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乙熙不知道怎么就冒出个这种想法，他就算是班长也没有关心同班同学的义务，这是在绑架他。她是不是让他不高兴了？
眼皮有些沉重，也到午休时间了，闭上眼睛一片黑暗虚无，窗外吹来的清风佛在脸上也没那么不自在。
江乙熙觉得既然他不看她装晕也没多大的用，毕竟李樰已经看见她睁眼了，总不能说是人家晃了眼？
她起身，额头还传来微微刺痛，上了药应该很快就好了，李樰随身携带一小片镜子，掏出来递给她：“还疼吗？要看看吗？”
李樰作为朋友给予关心，她是真担心江乙熙会出什么毛病，万一被这凳子砸傻了怎么办？老师说等江乙熙醒了找两个当事人聊聊，这杨老师刚走，后脚江乙熙就醒了，还真不是时机啊。
江乙熙捂了捂额头，李樰惊慌道，“别碰！疼啊。”
江乙熙对她笑笑说了句没事，李樰仔仔细细来来回回看着她的伤，“你看看，这么严重，张小义简直是个王八蛋！”
“没事，小伤。”江乙熙说，“那老师知道这件事说要怎么处理了吗？”
“还没有呢，说等你醒了一起找你们两个。”李樰皱眉，满脸忧心忡忡，“你说，要是张小义不承认怎么办啊？”
这下轮到江乙熙惊讶了，“我额头上这么大的包，他还能不承认啊？那他嘴……挺硬的。”
李樰问：“江乙熙你应该没有惹到他吧？”
她诚实摇头：“没有。”
“那他凭什么这么做？他是不是有病啊？不是我骂人，我看小说里面就这么写的，什么狂躁症躁郁症之类的，我看真的很吓人，万一这种人杀人的事情都能做出来呢？”
江乙熙试探问：“应该不会吧？”
门口的石凯姗姗来迟，刚要踏进医务室的们就被一只手拉了回去：“喂！程今郁！你干嘛？！杨老师叫我来看看江乙熙同学情况，我还得赶回去报信呢。”
两个女生听到外边的情况回过头看，并没有看见人影，只能听见外面细细密密的谈话声，但不是很清晰，混沌模糊。
石凯跑得气喘吁吁，撑着膝盖大口喘气：“怎么了？！我难道还不能去看？关心关心同学？”
“她不会想别人去看她。”程今郁靠着墙，双手抱臂，双腿笔直修长，其中一条长腿弯曲着，发梢微微垂下，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睛。她不会想别人去看她的伤口，他想着，又在恍惚间想起她的那封信，并不是明信片，只是一张薄薄的作业纸。
她为什么把自己比喻成墙缝里的一株草?还不愿别人猜测她是谁？如他所见，江乙熙的自尊心很强，在某些方面至少不是众人所看到的那样懦弱。
江乙熙的确是这么想的，但只是别人，对于他，她想他来关心关心她。哪怕只是班长的这个身份，哪怕与别人没有不同。
她很难堪，额头上顶了这么大一个包，她是不愿意展露在同学面前的，她怕别人嘲笑，也怕骂她活该。
她到底做错什么了呢？没有吧？她什么都没做错。
她就是这样，即便知道自己没有，但还是反反复复找自己的过错，从中挑出一丝一毫也会狠狠鞭打自己，怒斥不会再犯。因为这是父母的说法，她被人欺负过错不是别人，她自己一定有错，不然为什么别人只欺负你不欺负别人？
“那个李樰，快上课了，我们还是回教室吧？”江乙熙准备下床，又说，“杨老师可以趁着现在这个时间把我们的事情处理了，我没有还手，错应该都在他身上。”想到她觉得自己说得对有点头给自己打气。
“你现在还能走吗，你要不再休息一会?”李樰打心底担心，刚到医务室的时候还渗出血，整个人被都打昏，怎么就这么着急回教室去上课，就算去找老师说清楚事情经过也不用这么着急的。
“李樰，不用担心我啦。”她说话正经，语气轻松，看着朋友这么为自己担心的样子，江乙熙心里也不好受，她也不好说自己刚才只是装的，不然就白费人家的担心，让对方所有的话都成了空谈，“我真没事，我们先回教室吧，等会我就去找老师。”
最终李樰拗不过答应了，她问问江乙熙要不要她背，虽然她长得不壮，但背江乙熙的力气还是有的，主要还是江乙熙太瘦太矮跟营养不良似的，李樰都要怀疑江乙熙是不是经常挑食这不吃那不吃的。
江乙熙没憋住笑：“我只是额头被砸不是腿被砸了，没这么严重。”
李樰呐呐点头，两个女孩比较手挽着手有些别扭，毕竟两个人都没和谁这么亲密过。
刚出医务室门，程今郁就站在那＂摆pose＂如他所料的那样，江乙熙刚看见他，还没对上视线就匆匆低下头生怕别人看见，额头上包了白净的纱布，看上去挺严重。
“回教室么？”程今郁问。
两个女生轻轻“嗯”了声。
“你们两个先回去吧。”程今郁淡淡说道。
你们两个?江乙熙没意识到这两个人指的是谁，他也没看着人说话，难道指的她们？
“杨老师找，说要谈话。”程今郁眼睛不自觉瞥了一眼女生的神情。
“你为什么要去？”石凯咂咂嘴问道，“不该是只有当事人吗，你去干什么？”
“杨师也找我了就在行政楼，我是班长。”程今郁连上没什么表情，这只是他应该做的，绝无其他。
“哦那行。”石凯点头，李樰不想和江乙熙分开走看了她一眼只能作罢。
待两人走远，程今郁没看她自顾自说了句：“走吧。”
“哦。”
不知怎的，两人的氛围有些尴尬，虽然一直以来，江乙熙就不是爱说话外向闹腾的性格，但不至于和程今郁一句话也说不上。想了想，好像之前她也只会接话而已。原来程今郁不开口，江乙熙就是个哑巴吗？
“额头，稍微好受一点了吗？”程今郁问。
江乙熙点头：“没多大事。”
程今郁点头没再说话，江乙熙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毕竟这算是给作为班长的他找了一个无关竟要的麻烦：“班长你会生我气吗？我毕竟惹了这么一件事，你也觉得麻烦吧？其实你可以不用去的，我可以帮你跟老师说”破天荒的，江乙熙说了跟他说了这么长一番话。
“我从来不觉得麻烦。”他说。
从来……不觉得麻烦是什么意思，班长的事物是他自己该做的所以不觉得麻烦？江乙熙抿了抿唇角，不知怎得说了句那挺好的。
一下子把话题终结，话一出口她又后悔，她就是不会说话才惹得别人讨厌她吧？这句话好像在说你既然知道你该做这些事就好，不要忘记你的职责，你要为全班奉献。
如果是班委应该很讨厌这样的话，她想。毕竟谁都不想被人指使，谁也不会真的想为一些不相干的人奉献。
“对不起，我说这句话应该很让你不舒服吧？”江乙熙解释，“我没有不好的意思，就是……”就是什么，就是脱口而出？但这不是更表示他就是这个意思？她也说不出口，他会听自己解释吗？
“为什么总是在道歉？”他没有表情，语气也算不上好，“你根本没有做错什么吧？我是这么容易生气的人吗？”
江乙熙被他这一句话怔住了，咬唇也不知道说什么，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说这样的话，这些话并没有让她不开心，可心里像塞了一团棉花，沾了水越来越笨重。
“对……”她又想说对不起，他说不是那么容易生气的人，可他这样的神情，她应该是让他生气了。
“我不会生气，我现在没有生气，以前没有以后也能不会对你……对石凯对李樰对哪一个朋友生气。”程今郁仔细说着，抬头望了眼灰蓝色的天，雨点很小，小到看不见，可它依旧在。
他面上表情有了变化，抿起唇角，“你不要这样，江乙熙，你再这样他们只会觉得你好欺负，是他们有病，你根本没有做错什么，就像天上的鸟一样，只是顺着规律飞翔，如果谁干扰了她那就是那个人的错，不要再在自己身上找错误，如果，我是说等一下杨老师在你身上找问题，你一概都不要听，你知道自己没有做错，大家都看见了，你甚至没有还手。”
这些话像是暖流传入她的耳畔，她的心还为此颤动，就像那个潮湿闷热的夏夜，他用小提琴敲醒她，那是春天绽放的第一朵橙蓝玫瑰。
她顺着他的话抬头看了眼天空，明明那么沉默那么阴冷，什么都没有，她却还是能感受到天光大亮，好像她就应该是那只鸟，而天光就在她旁边。
江乙熙的身体微微晃动，有些站不稳，她偏头看着他稍一怔神，张了张嘴似要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他缓缓说道，“所以你都知道了吗？”
我知道你一定会灿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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