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寒尘携苏珏造访锦贤王府的消息如野火般在渊城蔓延,街头巷尾的茶肆酒楼里,人人都在揣测锦贤王府的下一步动作。然而三日光阴悄然流逝,锦贤王府的门槛却始终未曾跨过苏府的门楣,一时间流言四起,揣测纷纭。
不过这些都没有影响苏府的几位主人。苏墨为秦毅峰一案夙兴夜寐,案牍劳形,连归家的时辰都难以抽身。苏寒尘亦终日行色匆匆,每每踏着暮色方归。唯有身处风暴中心的苏珏,倒似个局外人般,在自家院落里临帖品茗,自得其乐。
第三日破晓时分,苏珏的马车终于碾过苏府的门槛,向着另一座深陷舆论漩涡的府邸驶去。
秦府门前日日聚集着义愤填膺的百姓,对进出仆役恶语相向。苏珏的马车绕过正门,在侧门前悄然停驻。早有秦霜遣来的侍女候在那里,接过名帖后便引着她穿过幽深的回廊。
踏入秦霜院落的刹那,苏珏不禁屏住了呼吸。这与她想象中的景象大相径庭——若真如传言所说秦霜备受宠爱,这院落理当富丽堂皇。然而眼前所见,却让人无端想起囚笼。
方寸之地,一览无余。院门前肃立的两名婢女,眼神凌厉更似护卫。狭小的空间里仆从如织,却静得能听见落叶触地的声响。院中既无假山流水,也少见花木扶疏,唯有穿梭的人影在灰白的墙垣间游移。
苏珏的思绪忽而飘回安腾国那座小院。虽不及此处宽敞,亦无这般多的仆役,却处处可见生机——墙角倔强生长的野花,檐下筑巢的燕子,还有那株梅树。
她不动声色地环视四周,将每一处细节尽收眼底,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尽管苏珏早已见过秦霜的真容,可当她再次见到这位秦家二小姐时,仍不由得呼吸一滞。
秦霜今日一袭蔚蓝云烟衫,腰间束着墨绿绣花罗裙,垂鬟分肖髻上仅簪了一支兰花白玉簪,素雅至极,却衬得她肌肤如雪,腰肢纤纤,宛若画中走出的仕女。她眉如远山含黛,眸若秋水潋滟,唇角微扬时,便似春风拂过湖面,泛起涟漪。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略显苍白的脸色,可偏偏是这份病态的脆弱,更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恨不得将她护在掌心,不让她受半点风霜侵扰。
见苏珏微微怔神,秦霜掩唇轻笑,嗓音柔柔道:“那日在白云寺,多亏苏小姐送我回来。本想着择日亲自登门道谢,奈何我身子不争气,这几日家中又琐事缠身,迟迟未能拜访,还望苏小姐莫要怪罪。”
苏珏很快回神,思绪一转——白云寺那日她送秦霜回府一事,秦家上下必然知晓,今日这邀约,怕是以这个为幌子。
她唇角微扬,笑意清浅:“秦二小姐客气了。”
秦霜忽而轻拍了下额头,懊恼道:“瞧我,平日里无人来访,竟连待客之道都疏忽了。苏小姐快请进屋吧,如今秋风渐凉,可别在外头受了寒。”
苏珏颔首,抬步朝她走去。然而就在两人即将擦肩时,秦霜倏地侧眸,冷冷扫向门口那两个丫鬟:“这里不必伺候了。”
两名丫鬟对视一眼,面露迟疑。
秦霜冷笑一声,语调陡然转凉:“怎么,如今我连与人说句话,都要被你们盯着?”
丫鬟们见她罕见地动了怒,心下忐忑,又瞥了眼站在秦霜身旁、始终噙着淡笑的苏珏,这才低眉顺眼地退后两步,低声道:“小姐息怒,奴婢告退。”
秦霜这才领着苏珏进了屋,反手将门合上。苏珏进屋前亦吩咐画梅在外等候,可画梅抱臂而立,面无表情地守在门前——与其说是候着,不如说是防着。
秦霜的屋内陈设倒与院落的压抑截然不同。虽无过多装饰,却处处透着书卷清气。入眼所及,皆是书册与纸卷——两米高的书架被塞得满满当当,美人榻上散落着几本翻开的书册,书案上的纸张更是堆叠如山,几乎要没过半尺。
见苏珏一进门便打量着满室书卷,秦霜抿唇一笑,略带赧然道:“我不喜旁人动我的东西,所以屋里乱了些,让你见笑了。”
苏珏唇角微扬:“倒不曾想,你这般爱书。”
秦霜引她入座,执壶斟茶,袅袅茶烟间,她的声音轻缓:“幼时倒也没这般痴迷。只是后来……只剩我一人时,唯有读书可消磨光阴。读着读着,便发现书中自有天地,渐渐地,就离不开了。”
苏珏指尖轻抚杯沿,颔首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秦霜眸光倏然一亮,如星子坠入寒潭:“阿珏这话说得极妙!”
苏珏这才惊觉自己又引了现代诗句,只得掩饰道:“并非我所言,是偶然听一位长辈提过。”
秦霜眸中憧憬未褪:“若有缘,真想拜会这位长辈。能道出此言者,必是胸藏锦绣之人。”
苏珏唇角笑意微僵,不动声色地转开话头:“先前听你提及在秦府的处境,我原是将信将疑。可今日一见,着实……”她顿了顿,未尽之言化作一声轻叹。
秦霜面上浅笑渐渐凝涩,最终化作一抹苦笑:“外头都传,我是秦相的掌上明珠,受宠更甚嫡出。所以即便我道出实情,又有谁会信呢?”
苏珏沉默地凝视着秦霜,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温热的茶汤透过杯壁传来阵阵暖意,却怎么也驱不散她指尖的冰凉。
秦霜忽然抬眸,目光如炬:“今日邀你前来,只想问一件事——秦毅峰的事,可是你一手策划的?”
这直白的质问让苏珏瞳孔骤然紧缩。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茶杯,旋即又松开,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此话怎讲?”
秦霜知道苏珏的警惕性高,不会因为她的三言两语就轻易相信她,更何况她还有着这么一个不尴不尬的身份。
她抿了抿唇,神色愈发郑重:“我在秦府的处境,你也亲眼所见。说是身陷囹圄都不为过。”她的声音渐渐低沉,“秦潇虽是我生父,但对他而言,我不过是他维系与母亲之间最后联系的傀儡。这些年来他看似宠我入骨,却唯独不肯给我一样东西——自由。”
秦霜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从被带回秦府那日起,我就活在无休止的监视中。偶尔能独自出门,也不过是因为体内的蛊毒会在当日发作。若不能按时回府,便会窒息难行。”她的声音突然颤抖起来,“他从未将我视作女儿……就连他口口声声深爱的女人,他都能亲手杀死,就在我眼前……”
话音戛然而止。秦霜痛苦地闭上双眼,纤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当她再度睁眼时,眸中已是一片决然:“所以阿珏,你信我。我一定要逃离这个牢笼,不惜任何代价!”
那日在白云寺秦霜虽说对她说了很多她这么多年来的处境,但是从未提到秦潇亲手在她面前手刃了她的亲娘这件事,所以在她看到秦霜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的时候她心中是震惊的,也是心疼的,所有的疑虑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苏珏的手覆上秦霜微微颤抖的指尖,温暖的触感透过肌肤传来。她凝视着秦霜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好,你助我扳倒秦潇,我定带你离开这牢笼。”
秦霜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紊乱的呼吸渐渐平复:“需要我做什么?”
“他们虽将你看得紧,但府中消息,你能探知多少?”
“我院子里人多口杂,总有些爱嚼舌根的。”秦霜唇角微扬,“该知道的,我一样不落。”
苏珏眸光一闪:"“这几日,秦毅年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秦霜略作沉吟:“自安平郡主搬回娘家起,秦毅年日日去宁阳侯府求见。起初几日连大门都进不去,偏巧在秦毅峰出事前两天,竟让他进去了。”她顿了顿,“之后便听说郡主打算在寿宴后搬回府,谁知寿宴上出了那档子事。不过……”
她压低声音:“今晨听洒扫的婆子说,昨日郡主身边的贴身丫鬟从后门入府,至今未走。看这架势,等秦毅峰的事了结,郡主怕是要回来了。”
虽然李明舟早已告知此事,苏珏仍觉胸中郁结。筹谋多时,竟败在秦毅年的运气上——安平郡主早不怀孕晚不怀孕,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
秦霜见她神色阴郁,试探道:“你在白云寺设局,可是要离间秦府与宁阳侯府?”
苏珏颔首:“宁阳侯虽无实权,终究是带过兵的人。若与秦潇走得太近……”
“那如今岂不是功亏一篑?”
“倒也未必。”苏珏指尖轻叩案几,“经此一事,安平郡主对秦毅年必生嫌隙。只要他们夫妻离心……”她忽然话锋一转,“秦毅年身边常跟着个清秀小厮,你可知道底细?”
秦霜闻言一怔,随即给出的答案令苏珏瞳孔微缩:
“那是我表哥。”
我要搞事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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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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