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烨忍着不适望向窗外，凌晨三四点，红红火火一条街，全是夜宵店。
就是很萧条，没几个人。
大概是刚睡醒，一种压抑、难受的情绪从深陷的梦魇向外渗透，开始笼罩他的思绪。
“......”
片刻，黎烨探过身，伸手几乎轻而易举地摸到了正在充电的手机。
手机正连着充电线，他粗暴地随手一扯，如愿地拿到了手机。
与此同时，充电线由于惯性，甩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黎烨随意瞥了一眼，没再管它。
他低下头，打开手机。屏幕亮起，显示好几个未知来电。
又是不同的前四位。
......会是谁？
黎烨解锁手机，反拨了过去。
他将手机放在耳边，只听传来"嘟——嘟——"几声，很快对面接通了电话。与此同时，传来得是格外嘈杂的电子音，各种喊麦、炸裂的音乐。
他大概明白是哪些人了。
“喂？他妈谁？”对面接通电话，传来吊儿郎当、公鸭般尖细的一声。
黎烨不急不缓答：“你爹。”
对面一听，顿时明悟，“哦”得一声，沉默片刻，说：“是烨哥。”
黎烨“嗯”了一声，身体向后方座椅上再躺了躺，问：“找我什么事？”
对面顿时嘻嘻笑，答：“烨哥！顺子今天过生日，哥几个在金吉利ktv开了个大包厢给他庆生，你过来不？”
顺子......谁？
黎烨的交友圈总是一扩再扩，人越扩越多。不过黎烨记性不太好，只记得住零星几个，比如说金子，比如说沈觉，比如说舒礼。
绝大多数人是记不住的，比如说现在和他通话的人，比如说这人刚刚提到的顺子……
不过，说来还有几分阴间——
黎烨：“昨天生日还是今天生日？怎么这个点庆祝？”
对面忙答：“昨天昨天。”顿了顿，声音莫名开始发虚，解释说：“烨哥，是这样的，我们一直没联系上你，还是后来觉哥......”给了号码给我。
“没事，”黎烨了解清楚了来龙去脉，还是不感兴趣，说：“我就不去了，你们跟以前一样，把单记我账上就行。”
“......行。”
“不是烨哥，真的不来？好歹是顺子生日，”对面沉默片刻，忽然再次出声，说，“他还特意叫了好几个妹妹过来玩呢，都挺漂亮的……”
“不去，就这样了。”黎烨毫不犹豫，挂掉了电话。
如果是以前，黎烨在家，大晚上的无时无刻不在失眠，百无聊赖，十有**会去。
但现在，黎烨毁了容，又来回奔波了一晚上，实在提不起那个兴致。
嘀——
黎烨挂掉电话没多久，手机忽得振动一下，传来清灵的一声。
【未知号码：顺子这边你不来完全没问题，我和金子在，我俩给他庆祝就行】
号码末四位，6331......是沈觉。
黎烨低下头，给他回信。
【行。】
片刻，沈觉又给他回。
【没问题】
黎烨没再回他，转到影视app上，找了部悬疑片看。
此情此景，还挺相适宜。
手机外放发出诡谲的音乐，耳边隐隐约约传来脚步的轻响。
黎烨耳朵微微一动，轻而易举地分辨出这来自现实。他循声望去，抬头看向窗外。
鼻尖传来食物的香气，夹杂着呛人的辣意。黎烨对这种味道很敏感，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只见小包警官一手拎着三袋，两手呈对称状，远远地走近。
黎烨顺手关掉手机，等着他走近。一会儿，小包警官看见了他，主动问：“小黎，你醒了？”
大人没话可说的时候总喜欢这样明知故问。
黎烨语气不太好地回了个“嗯”。
小包警官接着问：“饿了没？”说到这里，他提起两边的袋子，笑道：“我给你们带了夜宵，是胖婶家的馄饨，味道很不错。”
他话音刚落，黎烨便很不给面子地说：“我不吃加了辣的。”
本以为小包警官会很失望，毕竟临阳人普遍嗜辣，无论吃什么都习惯加点辣试试味道。
却没想到等来的是小包警官的一句：“是吗？刚好，我就买了一份辣的，其余的都没放辣。”
“？”黎烨有点惊讶，问：“你们家不吃辣？”
他还没见到过有临阳人一家子都不吃辣的。
就算是他们家以前，外婆、老妈、老姐、还有他，六口人里有五个人不吃辣，也还有黎明月这个异类是嗜辣的。
“吃，不过夜宵还是要吃清淡点，”小包警官说着，不知道想到什么，抬了抬左避的袋子，意有所指，解释说：“只给小谢的加了点微辣，他爸妈都不吃辣，偶尔吃一回没什么事。”
黎烨：“……”
就没人对谢影吃不吃辣感兴趣......
这地方已然距离警局很近，不多时，二人再次出发，回去警局。
待到目的地，黎烨一下车，便把自己的那份拆开了。
小包警官拎着四袋，黎烨拆一袋拎一袋。
起初黎烨还能跟上小包警官，后来抄上筷子直接停在门口吃了一个，尝了尝味道。
还不错。
人在饿的时候往往不会挑食，尤其黎烨本来就不是个挑食的人。
黎烨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跟着外婆和黎晞在乡下生活，外婆的厨艺一般，但他们从来没觉得不好。
他一路边走边吃，许久，磨磨蹭蹭才跨进警局。
放眼望去，大家已经开吃了，小包警官，包子，包子他妈......小廖警官也没走。
得，自己手里的这份是谢影的。
明确这点，黎烨索性停在了警局门口，直接把自己手里的剩下几个馄饨吃完。
“砰。”不多时，黎烨把吃完的包装盒扔进了垃圾桶，发出一阵声响。
他单拎着手里的馄饨，朝办公室的方向大步走去。片刻，在门口停下，轻敲了两下门，语气不太好叫了声：“谢影？”
不等里边回复，很快没了耐心，又说：“我进来了。”
下一刻，径直拧下把手，打开了门。
顿时，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漆黑。寂静无声，什么也没有。
“......小谢哥哥走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孩走了过来，出声拉回了黎烨的思绪。
黎烨缓缓收回视线，转向小孩，道：“不用你说，我看得出来。”
说完，他转过身，顺手带上门，没控制好力度，发出“砰”得一声。
黎烨并不好奇谢影什么时候走的，为什么走的，只是莫名有种闷堵的不爽感。
于是，他将那碗散发着辣味的、无辜的馄饨当作了发泄对象，随便找了处最近的垃圾桶，直接扔了进去。
或许是情绪发作时过于明显，黎烨扔完回过头，几人眼神直勾勾地都在看他，似乎是谴责他——浪费食物。
黎烨没脸没皮，对上他们的视线只有烦躁，没有丝毫反思，动作停也没停，淡淡收回视线，便径直向外走去。
既然没什么事，他就先走了。
下一刻，忽然身后有人叫住他：“小黎，等等。”
黎烨回过头。
只见小包警官放下了手里的馄饨，对他郑重说：“你的验伤报告大概三天出结果，至于案子......你在家里等通知，我一定尽力。”
黎烨：“......”
该说不说，他其实没太在意这件事，不过既然小包警官这么认真——
黎烨回道：“嗯。”这才走出警局。
很快，他打车回家，到家时，天边已然开始泛起鱼肚白。
不多时，黎烨走进院子，走上三楼，回到房间。
全程没有遇见一个人。
.
十五天后。
“笃笃笃。”房间门口传来有人敲门的动静。
黎烨从失眠的闭眼中睁开眼睛，道：“马上。”
旋即，他烦躁地起身，下床，去卫生间刷牙。
镜中的少年黑发细修齐，凌散在眼睛前，似遮非遮。眉眼细长，不耐的情绪随时随刻外露，攻击性十足。
之前的伤经过这么些天的修养，已然恢复得很好：睫毛纤长，五官立体，嘴唇偏薄，神气十足。
洗漱完，黎烨穿着睡衣下楼，放眼看去，餐桌前其他四人都在等他一起吃饭。
除了黎明月和黎耀，每个人似乎都颇有微词。
......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直到最近黎明月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忽然开始早早下班回家，亲自下厨。
不同于王奶奶下厨，黎明月下厨，就算黎烨吃过了，也没有不吃的权利。
或许也因此，经过这么些天的两看相厌，黎烨和黎明月的关系竟然莫名还舒缓了几分……
黎烨随手拉开椅子，在黎明月的对面位置坐下。
他的左侧两个位置空着，第三个位置坐着黎焰，右侧则是一个位置空着，相继坐着黎耀和凌芝。
待他坐下，黎明月主动问：“我看你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什么时候去上学？”
王奶奶给黎烨盛了饭过来，放在桌上。
“不知道。”
黎烨垂着眼，注意力全在饭上，一丝余光也没有给黎明月，随口答道。
黎明月浑然不在乎，自顾自有了决定，说：“明天早上的自习课，既然你自己起不来，我让王婶叫你起来。”
“不去。”黎烨咽下一口饭，抬起头，直截了当说。
没想到黎明月这次认了真，只见他语气骤然沉下，轻易被激起了几分怒意，不容置疑道：“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TM又发病了。
黎烨被黎明月的喜怒无常整得很烦，又无从发泄，只得妥协，一筷子插在白米饭上，语气很差地说：“明天下午。”
逼人不能太甚，黎明月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很快同意，应声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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