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沛文叹了口气,愤愤道:“那刺客出现时,我也在场,早知道是个如此狐媚惑主之人,我当时就该一刀了结了他!不应该让陛下和他待在一起……”
二人出了宫门,直至远离了那巍峨宫阙数十丈后,温巧风方问:“他究竟是什么来头,如此之人也配为皇后吗?”
“他……不简单,此人背后的靠山或许非你我能抗衡,” 何沛文摇摇头,几番斟酌后,终于说了出来:“我身为光禄卿主管宫廷内的警卫事务,此人出现当日,我就对内宫守卫一一进行了排查,直到他出现在陛下跟前之前,都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不对……”
“这些守卫都是我亲自训练的,不应该连这样的警惕性都没有,就算偶尔有一两个人没有注意到他,可宫里戒备森严,处处警戒的岗位都注意不到吗?”
温巧风心中升起一道不好的预感:“宫里……有他的内应……”
何沛文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温巧风默然一瞬,示意她慎言:“当心隔墙有耳。”
二人相视一眼,忧心重重地互相辞别了。
温巧风坐在马车内,心中不是滋味,这位新君,实在是荒唐啊!
她身为御史大夫位列三公,本是先帝嘱托的辅政大臣,在看如今,自己畏头畏尾,早已晚节不保,它日百年之后,有何面目再去见先帝呢?
另一边马车上的何沛文也不由得又想起那一天,五月十三日,恰逢阴雨;她像往常一样在宫中巡视,那时陛下应该正在亭中赏雨。
临近午时,正是她走到琼照殿外——也就是她巡逻时会走到的离皇帝最远的位置,此时有人匆匆来禀告,说陛下遭遇了刺杀,刺客不知道逃窜到哪里去了。
何沛文赶到皇帝身边时,她并无大碍,询问四下的宫人,都说见到刺客往寒仙宫遁逃去了。
可她们将那侧围的水泄不通,找了几圈却没有见到半分人影,等温巧风再赶回皇帝身边时,那刺客已然身处流光殿内了……
只有对她的动向了如指掌,又对宫中布局谙熟于心的人才能玩这出调虎离山计……
究竟是谁?
何沛文觉得自己不敢再往下细想了。
马蹄阵阵,她轻轻叹惋:“或许我该告老还乡了。”
……
与此二人不同,宰相阮睿脚步轻快,眼角眉梢还带着喜色。
其夫站在府邸前迎接她,打趣道:“大人怎么这般开心?隔着十米远妾身都看见您笑了。”
又嗔笑道:“要是给御史大夫见了,少不了要参您一本。”
阮睿一挑眉:“她敢?今日是陛下的喜事,做臣子的开心有什么不对的?”
“先进吧。” 阮睿在门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其夫也笑着,轻轻哼了声,二人便一同往府里去了。
其夫左右看了看,压着声音道:“到底是大喜事,不过个中关系复杂,妾身不敢声张……”
“只是在自己院子里摆了一桌。”
阮睿点点头:“这倒是没什么可挑剔的…你我警惕些也是应该…”
过了今晚沈砚就是中宫皇后。
只是月上中天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阮睿隐约有点不安,心里空落落的。
好像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她按了按心中,又默念了一遍:只要过了今晚就好了。
……
的确是不对劲。
江鸾拥有苏然的记忆而又从局外人的角度去看所以更能察觉到这一点。
第一、先帝不对劲。
假如说,我们把先帝传位给苏然归结为,她希望传位给一个“善良、单纯”的人,那她为什么又要给原主留下难以掌控的辅政大臣呢?
丞相阮睿一家独大,自原主登基后自身就没有处理过朝政,全部都是阮睿处理的。
虽然苏然很开心自己还能一直摆烂,但是,为什么呢?难道先帝死前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选一个愚蠢的新君然后葬送自己的国家吗?
把她晚年所做的一切归结为发癫?她要将所有有能力的子孙驱逐出权力中心,留下一个待宰的羔羊?
为什么?
这太匪夷所思了。
可能性微乎其微。
哪个皇帝会情愿自己毁掉祖宗基业吗?
还有第二个问题:孝期未过,就娶亲,为什么没有人劝阻?还是说,劝阻的折子都被宰相拦下了?其他大臣呢?是觉得反正都不过宰相就干脆不管了吗?那又回到了第一个问题,这样一个权势滔天的大臣,为什么要留给自己无能的女儿处理呢?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没有人质疑皇后人选的正统性吗?
什么牛鬼蛇神都可以当皇后吗?
以及皇后本身的由来。
江鸾的目光再次回到沈砚身上,他的盖头被揭了下来,只是人依旧被控制在原地。
此人看起来约莫十**岁,身材单薄,一身喜服下的皮肤白皙;眉毛微蹙似是不安,眼眸依稀可见含着半分秋水,惹人怜爱。
这哪里是个刺客,分明是男怜吧?
【好看!】
【楼上你已经输了,快退下换我了】
江鸾没被这美色打动,她生前早就见过太多太多美人,无论男女。
于是她仔细回忆起原主见此人当天的经过。
原主在凉亭内遇刺时的黑衣人身手敏捷,佯刺一下便闪身逃离了,接着光禄卿何沛文赶到,众人指认人往寒仙宫逃走了,原主被护送回到流光殿里休息。
就在推开殿门的瞬间,窗台上的泥娃娃碎了,沈砚就跪在雨中,湿漉漉的眉眼低顺地望进来。
就这样望进了原主心里。
刺客和待在流光殿内的沈砚根本就不是同一人!
行刺的人身型矫健、反应灵敏,绝不是面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
原主从前定过亲,对象是丞相的小儿子,只是对方还没等到过门的那天,就因为一场风寒死去了。
那个泥人是他送来的礼物「我自知时日无多,特意求来这泥人,庙里的大师说,若得缘份,泥人化形成人,可以代替我陪殿下一辈子」。
而原主也十分“浪漫”地给他写了不少情意绵绵的回信。
毋庸置疑——沈砚的到来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美好邂逅”,背后之人吃准了苏然的恋爱脑,给她排了一出完全踩在她 XP 上的大戏。
江鸾推测——有人安排了一名刺客声东击西,就是为了让原主“意外”见到早在流光殿“惺惺作态”(千娇百媚)的沈砚。
不过,会是谁?
丞相次子肯定不会把他跟原主的浪漫爱情故事到处声张,毕竟那也是他拿捏原主的资本。
所以关于泥人的故事除了原主和早逝的丞相次子外应该没有其他人知道。
沈砚背后——
是丞相府中伺候过的人泄密?光禄卿的自导自演?还是原主身边最亲近的宫人们被收买了?
目的就是为了让沈砚当皇后吗?
那这件事的最后谁会得利?
江鸾从苏然的记忆里再没翻找出有用的东西了。
她竟然真的放心让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待在自己身边,最后还愿意为他鞍前马后,生儿育女!?
江鸾一阵无语,这样的智障儿童都能当皇帝,衬得他们这些费尽心机的人倒像笑话了。
“陛下可以揭盖头了。”徐嬷嬷见江鸾发呆了许久,想着她又对沈砚犯花痴了,心里便不是滋味。
江鸾被唤回了思绪,目光在徐嬷嬷和沈砚脸上逡巡一二。
不知为何,徐嬷嬷对上那双眼角微勾的眼睛突然有些发抖。
那双眼睛不知何时变得黑漆漆的,好像看上一眼就会被卷进去。
“陛……陛下?”徐嬷嬷慌忙地低下头:“不知老奴脸上可有何不妥?”
江鸾站起身,红袍自徐嬷嬷眼前浮现,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冷风让衣衫下摆晃了晃。
大殿内相当安静。
只听得咚一声,江鸾随意地将喜秤扔下:“将沈砚关起来,没有朕的口喻不得离开流光殿一步。”
空气中静默了三息,所有人都没有料到江鸾会是这个反应。
那个跟在沈砚身边蹦蹦跳跳的新帝一下子变得冷漠又锐利。
沈砚心中不由得慌乱起来:“陛下这又是要玩什么把戏……”
“嘴也堵上,朕不想再听见他的声音。”
触及江鸾冷冷撇过去的眼神,沈砚本张了嘴,一霎时又讷讷闭上。
有点怕怕的。。。
江鸾走到殿中央拿起原主的随身佩剑。
随着剑鞘被取下,剑身凛凛泛着冷光。
离得近的几名宫人脚步匆匆,三下两处二将沈砚的嘴堵上拖到一边去了。
宫人:我有点再慢一步就会轮到自己死的感觉。
“都退下。”
“陛下,合衾酒还没喝……”
“朕说了,退下。”
徐嬷嬷顿了顿,还是劝到:“陛下,这是祖宗礼法……”
“朕不会坏了祖宗礼法。”江鸾掂了掂宝剑的重量,倒是趁手。
【徐嬷嬷心想:小登祖宗礼法你都坏得差不多了】
【提问:陛下看了徐嬷嬷好几次,她是坏人吗?】
【插个眼看后续】
【+1】
徐嬷嬷告罪了声,带着剩下的人出去了。
一时之间偌大宫殿内就只剩下江鸾和沈砚二人。
沈砚只见江鸾慢腾腾走了过来。
铛!
江鸾一气呵成,将长剑架在沈砚脖子上又扯下堵住他嘴的白布,森然道:“说吧。”
“什……什么……”
剑刃没入皮肉,丝丝血迹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沈砚霎时软了语调:“陛……下、陛下,有什么要妾身说的……”
“谁指使你接近朕的?”
“陛……下不是知道吗?妾身本是……刺客……”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由脊背不断升腾而起的凉意让他浑身发颤。
“啊!”
江鸾从他脸颊上剜下一块肉。
然后那把剑又再次架回到脖子上,只不过这次放的是右边。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