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局面已不受控制。
关键时刻,还是靠陈琰力挽狂澜。
他强压下即将爆炸的三叉神经痛,两只手一手拽一个,牵制住了杨多和易折星。
拖家带口走到过道,对着还在原地掉眼泪的唐意说:“跟我出来。”
唐意被他极果断的命令震慑了一下,打了个哭嗝,抽抽噎噎地跟在了后面。
几人出了会场,走到礼堂大楼里。
陈琰松开手,直截了当地问唐意:“说说吧,怎么回事。”
杨多和易折星两人也安生了,几双眼睛直直盯着唐意。
唐意左看看右看看,心里委屈得不得了。
本来事情如杨多所说的一样,这个合奏节目原本没选上唐意做小提琴手,是那个小提琴手临时有事情,才把她叫回去顶人的。
如果就照这样发展下去,其实还好。
问题就在于前两天,那个小提琴手事情解决完,人就又回来了。
这人敢厚着脸皮争取机会,学生会也就敢不要脸地再次把唐意给踢出去。
唐意辛辛苦苦为了节目排练好几个月,手指白白磨出几个血泡,现在一句话,就要卸磨杀驴。
“他们说,那个男生是小提琴九级呜呜呜……”唐意说到伤心处,又仰着头哭起来。
兴许是杨多的大脑终于占领了高地,他听完,憋了半天,总算说出句人话:“他们怎么这么欺负人,九级又有什么了不起的?!糖糖,你几级?”
唐意抹着眼泪支吾道:“我八级还没考过……”
闻言,杨多被噎住了。
还确实比唐意厉害点儿……
陈琰叹了口气:“怎么前两天没说?”
唐意说,自己一开始也很生气,那群人见她生气,就给她安排了个打三角铁的活儿。
为了这个节目,她没少下功夫,早早就把话放出去让朋友们来看自己表演,现在又说自己被踢出了队伍,实在觉得丢脸,开不了口。
所以她也就只能自己安慰自己,三角铁很重要,她要负责给所有人烘托情绪,丰富音色层次,她的存在就是画龙点睛。
在别人都拿着大小提琴,弹着钢琴,吹着长笛,只有她唐意,愁眉苦脸地傻站在最最后面,举着三角铁和尚撞钟一样时不时地“叮”的敲一声。
那画面实在是有点滑稽。
本来唐意这么敲了两天之后,已经基本把自己给哄好了,但好死不死,转折来了。
起因是下午集合的时候,团长告诉她那个小提琴手的小提琴断了根弦,可能要用用她的小提琴。
唐意的那把琴是好琴,她平时自己用都爱惜得不得了,碰都不怎么让人碰,带来了学校,也是寸步不离,恨不得去洗手间都拿上。
反正要多宝贝有多宝贝。
但现在考虑到下午的表演,她又是真拿这群人当朋友,虽说她人都已经到学校了,还是风风火火地跑回家去拿琴。
大冷天,她前前后后着急奔跑,愣是搞出了一身汗。
可等她带着自己的琴回到休息室,不等进门,就听见了自己朝夕相处的团员们是如何在背地里讽刺奚落自己的。
那些尖酸刻薄的话唐意不愿意回想和重复。
但说到底,他们打一开始就没想跟唐意一起表演,现在给她安排个打三角铁的角色留住她,也只是因为那个拿了小提琴九级的男生说:
“唐意的琴那么贵,也不知道耐不耐造。”
房间里不知道是谁接了他的话,不怀好意地笑着:“待会儿拿到了试试不就知道了。”
那轻飘飘的话像毒蛇爬上唐意的脚腕,她站在门口,手指紧抓着琴盒的边缘,又是恶心又是害怕。
又有人不咸不淡地说:“可别玩得太过火,真搞坏了,当心她跟你急眼。”
“她有什么好急的,水平那么次,用一次性小提琴我看都绰绰有余。”
正说着,团长冷冰冰开口了:“她怎么还没回来,拿个琴也笨手笨脚的。”
有人说:“怎么不干脆让她直接带来?”
团长笑了笑:“我就是想折腾她。”
说着,唐意听见她拿手机的声音,那是要打电话催促自己。
她站在门口,觉得自己应该进去跟这群人闹得天翻地覆,但她只觉得心里酸得直抽抽,进去吵架肯定是要哭的。
于是唐意在手机铃声响起之前,跑走了。
她就这么背着自己的宝贝琴漫无目的地乱走了许久,那带子套在厚重的棉服外面,勒得她喘不过气,手机则在裤子口袋里贴着她的大腿嗡嗡响个不停。
合奏节目上台的时间将近,唐意才丢了魂儿一样晃到观众席。
她说到这里,从兜里拿出来手机,仍在手心震个不停。
唐意把委屈说完,非但没好受些,越想越难过,又撇着嘴掉眼泪。
杨多听着,人已经气疯了。
易折星抽出来一张纸巾,递给唐意:“别伤心了糖糖。”
陈琰上前,冷静地帮她取下肩上的琴盒。
“走吧。”
“去哪儿?”唐意脸上还挂着眼泪。
“先去上网,再去拿书。”陈琰平静地回答。
唐意愣了愣,手机又响了:“可是表演怎么办,这次的交响曲小提琴声部是弦乐组的核心,现在少一把小提琴怎么办?”
陈琰把琴盒给她:“那你把琴带给他们吧。”
唐意一听,更急了,双手背后,瘪着嘴摇头:“电话怎么办?”
手上的手机还在响个不停,她想挂掉,却又觉得只是这样很不甘心。
陈琰见她仍哭得声音变调,就对杨多递了个眼神:“你替她接?”
杨多已经等半天,大手一伸,接过手机就往外走。
陈琰用空着的手轻捂了一下易折星的耳朵:“捂上耳朵。”
他话音刚落,易折星还不等动作,前方杨多厉声问候对方全家的电报声就传来了。
易折星的眼睫无措地眨巴了两下,伸手把耳朵捂上了。
杨多握着手机骂骂咧咧在前面开路,陈琰背着琴盒,易折星捂着耳朵,唐意抽抽噎噎地跟在后面。
一直到走出学区,杨多站在路边等着,几人才真正会和。
杨多把手机还给唐意:“不接了。”
唐意接过手机,小声道了句谢。
杨多骂上头了,神神叨叨拍着她的肩膀说:“记住你现在的悲伤,保持住这个状态,等到了峡谷把它化为愤怒释放出来,好吗好的。”
当然,有陈琰拦着,他们并没有真的被杨多带去峡谷,而是一起去了唐意家。
唐意进了门,直接拐去房间,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
她脸上带着泪痕,眼睛肿肿的,仍是带着笑意:“星星,这是我答应要给你的书,送给你,就当是新年礼物吧,新年快乐。”
易折星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东西,眼睛亮了亮,嘴上说着“新年快乐”,视线却紧紧盯着自己的杂志。
几个人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玩五子棋,玩了一会儿之后,又开着电视看电影。
半晌,杨多非说自己肚子饿了,点了披萨一起吃。
唐意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心里总归不开心,起身要把小提琴放回房间的时候,杨多提议:“要不然你现在拉吧,我们当你的观众,就拉你最近练的那一首,还是小提琴独奏呢。”
他这么一说,易折星也跟着连连点头:“拉吧糖糖,我给你鼓掌。”
她一边说着,咬着披萨尖尖,双手轻拍了两下。
唐意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起身,把自己的琴从琴盒里取出来,握好琴弓,拉开架势。
深吸了两口气,唐意指尖轻轻搭在指板上,随着她右臂温柔地拉开弧度,第一声旋律便随着弓尖漫了出来。
整个房间里都很安静,只有那流淌的音符在弓弦上发出绵长的共鸣,待最后一个音节回落,唐意微微收力,如诗般的琴声才在琴弓的轻抬中慢慢消散。
唐意在掌声里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很腼腆地笑了笑。
“谁说你拉得不好了,高音甜中音准低音沉,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杨多竖着拇指夸赞。
易折星不会说这种俏皮话,只是一味地附和:“就是就是。”
唐意被他两个活宝逗得开心了些,把琴收好后,随口问道:“你们学过什么乐器吗?”
杨多转着圈把披萨吃得只剩一个边:“我小时候学过二胡,我爸说民乐,陶冶情操,给我报的。”
“但是我估计没什么音乐细胞,暑假班结束,连小星星都没学会拉,我爸又说我拉得像杀猪,就不强迫我学了。”
唐意又问:“陈琰呢?”
陈琰没好气地抬下巴,声音随性:“你问他。”
杨多哈哈一笑:“他跟我一起学的二胡!”
当时还是小学生的杨多,就学会了对着陈琰死缠烂打,非要他陪着一起去学二胡,陈琰拗不过他,就也跟着去了。
“不过陈琰当时拉得可好了,还总被我们老师表扬。”杨多表情骄傲得比自己拉得好还开心。
易折星拉拉他的袖子:“怎么不学了?”
陈琰淡声说:“不喜欢。”
易折星“哦”了一声,又听他问:“你呢?”
这问题有点难回答。
易折星并没有擅长的乐器,她蹙眉想了半天,才想出了一个相对确定的答案:“我会吹卡祖笛。”
杨多反应快:“卡祖笛?是那个声音像唐老鸭的笛子吗?”
他说着,想到什么,自己笑得满地打滚:“我在网上还刷到说别再厕所吹卡祖笛,不然会被别人误会是在放屁。”
易折星因他乱来的玩笑局促地捏了捏自己的指尖:“……也有吹得好的人。”
陈琰沉着脸往杨多身上踹了一脚。
而后在杨多的痛呼声中垂眼看向易折星,顺着她的话问她:“你吹的怎么样?”
易折星被这么一问,表情纠结地抠了半天手,还是小声老实回答:
“我的水平可能跟唐老鸭在洗手间吹卡祖笛差不多。”
话音刚落,唐意噗嗤一声,由衷发出了今天的第一声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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