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令平猛然睁眼,喘息着从被窝里挣扎起来。
他的手护在腹部,清晰的疼痛已然退去,一时间分不清刚才的一切是在梦里还是真实发生过。
头部像被敲了闷棍,隐隐作痛,手臂的印记也比起昨天,颜色更深了些。
手机闹钟不合时宜地响起,轻按音量键后,智能助手和往常一样开始工作:
“今天是农历六月初十,天气:晴,一日之计在于晨,希望您有美好的一天。”
一击毙命——是剑伤?
记忆回流,他尚且想起在濒死前看到的,那一抹剑光。
在自己主动暴露位置后便落下,利落而迅速。
一个模糊的人影,渐渐浮现在脑海里。
那个剑修后辈。但逢令平很快否定自己的猜测:林氏在郡府工作,没可能也没时间一直蹲在林里等着偷袭别人。
除非他在说谎。
原本想学二师兄一样来个瓮中捉鳖,这回自己成鳖了。
逢令平叹息着用被子裹紧自己。
暖黄的光撒在身上,透过窗晃得刺眼,寻思接下来该怎么做,脑里糊糊一片,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
这次就别让小乐跟着……相乐?
他那时候就在自己身后。
心里一个激灵,逢令平立马翻身下床。
按了几遍门铃,又敲了敲606的房门。
开门看去,屋里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
文相乐并不在隔壁。
急忙赶到片场外时,正瞧见师弟在和同样站在院内的许导聊天。
“人好像差不多到齐了。”
隔大老远,逢令平就听到这句话。
他就像之前几次那样,快步走向前去。
但这次的阳光好的不像话,金灿灿地将他们隔开在两个空间,让人一阵恍惚,甚至带来不真实感。
当时间不再延续,以往的经验在代替思考。
他是听到吗?
逢令平的脚步慢下来,近在咫尺的红色铁门开始打旋。
是看见许导的嘴巴在一张一合。
可他们离得不近,在自己眼里,那人的脸模糊得辨别不清五官。
他是怎么确认那是许青砚的?
他又是怎么确认站在那里说话的人是文相乐。
一阵反胃感。
心脏剧烈地跳动,逢令平能感到血液是怎样被挤压而流向四肢,可他只是呆愣愣站在原地。
胸前的厌胜项链开始发烫,后化为灼烧的痛觉。
“茶绒……”
逢令平下意识要去握住象牙项链,但摸了个空。
低着头不可思议地再一次确认。
胸前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窒息感传来,胸腔仿佛被什么东西压迫住,每次呼吸都要拼尽全力。
“师兄,你还好吗?”
关切的话语落下,逢令平才抬起头来。
自己的脸色大抵很差。
眼前人看着像被吓了一跳,随后,担心地握住自己尚且捂在胸前的手。
这样的动作让逢令平放松了些。
他蹭了蹭对方的脸,又试探地揉捏了几把,也没管旁边有没有人在看,伸手去抱住对方。
怀里的人身子一僵,迅速将头探出,左右看了一眼。
好在周围没人。
“那人有没有伤到你?”逢令平稍松开手,端量着自己的小师弟。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文相乐如是说,他小幅度摆动几下手臂:
“我是感觉没怎么样,毕竟眼睛一睁一闭就回早上了——倒是师兄看起来脸色很差。”
逢令平松了口气。
这时,倒是应该庆幸时间不是单纯重复,而是在回溯。
“我没事,主要是怕你…”沉默片刻,他询问道:“那时候,你有没有看清那个人的长相?”
“没,我只看见一道白光从前面过来。”文相乐摇摇头。
“这个我也知道,只是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逢令平喃喃道:“白光。”
他有些后悔在刚遇见林氏的时候,因为谨慎没有探测其灵力,从而缺少确认他为偷袭者的关键信息。
确是个剑修,但是不是林氏不一定。
这边思索着,那边文相乐自顾自说了起来:
“他应该也是呆在附近的修士——会不会是误以为时间卡带是我们导致的?”
“所以他上来就给我们一剑,如果时间前进,就说明他砍对人了……”文相乐朝片场方向瞅了眼,顿了顿。
见里头的工作丝毫没有因为两个主演的缺席,而受到一点影响,才继续扯下去。
“如果接着循环——就像现在这样——那就说明我们是好人,是不是很有道理?”
“……听起来确实很符合疏月宗之前的作风。”逢令平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红色的身影,但他没马上说出自己的揣测。
虽然不排除散修的可能,但林氏之前没有报出自己的所在宗门,指不定就是因为疏月宗名声不太好。
“现在证明我们是好人了,这次他应该就不会、呃、砍我们了吧?”
文相乐见没被反驳,继续顺着思路往下扯,只是在最后少了些底气。
“万一这次他还砍怎么办?”逢令平扯了把领子,刚想解释项链莫名不见,显眼的红绳已然勾上手指。“我的…没事。”
见师弟一脸疑惑看着自己,逢令平有些尴尬地装出一副很热的样子,摇曳衣领。
“你别去了,我和茶绒去就好。”
虽然不知道刚才的情况是怎么回事,但项链的再次出现,让他多了几分能独自解决的自信。
见文相乐蹙眉,逢令平先发制人,指向片场方向:
“我要翘班去,你帮我打掩护。”
重新钻进这片树林,说不害怕是骗人的。
即便阳光一如既往的艳丽万物,看着暖洋洋的。可落到身上,却无半分暖意。
逢令平掂了掂从片场顺的扫把,在林里鬼鬼祟祟打转。
“我们好像才是那个坏人。”茶绒跟在其身边左摇右晃,避免自己缠到蛛丝。
“跑什么,我们不一定打不过啊。”逢令平猫在一颗树后:“万一到时候跑的是那个剑修,他跑到片场伤了人怎么办?”
“靠咱那把扫帚打跑他吗?”
茶绒还想吐槽什么,但又马上噤声。
蝉鸣声止,周遭安静得有些吓人。
不远处的树干适时飘过一段深色衣袂。无需多余提醒,沉吸一口,折帚向前,在白光袭来前挡下一击。
是一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修士。
扫帚应声而断,蒙面修士倒是没料到自己的攻击会被挡下,动作稍有迟缓。也仅一瞬之后,便将身子前倾,做势撩剑上前。
茶绒从侧面突出,彩翼映光、鳞粉飞扬。
那人被扑个满面,不受控制地剧烈咳嗽起来,而后一怔。
虫鸣瑟瑟,声音渐弱。
比起致幻,显然逢令平的蛊虫更擅长操纵情绪。
但数秒间隙足矣。
一帚把挑飞其手里的剑,另一手将扫帚头怼向对方,将其打翻在地。像平日里驱逐偷拔药草的小偷般,将人囊得动弹不得,他才停下手。
这做起来可比想得容易的多。逢令平犹豫一瞬,后顺脚踩断修士的胫骨,避免他再次反攻。
这人的剑被打飞后,便直直摔落地面,不似其他剑修,会应念回到自己主人手里——他和文相乐一样,同处感灵期?
逢令平没再细想,用帚把压在蒙面人颈处,身下人拼命挣扎着,俩人就着短短的竹竿,相互较劲。
茶绒则趁虚而入,一个空中打旋,扯下那块黑布。
“哼,林氏,你——嗯?”逢令平看清蒙面人的脸后,咽下了未说出口的质问,转而疑惑道:
“是你?”
‘村长’倒没太大反应:“现在才知道?我就说盟约没什么人能用。”
一愣神的功夫,逢令平差点被推翻在地。他抓紧帚把,稳住心神逼问道:“那只蜘蛛是你弄来的?你是谁?你要做什么?杀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不自觉的用力将对方勒得满脸通红,身下人挣扎几把,断断续续呛道:“咳、我……我疯了告诉你这些?”
非标准的跑龙套,居然一句有用的话都不说。
见他要背过气去,茶绒急忙提醒道:“逢叙,他要翻白眼了。”
逢令平猛的松手,站起身,接过茶绒叼来的剑后,一言不发地俯视地上大口喘气的某人。
剑身残留的灵力转瞬即逝,剑刃处陡然便钝,远看分量不轻,但这摸上去的质感,不就是剧组丢了的道具剑吗?
他的本命剑去哪了?
“你的本命剑去哪了?”他也确是这么发问,只不过在对方的沉默中,不出意外地吃瘪。
“我看见你脖子上的痕迹,”捏了捏手里的道具剑后,他再次开口道:“那是烙上去吗?”
“喜欢?要不要和我来当同事?”‘村长’嗤笑一声,将领口拉开,大大方方露出脖子处的印记,扬眉挑衅道。“可惜我们头不喜欢呆的。”
“荧惑守心 ”——是荧惑教的人。
逢令平皱起眉头,他对荧惑教了解不深,与其有关的消息都是从掌门和二师兄口中浅浅听过。
明白自己压根在这问不出什么,逢令平决定另辟蹊径。
“怎么办?”他悄悄询问茶绒,“我应该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直接做掉吧?”
“会不会太激进了?”茶绒跟着咬耳朵,“捆去给掌门吧?反正我们过几天也要回去一趟。”
一边的‘村长’也饶有闲心,就这么躺在地上听,好像自己不是即将被处理的那个人。
“你先在这守着,我去检查纺树后的阵法。”
正要离开,身后传来奇怪的声音。
“嘬嘬嘬,逢令平。”
‘村长’唤道:“下一次,我会用把钝的。”
阵法被布于纺树不远处的一片空地。
蹲下身仔细瞧。
暗红痕迹在沙土上缠缠绕绕,有些线段已经被破坏,只能通过阵中余留的石子,检查残留的灵力,是最近留下的。
灵界的气息还未散全,每只偶过此地的节肢动物,都像磕了毒蘑菇一样,说起胡话来。
那只蜘蛛就是这么被带过来的,只是根据阵法的大小,估计它当初的体型还没这么大。
逢令平原本想在周围找个工具,重新利用这个阵法,给远在天边的掌门送个目测1.7米的快递。
刚站起身,就被落下的阴影荫庇住。
随即是心脏处像朵玫瑰被一瓣一瓣剥开,单留下那脆弱的花蕾。
低头看去,身上却无半分外伤。
眼前世界绚丽起舞,一块红色的衣袂陡然出现在面前,可没来得及看清来人的脸,各色的水彩被打翻到一处去,搅成一团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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