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处，这竺嘉君也太嚣张了。不过是风险部的新员工，居然敢质疑挑衅我们的专业能力。”
跟在李晴舟身后的孟博文道。
李晴舟道：“博文，他说的那些前沿算法，咱们的确也要了解。”
孟博文道：“道理我都懂，无非我看不惯他的态度。你说他会不会是？”
孟博文比划了一个口型。
李晴舟会意，问：“你知道国资委副主任是谁吗？”
“那谁不知道，竺风。天哪！他是竺风的儿子？”
李晴舟点了点头。
“好硬的关系户！”
孟博文一激动，关系户三个字脱口而出。
SC银行是上海一家国有股份制银行，里面的关系户多如牛毛。
有的人疑惑，自己明明已经是关系户了，为什么还像牛马一样被驱使着干活？答案无非是，关系还不够硬。
作为SC银行上级机构国资委副主任的儿子，竺嘉君应当属于关系户中的顶层了，比起七大姑八大姨，在银行买了几千万理财的那种，要关系硬得多。
孟博文除了感叹竺嘉君后台硬外，也感叹李处的消息灵通。他本想问李处，是怎么知道这层关系的。但李处和国资委某位领导之间，一直以来，也有些捕风捉影的传闻，再加上李处毕竟是他的领导，孟博文没敢再细问下去，他小声道：
“李处，你既然知道他来头大，今天怎么好像有些……抱歉我直说了，针对他，咱们是不是得罪他了？”
李晴舟见他前倨后恭，冷然道：
“如果遇到关系户就要去巴结，我们还怎么工作？”
孟博文恭敬地闭嘴了，心里却想：不去巴结，那也别去招惹他呀。得罪了他，到头来，苦的还不是我们底下这些牛马。
竺嘉君那里，也是被同事围住了。
胡方宇直截了当地问：
“嘉哥，你是不是上面有人呀，敢正面刚李处？”
竺嘉君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不作回答。
他不想宣扬自己是关系户，但银行员工哪个不是心细如针？况且入职时候，每个人都必须把亲属信息填好上报的。他父亲是国资委副主任这件事，时间久了，想瞒也瞒不住。
见他不答，胡方宇不再追问，又道：
“李处是不是以前认识你，为啥感觉她对你的态度，有点……有点特别。”
竺嘉君也在回想，自己有没有见过李晴舟。他刚满25岁，身材高挑健硕，却生了一张精致立体的瓜子脸，皮肤比女孩子还要白皙，性格温柔潇洒，难得才会发一下少爷脾气。因此，追逐他的桃花向来数不胜数。这些年他流连花丛，惹过多少痴情官司理都理不清。
李晴舟会不会是这些风流债中的女子呢？在情场上挫败后，到职场上来扬眉吐气伺机报复他。可竺嘉君怎么也想不起来，认识的女子中，有这样一号倔强的人物。不管如何，将来工作还是不要再碰上为妙。
可世事总是安排怨憎来相会。
秦处安排竺嘉君参与零售贷款风控数字化转型项目。其中一项任务，就是优化行内零售贷款的申请评分卡。当前的申请评分卡，是依靠多年以前的业务经验，设置的专家打分规则，早就效果不佳，需要优化了。
为了优化申请评分卡，秦处安排竺嘉君对个人贷款客户申请环节的数据进行初步排摸。
竺嘉君问秦处：“上次会议上，数据科技部的同事们已经对个人贷款进行了初步的数据分析，想必对这部分数据已经较为熟悉了，个贷申请环节数据排摸的事，能否交给他们完成呢？”
秦处答道：“这个项目，领导倾向于我们风险部牵头，找外包咨询公司来实施。所以，咱们自己对数据也要有所了解。”
“那领导既然想找外包，为什么还要拉数据科技部进来合作呢？”竺嘉君回想起之前会议上，李晴舟他们精心准备了汇报材料，竟有些为他们感到不值。
“做项目么，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后面自有用得上他们的地方。”秦处说得玄乎。但竺嘉君也能听出，不会有什么好事留给数据科技部。
个贷申请环节的数据，最重要的就是个人征信。个人征信数据，属于敏感数据，放在大数据平台的敏感数据库内，不能随便看。需要通过数据科技部安全管理员审批后，转处长二次审批。
竺嘉君一早就提起了审批，直到下午4:40流程依然卡在李晴舟那里纹丝不动。他素来是朝九晚五踩点上下班，并不想为此干等着，于是在公司聊天软件上找到了李晴舟，公事公办的口吻，礼貌催办：
【李处，个人征信数据访问权限，烦请您批一下，谢谢。】
可惜过了很久，李晴舟的聊天框依然显示该消息未读。
竺嘉君又拨响了李处的座机，听筒里传来了清脆流畅的女音，语速很快：
“我是李晴舟，有事请讲。”
“我……是竺嘉君，那个，李处，个人征信数据访问权限申请，能否帮忙快些审批。”
“好的。”听筒里传来了温和的应答，没有多余的废话，但这两字掷地有声。
竺嘉君反而一愣，没想到，李处并没有因为上次会议上两人起冲突而为难他。他喃喃地道了声：“谢谢。”
“嗯，不客气。”李处说完就挂了电话。
竺嘉君握着座机的听筒，听着嘟嘟的忙音出神，好像精心准备了一场唇枪舌剑的战斗，却毫无用武之地，反而倍感失落。他竟有些希望能在电话里和李晴舟多说上两句。
竺嘉君半晌才挂掉电话，转头看了一眼公司聊天软件，自己发给李晴舟的聊天记录已经变成了已读的状态，对方正在输入中。
此刻已经5点了，竺嘉君每日下班后雷打不动要去健身或者运动一番，因此从不加班。今天他心情不错，破天荒地打算等到李处审批通过，开通征信数据访问权限后再走。
他去茶水间洗了些车厘子，悠然自得地边走边嚼，又顺路分给加班的同事们些。
回到工位时，邮件提示征信数据访问申请审批流程已办结。竺嘉君点开一看，审批结果一栏赫然写着两个字：
拒绝。
看到公司聊天软件中，李晴舟依然正在输入，竺嘉君预料不会收到什么好话，恶狠狠地把车厘子的核吐到垃圾桶中，给电脑锁屏后，拎起健身包就下班了。
第二天早上，竺嘉君才打开电脑，查看李晴舟写给他的聊天记录：
【因为风险管理部员工电脑没有安装强管控，出于数据安全的考虑，不能给你开通征信数据权限。请联系IT服务台安装强管控后，再重新申请。】
电脑安装强管控后，只能访问行内网络，无法访问外部网络，无法向外发送任何邮件和信息，并且电脑上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后台监视。这样一来，上班就不方便摸鱼聊微信、看视频、购物了，甚至在行内聊天软件上说话，也要更加注意措辞。
虽然李处说的有道理，但竺嘉君还是认为她在公报私仇，他回复：
【李处，您的上一任处长，审批过我部门好几位同事的敏感数据访问权限，他们都没有安装强管控。是否按惯例即可？】
李处的上一任处长，聂荣，现在已经升任数据科技部的总经理，是李处的直属上级。竺嘉君认为，李晴舟总得给聂总留点情面，不至于直接说聂总以前的审批不合规范吧。
发完这条消息，聊天框依然如一潭死水。
竺嘉君按耐不住，给李晴舟打电话，两次是忙音，两次无人接听。直到他午休睡觉起来的时候，才看到李晴舟在午休时答复了他：
【请按照规章制度。风险部存量的敏感数据访问权限，我安排数据安全管理员今天收回。请按照正规流程，给电脑安装强管控后，重新申请。】
竺嘉君死死握住了鼠标，脸色格外难看。这李晴舟到底是什么人，油盐不进啊！
“我怎么访问不了敏感数据了呀?”
“我也是啊。”
“怎么回事？”
竺嘉君只好在风险管理部的工作群里，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通。同事们沉默了，没有人乐意自己办公被全程监控着。竺嘉君知道大家在心里面怨自己，只不过碍于自己的身份，没人敢说出来罢了。
于是，他发了三个抱拳的表情：【对不起，我的锅。请大家喝奶茶赔罪！】
胡方宇：【没事的嘉哥，不怪你。想不到李处艳若桃李，冷若冰霜啊。好绝情。】
竺嘉君：【谨言慎行，你这些话现在都被监控着。】
胡方宇发了个闭嘴的表情，结束了话题。
下班后，竺嘉君去健身，他心不在焉地站在跑步机上散步，后来干脆拿起手机聊微信。
他找到与他高中时候关系很铁的女同学，何姝。何姝本科毕业就入职了SC银行的数据科技部，比竺嘉君入行早几年。
【姝姐，向你打听个人。】
【每V我50，给一条情报。】
竺嘉君真的用微信红包给她转了50元。何姝发了个谢谢老板疯狂磕头的表情，却没点开微信红包接收。
【你们的李处，是什么来头？】
【我劝你不要妄想追她。】
【……】
【咱们行的美女多了，我劝你找别人玩去。李处，你玩不起，她背后有大佬，大概率也是关系户。】
竺嘉君心里咯噔一下，飞速打字问道：【她父母是？】
【她父母就是普通人，她另有大佬撑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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