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穷凤恶凰(四十六)

“你呀!”卓文君伸出食指点了一下我的额头,“刚刚说要听的是你,现在不要听的也是你。”

我和卓文君闲聊了很多,她说了不少这一路的见闻,可这些事情跟在她身后的我都亲眼看过了,在记录部分也没有多少可以用到的,也就暂时卸下了执笔官的包袱,只和她做女子间的闲聊。

其实这段时间卓文君虽在和我说着话,目光却总是忍不住去在意司马相如。

猛哥傍晚的时候才拉着拖车回到了铺子,还没能休息一下,就顶上了卓文君的空缺,照顾店里慢慢又变多的客人们。

我和卓文君没继续在回廊上坐着,把原本的位置让给了别的客人。大约是猛哥回来之后,有人给司马相如照应了,卓文君没有再赖在店内,而是拉着我去了这里的后院,继续两个女子间的酒局。

“是我告诉猛哥我可能回来了。”刚对着日落摆上了矮桌放上了酒菜,屁股还没着地,卓文君就开口回答了我先前提的问题。

“不过我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只是隐约觉得是时候回去了。”停顿了一会,没等我找好接下来要询问的问题,卓文君就自己说了下去,“其实是猛哥先发现我打算离开卓府的,就是我回门后第一次到他店里,你们也在的时候。”

这样的事情听卓文君亲口说出来多少还是觉得有些震撼,毕竟就像卓文君说的那样,我当时也在场,却什么也没有察觉到。

“他没有劝我不要离开,”卓文君低着头,缓缓叙述之中一点都不着急,“而是表明愿意和我一起走,他觉得我一个姑娘家路上需要照顾,而他愿意照顾我。”

这些话听起来像是猛哥亲口说给卓文君听的,只不过……

“猛哥不是……”不能说话吗?

“我刚刚和你说过的,对面有些人,不必开口,就似乎他要说什么。”卓文君笑着回应。

“猛哥也是这样?”我还以为司马相如是特例。

卓文君点了点头,“从我喜欢到他酒铺子喝酒之后,我就能体会到他想要对我表达的东西。是我拒绝了他。”

“原因呢?”

“原因?”这个问题让卓文君思考了好一阵子,就好像当初做决定的那个人并不是她,或者说,她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过,“我和猛哥说,要是他也走了,这个城里就没有他的酒可以喝了,那样的话我以后就不一定想回来了。所以,他留下了。”

猛哥从未对卓文君真正地表明过自己的爱意,却被卓文君用这样的方式拒绝了。

这个世上总有你陪着一起过的人;也有那个住在某个地方,总想去看望一下的人。前者是可以住在心房里,后者只能占据一个小小的角落。

“你选择了和司马相如一起走。”虽然有些残忍,我还是说出了事实。

“阴差阳错吧,最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想过要和谁一起走,只是单纯地想要离开,想要冲破束缚,想要一个自由,可是……那样的自由并非真的存在的,”卓文用双手撑住了下巴,扭头看着我,这个话题并不是那么地让人愉快,她却还是笑眯起了眼睛,“我想忆儿你也会有这种感觉的吧,感觉被什么束缚住了,想要挣脱掉想要离开,明明有很多种可以解决的办法,却只想逃走,以为离开就是最好解决方式……”

在我身上没有发生过类似卓文君口中说的这些事情,心底却莫名地产生了共鸣。尤其是那种什么压抑住了,想要摆脱掉什么,拼了命地想要逃跑的感觉。

虽然有些僵硬,我还是点了点头。

“所以,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我就跑了,还跑得远远的,”卓文君眨了下眼睛,一脸无辜,“谁知道长卿他就跟来了,就像我最开始有点利用他一样,他最开始也是抱着利用我的心思一起上路。可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好像什么话都变得可以和他说了,而且他呆呆笨笨的样子,只会听着然后莫名的为我难过,虽然很少开口安慰我什么,却总是在我身边没有离开过。”

“就这么喜欢上了?”如果是这样,就不能理解了。

卓文君愣了一下,摇了摇头,笑道:“我不知道,只是他开口告诉他喜欢我的时候,我的心一下跳得很快,甚至忘了一直记得那个人。”

“那就是喜欢上了。”我笃定,连忙挽了她的手腕,“反正女孩子说体己的话,和我害什么臊?”

“贫嘴!”卓文侧目看着我,想要生气,却连生气的模样都装不出来。

“是,我一直贫嘴。”看着话题被停滞了下来,我不由催促了起来,“然后呢?你就决定回临邛了吗?”

“然后?”卓文君愣了一下,“不,回临邛是之前就决定好的事情,我也是在……那之前就告诉猛哥我可能要回来了。”

“可能?”卓文君一开始也用了这个词,也能不是一定。

“一种类似于倦鸟归巢的感觉吧……”似乎是一种不好形容的情绪,卓文君只能打着比方,“一样东西你吃的再腻,很久很久不去尝,多少还是有些怀念的吧?总会想着有机会再尝尝,就算早已经熟悉它的味道,也有忍不住的时候。所以给猛哥写信的时候,多少就有一点忍不住了……”

那日的灯会,那个“归”的在字谜还真是卓文君做次决定的关键。

“不过也亏得司马相如愿意和你一起回来,”我心里想着那日灯会的事情,嘴上却还要和卓文君打趣,“要是换作旁的人,说不准会以为你这千金小姐在耍人玩呢。”

“哪里还是什么千金小姐?”卓文君摇了摇头,“现在我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

如果只从穿着打扮上来看,一身粗布衣裳的卓文君除去面容姣好外,的确不像富人家的千金,但这也只是单单一眼看上去的结果。

如果在细细打量她,那在富足生活下养成的习惯多少还能瞧出一点影子,而那在一直被调侃在卓文君身上寻不见的气质,虽少也是存在的,在把她放到了平民后尤显突兀。

天色开始暗了。

夕阳越沉越下,天边就只剩下一圈橙红色,我们所在的这方后院并没有点灯,我们互相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唯一能见只是那模糊不清的轮廓。

“那你还会走么?”我侧歪头看着她。

“不会了。”卓文君轻描淡写了一句,却对着那只剩下微光的方向紧紧的捏住了自己的手,“这里就是我想要停留的地方……这一次,我不会再让它溜走了。”

听着卓文君端着停顿后的后半句话,我一下想起了那时候她在卓府和我讲她的相公,那个温柔任性卓文君喜欢上了却又离开的男子,那时候的卓文君说对此不觉得感伤,只把那些当做自己前世的事情,可她嘴巴里刚刚念叨起的宣言哪里像是在说“前世”?

我在心底笑了笑没有戳破。

毕竟这一次,她是真的放下了。

这一次她真的把过往当做了自己的前世,眼下想把我的是自己的今生。

再后来我们口中的话就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三两杯下肚也许还能清醒,这三两坛下肚哪里还能站得稳?我们两人都有些迷糊,也不知胡言乱语都说了些什么,直到司马相如掌灯来后院看情况,我们俩才清醒了一点。

按理说司马相如跟在卓文君身边三个月了,早就知道她是一个爱喝酒姑娘,看她喝得微醺应该并不觉得稀奇,却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他脸颊地抽搐了两下,摆出了一脸极尴尬的表情。

“长卿。”卓文君的手肘磕在矮桌上,甜甜地呼了一句。

“是长卿呀~”

也不知道我是不是也醉糊涂了,瞧着因为卓文君这动作又尴尬又脸红的模样觉得好生有趣,连忙也有模有样地学了起来,谁知道换来的却是司马相如的冷汗和满脸的黑线。

司马相如让了一步,我才发现他的身后还跟了一个人,赶巧这个人还是今日下午被我气出酒肆的人。

“苏卿……”司马相如一脸的尴尬。

苏漠和司马相如的关系有稍有些微妙,他们两人是一起来的临邛,苏漠也帮司马相如收拾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烂摊子,从先前的关系来看,多少应该可以称作友人吧?

可偏偏苏漠对司马相如携卓文君又回到临邛这件事没有发表任何的看法,就连再会的问好也普通的和旁人没什么区别,苏漠对于司马相如也不像先前那照顾,他和卓文君离开的有了三个月的空白,这个三个月的空白让司马相如有一种并未和苏漠做过友人的错觉。

也正是这样的错觉,让他不再用从前的方式和苏漠相处,虽然称呼上依旧没变,可行动上言语上都变得小心翼翼的了。

就像此时,面对苏漠他的模样有些像犯错了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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