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记事起，桐生昴就在神山亮介的身边，他们一起上幼稚园、小学、国中、高中，亮介习惯了这种距离，甚至有些理所当然，仿佛世界运转的规则里就写明了，他和昴会一直在一起。
亮介总注视着昴。
昴成绩优秀，性格冷静，长得好看，从国中开始便成了情书和礼物的收割机。每到情人节，昴的抽屉里就会堆满五花八门的巧克力。
他们一起看漫画、杂志，亮介甚至还建议找一些“教学视频”，昴倒没有拒绝，但表情淡然，就像看普通电视剧一样平静。
亮介却觉得好奇怪，不管是屏幕里的美少女还是杂志上的偶像，他的目光总是下意识地游移到身旁的昴身上。昴微皱着眉，或者抬手拨开额前的碎发，那些细微的动作远比任何剧情都更吸引他的注意。
国中时，在昴的建议下，亮介加入了棒球社，成为种子选手。老实说，他并不想训练，因为这样的话，他就不能和昴一起回家。
但是昴喜欢，他就会喜欢。
他开始察觉到一种危险的变化，昴渐渐被别人围绕，离他越来越远。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保持自己“耀眼”的位置，好让昴继续注视到他。
亮介同样变的受欢迎了。
“昴，你真的没有喜欢的人吗？”
十六岁的某天傍晚，亮介躺在昴的房间里。昏黄的夕阳透过窗帘撒在地板上，他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操控着手柄打游戏，像是随口问道：“诚一都谈恋爱了诶，你呢？”
昴正靠在床头看漫画，闻言头也没抬，只淡淡地回了一句：“没有。”
“真的？昴，没有骗我吧。”亮介挠了挠脑袋，故作漫不经心地继续追问：“你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啊？杏子那种吗？”
昴这才抬起头：“不知道。”他顿了顿，像是为了敷衍般随意地回问，“亮介呢？有喜欢的类型吗？”
亮介的手顿住，游戏画面里的角色被敌人击中，发出刺耳的惨叫声。
“我？”他僵硬地笑了笑，手心开始冒汗，“我的话……应该是喜欢温柔的类型吧。”
“哦，大和抚子？”昴轻笑一声，随意翻了一页漫画。
“别乱猜啦！”亮介猛地挥了挥手，语气里掩饰不住的慌乱，“反正不一样的！”
昴没再说话，继续看着漫画。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游戏机的背景音乐和纸页翻动的轻响。
当天晚上，亮介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了昴，梦见自己……和昴接吻了。
等从梦中醒来时，已经汗流浃背，身体紧绷。亮介低下头，看到了床单上的痕迹，脸顿时烧得通红，抬手捂住眼睛，无法控制自己的呼吸。
那刻起，亮介彻底明白了自己的感情。
————
“如果我有一天离开了昴，昴会伤心吗？”
天台上，亮介一边咬着便当里的炸鸡块，一边随口问道。春日的微风吹动他柔软的发丝，他转过头，带着亮晶晶的笑容注视着昴，就像一只小狗，眼神满是期待。
昴的动作微微一顿，拿筷子的手悬在半空中。他抬眸瞥了亮介一眼：“你在说什么啊，亮介。不是说好要一起去东京吗？”
亮介眨了眨眼，笑得更加灿烂了，嘴角向上一勾：“只是假设嘛，假设如果有一天。”
昴沉默了片刻，将目光投向晴朗的天空，蓝得干净，连一丝云彩都没有。他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白皙，轮廓柔和却带着一种淡淡的疏离感。
他轻笑一声，像是回答，又像是自言自语：“…嗯。肯定会很伤心。”
他回头，认认真真地看向亮介的眼睛：“所以做出约定吧，神山亮介永远都不会离开桐生昴。”
亮介睁大了眼睛，像是没有预料到他会这么说，但很快，亮介的笑容绽放得更为明亮。猛地扑过去抱住了昴，两个人的重心瞬间失衡，昴差点直接被亮介压倒在地。
“喂喂，你这家伙！很重啊，亮介！”昴皱着眉，却没有推开他，只是无奈地扶住身后掉落的便当盒。
“那就这么说定了！”亮介的声音闷闷地从肩膀传来，“我永远都不会离开昴。我们，要永远永远在一起。”
如同诅咒。
等到十八岁的夏日祭，他一定要向昴告白。
十六岁的亮介，如此期待着。
只是……
刀刃毫不留情地刺入了亮介的腹部，深至刀柄。刺破血肉的声音伴随着一阵闷响，鲜血喷涌而出，温热的液体沿着刀刃滴落，濡湿了昴的手指。
腥气扑鼻，黏稠的触感像毒蛇般攀上了昴的手腕，紧紧缠绕着他。
“亮介……对不起……对不起……”桐生昴的声音像碎裂的玻璃片嵌在喉咙里。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手中的刀，视线一刻也不敢离开，恶心、愧疚、不安混杂在胸口，让他的胃里翻江倒海。
他的身体颤抖，但握住刀柄的手却固执地没有松开，仿佛一松开，一切就会彻底崩塌。
血液溅到了瓷砖上，掉落的照片安静地躺在血泊中，笑容被鲜红浸染得面目全非。
亮介低下头，茫然地盯着自己的腹部，眨了眨眼，视线扫过那不断涌出的鲜血，接着缓慢地抬起头，对上了昴痛苦的脸庞。
昴在哭。温柔的、冷静的昴，在他面前崩溃。泪水汹涌地滑落，模糊了那双通红的眼睛。
亮介愣住了。记忆中从没见过昴这副模样，那一刻，他的心仿佛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狠狠拧了一下，连带着内脏都开始抽痛。
他抬起满是鲜血的手，想替昴拭去脸上的泪水，然而，当他的指尖触碰到昴白皙的脸颊时，红色的血迹瞬间蔓延开来，像污秽，不可接近。
亮介僵住了，手停在半空，随后猛地缩了回去，手指微微颤抖。他低声开口，声音里藏着一丝从未有过的不安：“昴……不要哭了。”
昴的身体一震，眼泪却流得更凶。他松开刀柄，血迹顺着刀身滑落，将整片白色染成了暗红。他向后退了几步，双手撑住膝盖，急促地喘息着。
“你不是亮介……”昴低声说道，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变得沙哑。他咬紧了下唇，眼中的光亮被泪水吞噬殆尽，“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胸膛随着每一次吸气剧烈起伏。他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亮介……被你杀死了吗？”
——————
两个月前
那座山，最近散发着不详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连鸟鸣都显得遥远而模糊。
神山亮介站在庭院里，目光投向远处被雾气笼罩的山脉，他的眼神晦暗不明，被那片阴影吸引住了注意。
“亮介，在想什么？”神山宗彦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点无奈和关切。他缓缓走到亮介身边，顺势在廊下坐下。
“父亲，”亮介犹豫了一瞬，紧接着开口，“你之前说的山神的故事……是真的吗？”
宗彦愣了愣，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他低头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啊，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那座山上确实有神明存在。”
亮介听到这句话，握紧了拳头，他的呼吸不自觉地加快，手心渗出了冷汗。这段时间，他看到了很多妖怪从山上下来，那些普通人看不见的污秽正徘徊在他们周围。
桐生昴就宛如一个天然的引力场，吸引着那些东西。
而神山亮介，也感受到了山的凝视。
“亮介，不要靠近那座山。”宗彦突然开口，语气中多了一丝罕见的严肃，“我会解决让你不安的事。”
可是，第二天，神山宗彦就失踪了。
在那之后……
“昴，你没事吧？”亮介看着突然流下鼻血的昴，连忙将对方拉起来，快步往保健室走去。
昴仰着头，语气轻松地安慰道：“看样子最近气候太干燥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他闭着眼，任由亮介用湿纸巾擦拭他的脸。
亮介咬紧牙关，内心翻涌着愤怒。他明明看到，那东西在昴的身边徘徊，细长的影子攀附在昴的后背上，像一团附骨的瘴气。
那些鬼怪越来越过分，他甚至好几次在昴的身上看到莫名生出的青淤。
亮介想，他必须做点什么。
无论发生任何事，他都要去解决它。
他必须保护昴。
这是亮介作为“神山”的宿命。
于是，在他过完十八岁生日的那天夜里，他瞒着所有人上了山，去寻找传说中失落的神社。山路陡峭，空气中充满了腐朽的气味，像是沉寂多年却又暗藏生机的毒蛇缓缓苏醒。
然而……
亮介喘息着倒在潮湿的土地上，他的视线模糊不清，周围是一片浓重的黑雾，连手指都难以看清。头顶的高大树冠遮蔽了光芒，压抑得令人窒息。
他可以感受到，不详的气息正在逼近。
啊……难道我就要死了吗？
他的身体渐渐失去力气，呼吸也变得断断续续，血液渗进泥土。
他不想死，他真的不想死。
他还没有对昴告白，还没有实现他们的约定。
他还有太多话没有说，太多未来没有实现。
他不想让昴孤单，不想离开昴。
他必须活着。
活着。留在昴身边。
强烈的执念如同诅咒唤醒了某些东西。透过模糊的视线，亮介盯着那片浓雾深处。
黑暗中，隐隐有一双眼睛正注视着他……
【所以做出约定吧。】
【神山亮介永远都不会离开桐生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归来者（十）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