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其雅如音
在苏照归成功利用系统规则时,也同时看见老乡民露出自嘲又酸楚的苦笑:
“你说‘琴便高悬贵宅堂前’,其实我没有‘宅’,没有‘堂’……至于‘高悬’,呵,你明白的啊,我几乎不会弹,听不出你弹的是什么曲子,只能悬挂着它。但我很希望有这样一把琴……我答应你,会一直留着它,直到你回来赎……”他眼中似乎有了浑浊的水雾。
“这几日我可以教您弹。”苏照归看出了他的渴望,温柔道,“山间调玉琴,一弦清一心。学琴助不了农桑,但我辈生计劳碌,能在琴声中觅得心境澄明,修己持身,也是正心诚意。”
老乡民怔然望着这个青年,他一眼看出在绝境中“落魄穷酸”的书生。联想自己身世,感怀伤怜,明明想要相助他,却又故作为难,算是对不如意的现状的一些发泄。可这人在逆境困厄中依然这般自若,是君子八纲中的“修身”啊。
刚才那琴声响起时,仿佛穿越了时空,与老乡民年轻时的记忆产生了共鸣。他想起了自己年少时,也是怀揣着梦想苦读,期待有朝一日能够入得文通门,光耀门楣。那时的他,也曾听先生奏琴,与同窗好友共赏月色、吟咏诗词。琴声代表知音和雅正,是关于美好岁月的记忆。
如今,岁月已在他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现实的残酷和生活的艰辛,让他不得不默默地在乡间度过余生。
而余生若能有琴声,就仿佛有怀揣一份温暖余生的心境,就像老人刚才在幽秘的洞外听到时,久违的感动:
——闲坐夜明月,幽人弹素琴。泠泠七弦遍,万木澄幽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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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浓稠,星辰点点。风尘仆仆的苏照归跟随老人,沿着曲折的小径,来到了一处简朴的茅屋前。白茅绵实,屋顶上的茅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他们互通了姓名,老人叫胡生,苏照归唤他“胡老伯”。胡生则称呼他为“苏燧”。
屋内陈设简单,却干净整洁。苏照归感激地点了点头,四下参观一圈。家徒四壁,空间狭小。胡老伯在柴房为苏照归准备了简陋的床铺。苏照归身无长物,只简单将旧黑袍盖在铺上,斗笠依然笼着面庞。
“你的模样……”胡老伯一直只见苏照归头戴斗笠的奇怪光景,忍不住问。
苏照归歉道:“面生,在外面行走时戴着方便些。”他摘下斗笠,胡老伯不由啧啧赞了几声好俊。苏照归很主动把琴递给了老人,又重复了一遍:“谢谢您替我保管。”
老人思索点头,也没多问,给他留下一点简单的日用物,便掩住柴门,回屋休息了。
夜已经很深了,苏照归躺在柴房简陋铺盖处,听着窗外虫鸣蛙叫,心中却难以平静。他想起了曾经的很多事,也想起了老书生起初深邃悲怨的眼神和后来心软真诚的容色。在这个贫穷的老人家里,他找到了一种淡淡的温暖和归属之感。
他看了看面板:
[饱食度:70%/100%
健康值:45%/100%]
确认柴门关闭,窗扉也已经半掩。苏照归才半躺下。澄澈的月光照在白玉端方的面庞上。老伯给的简陋盆中盛着水,苏照归低下头,倒影着一张熟悉的清雅脸庞。
系统说,等到他离开后,容貌能恢复成闾子秋的模样。
苏照归温柔道:“贤兄,你且待之。”
他脑海里有一团暖呼呼的小火苗,似一个蜷缩婴儿伸着懒腰,发出几声无意义的咿呀后,念出了第一个有意义的词眼,或是禀赋,也或许是苏照归的气质熏陶,不是“爹”“娘”,而是:
【“……书,书书……”】
苏照归被逗乐了,对着水面轻道:“是叫我这个‘叔叔’呢?还是种树书的‘书’呢?”
【“……书……”】好似有婴儿的小胖手抓在空气中,稚子无邪,惹人怜爱。
“书上的背给你听就是了……来鸿对去雁,宿鸟对鸣虫……三尺剑,六钧弓……”苏照归柔声念了几句声律的启蒙,低道:“乖乖睡吧……”屋内的呼吸声逐渐平稳下来,一宿黑眠。
[健康值:50%/100%]
系统面板点亮了一个新的提示:[原主灵魂成功苏醒,进入记忆恢复期,记忆恢复度:2%]
下方还有一行[新手提示]
[原身灵魂与系统不互通,为了早日通关,请积极交流引导,及时获取信息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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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柔和地洒在村庄的小径上,胡老伯还在沉睡之中,他年事已高,昨夜采药辛劳,梦中琴音牵引叫他一觉好眠。
苏照归手里拿着一把锄头走进门口菜地,他细心地锄着地,清理杂草。随后他从井中挑水、给菜地施肥。菜园边还关着几只鸡,苏照归也给笼槽换上新鲜鸡食,清理洒扫。他不时抬头,望向胡老伯的屋子,眼中充满了关切和敬意。他随后又把屋内外掸灰干净,这才走进胡老伯的灶房间,开始准备早餐。
他把灶上剩的半碗冷掉的粗粮苞谷渣,熬成热腾腾的粥。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桌上,胡老伯推开窗户,嗅着空气中的香味。他看着苏照归忙碌的成果,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苏照归向胡老伯问早安,恳道:“老伯,我能摘地里的菜来熬菜糊吗?”
胡老伯:“你取一个鸡蛋出来熬羹,加些菜叶在里面,你这么瘦,补一补。”
苏照归感激地应了,他从喧嚣的鸡笼里取出一个宝贵的鸡蛋,给子秋(自己正在使用着的)身躯补营养。
鸡蛋羹表面光滑如镜,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菜叶的加入更是增添了一份清新味道。很快这碗香甜的蛋羹就被吃了个干净。苏照归便也欣慰而笑,这不仅仅是一碗鸡蛋羹,更是他为人为己的关怀和期望。
[饱食度:90%/100%]
[健康值:60%/100%】
随后苏照归也把菜叶子加入苞谷渣,端到正院的桌前,呈给主人家,看着胡生享用简陋却可口的早餐,露出微笑。
胡老伯的欣慰表情却很快又被一种忧虑之色取代,苏照归便问:“您有什么心事么?”
胡老伯叹了口气,仿佛在认真思索该不该告诉苏照归,最终在那充满关切声的问询中,慢慢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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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阳光明媚,照在山村中罕见的大院落上。院落的围墙高大坚固,爬满枯萎藤蔓。大门上镶嵌着铜质的门钉,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令人望而生畏。
这是小村中最“呼风唤雨”的“刁大乡绅”的居所。布置得奢华舒适。但内间却是阳光穿不透,窗棂黯淡无光。
每一个被带入“刁大院”的人最先看到的,是一张刺眼的红木桌,桌后坐着大院管家罗氏,诨名进财,和细犬一个档次的名字,不过刁大老爷就要这样称呼,人们也吝于同情一个为虎作伥的刁奴——桌上摊着各种账册。
用自己的权力和财富来压制、剥削乡民们的士绅,和乡民打交道得最多的方式是——借,借米、借钱、借各种排场头面,当然是高利——任何从刁大院出入的人,不被刮掉二两油都是进财的失误。
罗进财掏着耳朵晒太阳,脚边伏着的黄狗阿贵猛地龇着大白牙,朝着进门之人。吠得惊天动地。
进门的是一位头戴斗笠的青衣儒生,他的衣袍旧了,却浆洗得干净。瘦弱的身量本来容易引起人的怜惜,却因为与这布满豪奢之气格格不入的寒酸劲头而惹人心情复杂——本该厌憎,却仿佛有种气势让他不得不收敛嘴脸、试探打发。
小山村里少有生人,罗进财鼻孔朝天地狐疑打量几眼,慢慢说:“——借旅费的?利息七成。”
苏照归摇摇头,不卑不亢叙道:“在下,来催债。”
罗进财差点蹦起来。脚下的黄狗代替了这个动作,狗眼不可置信般瞪大,冲着来人又是嗷嗷狂吠着,仿佛听得懂这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一句话——刁大乡绅,欠了钱?
苏照归又述道:“胡生的西席费。”
罗进财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给小姐教诗书的那桩公案,不客气又轻蔑地“哈”一声,凶道:“那老东西——叫他自己来!你算哪根葱,警告你不要多管闲事!鬼鬼祟祟,怎么不敢露脸!”
一般他这样吼叫时,有些卑弱的村民们就会喏喏而退了。但苏照归未曾一动,仿佛不会被其影响,且身上有种能永远镇静稳定,用平淡语气说出最能豁得出去话语的气质。
苏照归:“有什么好凶的,是不会正常说话吗?保持礼数对阁下来说是那么困难的事么?”
罗进财面色铁青,高喝:“来人——!”
苏照归:“赶人或者打人?晚生单知道歧郡坐镇着大贤孟非,不知道光天化日是没有王法的。”
几个围住书生的家丁凶神恶煞地瞪着他,围拢着倒也没有近身,罗进财露出了狐疑又略忌惮的神色,他对那几个家丁使了眼色,他们退开几步。
“你这家伙,是‘文通’门下?”
苏照归摇头:“鄙人未曾入得文通。”
罗进财表情重新变得狰狞且肆无忌惮,他啐了一口,骂道:“不知好歹的东西!给我把他打出去!”
在家丁扑将上去的同时,那书生不可思议的冷静声音竟然又响起,仿佛他面对的并不是几个肌肉横虬的大汉,而是几只张牙舞爪的小猫。而那稳重和平静,仿佛任由被拆成碎片也——或者说正因为曾被拆成碎片,有种“那种痛都经过,这些又算什么”——知晓了痛苦的界限而无惧。
苏照归:“但你怎知,文通中人,不在意此事呢?”
罗进财冷汗又冒上来:“慢!”
家丁的拳头僵在半空,颇为尴尬,眼神请示罗进财——到底打不打。
罗进财咬牙:“你跟他们是什么关系?”
苏照归依然用那种冷静到把人逼疯的语气问:“也不能说完全没关系,但你真想知道吗?”
罗进财,汗流浃背,踌躇了。
苏照归这一路做决定的时候,系统里的提示正在疯狂更新。
[触发重要支线:岐郡大贤(阶段一)]
[主线任务:帮助闾子秋恢复清白,进度5%]
[主线任务展开描述:打听闾子秋的经历]
[支线任务指引:替胡生索要被刁家拖欠的师资]
[阶段支线奖励预览:纹银*1,外装礼盒*1,刁小姐的仰慕*1,刁老爷的赏识*1]
[新手提示:色内厉荏的罗进财可言语威慑,试试借势文通门来旁敲侧击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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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三 其雅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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