心等待我十分钟。”
令林德意外的是,回答他的竟然是西泽尔。同时,帐篷里传来西泽尔低沉的笑声:“亲爱的,做得好——我都没想到,这方面你竟如此有天赋。”
虽然并不清楚他们在干什么,一向好奇心旺盛的林德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西泽尔决斗的身影,与之出现的是一句至理名言:过剩的好奇心会使人身处险境,抑制多余的好奇心是保命的秘诀。
低声说了句“我这就去回报夫人”后,林德脚步声远去了。
帐篷里的雷伊松了口气。
西泽尔发出嚣张的笑声,起初他试图抱住雷伊,却被对方推开。
“你刚才是不是故意的,是故意的吧?”
恼羞成怒的雷伊努力寻找最具攻击性的字眼。最终,他找到了具有一定杀伤力、同时不至于伤感情的词汇,“坏,坏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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