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六月初十,宜祭祀。
“小文,你今天来这么早啊。”
钟声刚响七下,文相乐便到了拍摄地点。
他特意起了个大早,今天会待在片场的人不多,除了必要的工作人员,演员大概就只有自己和师兄会到场。
院门大开,远远地,一眼就能看见里面正忙碌的人。
尽管接受前半个月雨水和阳光的洗礼,铁门上的涂鸦颜色减淡不少,但依旧完好无损——地上还摆着漆桶,那大概是被人用新漆补过。
“为什么之前下雨的时候,不把今天的这一段内景顺便拍完?”
刚进小院,他便跟站在一边,拿冰美式当水喝的许青砚聊天。
只是许导精神看上去不太好,直把美式里的冰块都嚼上,才愣过神来,转过头询问:
“你刚刚有说话吗?”
“今天……”
话未说的完全,对方又如梦初醒般,接着问题回答下去。
“一般是留个不太重要的部分,在关机仪式前拍,这是嘶——”许青砚捂着被冰块冻住的脑门。
“仪式感”三个字落下,文相乐似懂非懂地应和一声。
阳光恰到好处落下,映照在手腕处的手绳,尾部羽毛艳艳其光。
“啊对了。”许导注意到那一抹红色,提醒道:“小文,你记得别把手绳露出来。”
文相乐点点头,将其松开些,卡到小臂上方的位置。
等到逢令平匆匆赶来,众人各就各位,准备为这部电影点上句号。
只是在点的过程中,一路坎坷。
先是道具组原先备好放在一边的道具剑,莫名其妙没了踪影。
接着,不是片场内灯光时明时暗,就是出现一道一闪而过的黑影,遮住镜头——后来才发现是不知道哪跑出来的扑棱蛾子。
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事情,都一次性选择在今天爆发。
诸事不顺,众人难免消沉了些。
好不容易一切正常,可搭戏的对象又卡壳,沉默了一分钟左右,才接住下一句话。
文相乐感到不可思议,自己的师兄再摆烂,也不可能连台词都不记吧?被长老告状告到盟约的打击有这么大吗?可那人又不是自己宗门的长辈——他悄悄地打量对方。
可逢令平的表情看不出什么不对劲,还偏过头眨了眨眼,像是在疑惑自己为什么不接着往下说。
“……如此,仙长所言极是。”见状,文相乐硬着头皮继续演道。
一声短哨打断他的动作,只见许导迟疑着,询问道:
“小文啊,你是不是过太快了?”
“抱歉,我可能太激动了。”
下意识道歉后,文相乐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看向许导:“是我太快了吗?”
“你慢慢来,我们不急嘛。”许导点头。
沉默良久,文相乐拍了拍脸,感到浑身不自在,:“好的许导,您让我缓一下。”
随着打板声起,文相乐给自己打着节拍,努力对上对方的节奏。
好消息是,这个方法很管用。坏消息,就在他煎熬地,觉得这段戏可以过完时——
在上方,穿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像雨滴拍打在屋顶,滴答响个不停。只听声音判断,外面大概要下起倾盆大雨。
可从窗口探去,日光明媚依旧,蝉鸣堪堪入耳。
心里一个激灵,文相乐骤然回神。
没来得及低头为自己的分神道歉,只见许导捏了捏山根,叹息道:
“我们休息一下,再重新过一遍吧。”
“师兄,我觉得不对劲。”
趁着休息时间,文相乐将逢令平扯到角落。
说是扯,主要是对方和剧组的其他人一样,像碰了缓慢药水,要不主动将其拉过来,只让他慢慢挪,等下午了都还没走出门。
“这种情况,我之前好像遇到过。”逢令平看起来正常不少,“是什么时候?”
见对方思考半天也想不到什么,文相乐只能干着急。他有预感,今天的不对劲,不出意外就是和昨天提到的蜘蛛有关。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就自己不受影响,但先搞明白那蜘蛛想干什么才是关键。
师兄还在努力回想着什么,头疼地伸手敲了敲脑袋,宽大的戏服顺势滑下,露出一段结实的小臂。
不经意一撇,文相乐猛地上前,拽住对方的手,不让其收回。
逢令平吓了一跳,但也没挣扎。
在他手臂处,挑衅般,多了一个小小的,还在微微泛红的蜘蛛印记。
而在自己握住师兄手后,对方先是恍惚着,另一只手撑在自己肩处,勉强稳住身形。而后,则是彻底清醒般,注视着手上的印记。
“怎么办?”
文相乐摸着凹凸不平的印记,不知所措地看向自己师兄。他从来没有处理过与灵兽有关的事情,只能求助于师兄知道该怎么做。
逢令平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问题,转而将手搭在文相乐肩上。
灵力从肩处扩散,一股暖流贯通全身。与往常的灵力灌输不同,文相乐能感到它只是顺着脉络游动,巡视一遍后便消失殆尽。
“它没有标记到你,”如此,逢令平语气轻松了些,可眉头还紧皱着。
“……没办法把印记消掉吗?”文相乐不在乎自己有没有中招,他正垂头,尝试用自己微薄的灵力去覆盖那层印记,可紫色的微光消散后,附在逢令平小臂处的蜘蛛还是完好无损。
失望过后,他又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来。
“可师兄身处化契期,除掉印记应该轻而易举吧?”
按对道义的理解与践行程度,灵界将修士等级简单划为四个阶段:感灵、寻理、化契、本源。
感灵者,算是对灵力敏感的普通人罢了,没什么好说的;若是找到结契灵物,共度雷劫,步入寻理期,才是修行的开始。
而到与灵物心意合一,矢志不渝践行于道上,便能堪堪渡过劫难,来到化契期……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开始想起大师姐对四阶段的理解,但也没差。
逢令平晃晃头,思索起文相乐认为自己在化契期的原因——是因为二师兄开玩笑给自己安了“名号”,还是因为上次守擂,一拳撂倒来自云行宗的挑战者?
“……即便是寻理期,处理刚被标记上的印记,也是很容易。”见文相乐期盼地看向自己,逢令平只能解释道:“只是印记泛红,大概很早前就标记上了,没那么容易处理掉。”
“加上我不擅长这个,直接解决灵兽本体反而更简单些。”
他有些自嘲般,晃晃手臂,或许是受灵力影响,印记处开始隐隐发烫,那里的皮肤烫伤似的,红得吓人。
“来者不善啊。”逢令平叹息道。
文相乐跟着叹气,他尝试让林氏后辈早些时日过来,但今天山里信号格外差,转来转去半天才发送成功一条,在这期间也没有收到对方的消息。
“先别把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见文相乐只盯着手机发愣,逢令平便拍拍他的脑袋:“林氏虽然是剑修,但看起来年纪轻,我们做前辈的应该先为他做个榜样。”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嗯,”逢令平思索着,“也许,我们可以先去找它的所在地,帮林氏精准定位?”
确实是他们为数不多能做到的事。
逢令平想起之前在附近的山林处放风时,茶绒被蜘蛛丝缠得一身的样子,只是那蛛丝的粗度,对化为灵兽的蜘蛛来说,有些太细了。
尘世与灵界不同,大气中灵力稀薄,本不适合灵兽生长,体型大的更是少之又少,可回忆中狩猎自己的蜘蛛,比灵界长成的都要大上不少。
要么,是它自远古起就呆在这,捕食各种奇人灵兽;要么,是有人把它从灵界的栖息地赶到这里。
只是,谁会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缺德事?
逢令平即便很久没和其他宗门的人打过交道,但知道自从盟约建立后,乱纪的事情虽然依旧不少,可违反盟约的事还没人敢做——连疏月宗那位“恶名昭彰”的仙君,也为了自己宗门的颜面,收敛不少。
“我们先去外面。”
现在思考这些没有意义,逢令平拉住师弟,决定带着他先到山林处调查。
刚没走几步,就听见许导那有气无力的招呼声,要他们回去把这一段充满仪式感的戏拍完。
今天理论是整个影片拍摄中最轻松的部分,但直到日暮西山,拍摄任务才堪堪完成。
许导不同往常精力充沛,迫不及待喊完“结束”后,便安然地合上双眼,最后被江编导扶着离场。
原定在午后的关机仪式被推迟到明早,连杀青宴也从今日晚餐变成明日午餐。
趁着夕阳还在低空处燃烧,肆意舔舐着燕乌山的轮廓,换回常服的逢令平被提醒过后,拉着师弟,跑到片场外的林地。
“尽量在太阳落山前找到些什么,”逢令平把躲在象牙瑟瑟发抖的茶绒拧出来,“我们跟在你后面呢,别怕。”
茶绒在手中绕着打转,而后下定决心似的,一头扎进树丛里,一边扑棱,一边时不时回头,检查两人是否真的跟在身后。
耳边隐约传来鸟鸣声,晚风掠过密密层层的枝叶,发出细响,越往深处走,植被越发葱郁。
即便再小心,衣服还是难免被划了几道口子。
“再往前,等会还没出林子就天黑了。”望着暮意渐浓的天空,逢令平有些犹豫。
茶绒同样犹豫不前,听到这句话,立马溜回项链里。
“师兄,你看。”
身边的师弟似乎被什么东西晃了眼,拉了把自己的衣角。
余晖下,远处挂在枝头的绸段熠熠发光。
走上前去,才发现不是绸缎,而是一条如幼童手臂般粗细的蛛丝,不止这一棵,附近松木的枝头上,都缠绕着或多或少的蛛丝,丝线婆娑,摇曳空中,直把松树装饰成柳絮纷飞的垂柳。
“再往里走,应该就能找它了。”逢令平拦住想继续向前探去的师弟,同时用灵力标记了地点。
“没必要在晚上和它打照面,先回去做好准备。”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