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际遇实在很难说。
盛老太太说过我很像我的太外祖母,不是长得像,而是做派。细想或许她也是没有真的见过那位老人几次的。又或者她也没跟我说实话。既然孔嬷嬷可以一眼认出,既然可以给我找来两个嬷嬷,那么或许一切跟我想不太一样。
至于现在……
钱,是没有的!所以林姨娘应该不会感觉后悔。
名,也是没有的!这皇亲贵胄错综复杂。只需要一个借口,全盘覆灭也不是没有。静安皇后的事情到底延续多少年?
亲情,好吧,或许我目前有的就是这个。
“娘子怎么了?”蔚知盟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此刻,他逆着光,夕阳光晕洒在他周身,我看不起他的眉目。看着他,如果可以,我多希望我有什么值得他大费周章骗我的地方。有些事情,不知道其实比知道强。
崇德四年二月,我身处金陵,在这个堪堪沾着江南边的地方,感受着早春的暖意,可是我的心是凉的,透凉的。
如若不是这个时代特殊性,我会怀疑盛墨兰是否盛宏亲生。因为当我来这个世界的时候,见到那一群人,我几乎没有什么血脉上亲近感。我疏离的停留在盛府边缘。只是去利用原来墨兰留下那些仅有的,来自盛宏的疼爱去安身立命。后来,真的出处几分感情也淡淡的,并没有什么来自血脉亲近感。
另外,至今我跟盛长柏很不熟。盛长枫也是半熟状态,若不是出嫁前他的种种作为,我真的没什么至亲感。或许我控制这具肉身太深缘故吧。至于林姨娘,其实如今想来我是略略有些愧疚。最早刚来的时候,我是怕被连累。后来更加是希望她不要作妖。一切的一切跟血脉毫无关联。可是现在我真的做不到无动于衷。这跟我一贯个性不符,也不是所谓原主残留。我不知道……
蔚知盟在我身边坐下,拉起我的手,
“娘子,你到底怎么了?”
“相公,其实我是有小字的。昔年,跟庄先生读书之后,我自己给自己起。以后你可以如此唤我吗?然,我不想再以相公称呼你,我该怎么唤你?”我盯上了蔚知盟眼睛,我累了,真的累了,不想演,不想装了。
“娘子换我述哥哥,知盟都可以。”蔚知盟拿起我的茶盏放到嘴边,眉头却是皱了皱,“茶凉了你还喝?”
“知盟。我小字乃双字。我名曰盛墨兰,墨之兰,所以我小字便是闻悦。”我盯着蔚知盟的眼睛,闻悦,是的,这是我本来的名字。到了这里恰好可用来应和墨兰这个名字。
“悦悦?我喜欢。那么,我家悦悦是怎得了?”蔚知盟拉起我的手,“手这样凉。”
“知盟,你可是庶女生活是怎样的?”我轻笑着,第一次说起自己。他跟我说过很多很多的他,今天我也说说我自己。我盛墨兰即闻悦。
蔚知盟抬眼,目光有几许诧异,他靠的我更近一些,双手握住我的双手。他的掌心依然不是柔软的,那是习武留下痕迹,他没说,我却是知道。我盯着他,淡淡笑道,
“我盛家也是算家风极好。嫡母不敢对庶女如何。你也应该知道那康姨妈了吧!康家那般,庶女才是没活路。可是,庶女永远就是庶女。”
蔚知盟没说话,只是看着我,“我小时候不懂事儿,七岁之前在泉州也是喝五喝六。我上面嫡姐惯会摆派头,我下面两个妹妹一个愚钝不爱读书,一个傻愣愣不爱说话。如此,我便以为自己盛家最出挑那个。以后也是前途无量的。你可知对女孩儿家来说,什么是前途无量吗?”
我淡淡说着只刚来时候,接手关于墨兰原主的记忆。
蔚知盟点点头,听我继续说。
“我那姨娘你如今也知道。硬算起来也是名门之后了。外祖母喜好风雅我也是听祖母说过。可是不曾知道是这般内里。外祖母临终,把姨娘托付给了祖母。当时她到盛府时候,是真正一穷二白,嫁妆什么压根就没有准备分毫。我是真心不知道外祖母到底依仗什么。祖母纵使没有亲儿,也不至于要个半路的女儿。祖母再富,也不至于把一两年就要及笄的当做亲女,更不会把自己全副嫁妆给她当嫁妆。再者女儿原本也不算什么依靠。还是就是想要把姨娘嫁给父亲。可是当年,父亲已经娶亲了。这是生生要送女当妾吗?”
说着,我不由眼睛红了。此刻,我明白,我所有情绪都是原主情绪衍生,不过那是属于七岁的盛墨兰的。一个感觉自己明明可以是腰板子挺直的嫡女,怎么就那样了。
“后来,初到登州,嫡姐待嫁,因为是要嫁入伯府祖母便是请了孔嬷嬷来教规矩,我们姐妹都跟着学。如此,我也是知道什么诗啊文的,对于女儿家来说最无关紧要。我先前那些,简直滑稽可笑。如此,便有了今日的我。后来跟庄先生读书,我就给自己起了这个字。也是时时日日提醒自己。”
话说完,似乎属于七岁墨兰的那点点执念也是散去。我说并不是假话。杂学我素来是有兴趣,有了庄先生做借口,自然也是更加卖力找盛宏老爹帮我找杂书来看。本来盛宏老爹也是喜欢那些个,如此,对于我这个女儿,也是多喜欢几分了。
蔚知盟握着我的手,盯着我眼睛,里头透的都是心疼。
我轻轻而笑,有道,
“嫡出的,好比你。这蔚家庶房能用就是捧杀。哪怕恨的牙根痒痒,还是必须笑着应对你的种种,嘴里还要述哥儿的叫着。我最喜欢看庶房婶婶,嫂嫂们一个个吃瘪与自己先前贤淑了。”
蔚知盟脸上也有笑意,只是他始终没有打断我。
“登州六年,我脱胎换骨才有了今天的我。我感激祖母,感激父亲,是他们让我有了自己不输任何嫡女的一切。我深居浅出是从登州起就开始的。我不爱与人交际,不喜欢看着那些女孩子们勾心斗角。嫡母也是罕有愿意带着庶女出门,如此两厢一碰也是各自安好。祖母也是拘着明兰不让随便出门。如此,在登州的时候,如兰也算是风生水起了。”
“我们姐妹三人,在到京城之前,其实不算太熟。我跟谁都不太熟的。”我淡淡说着,却换来蔚知盟的闷笑。我拿眼瞪他,他止住了笑继续听我说。
“宥阳之行,倒是让我们姐妹三人真正相熟起来。什么嫡啊,庶的,大家都不在乎了。”我说着长长突出一口气。
“可是在这里,见到两位表姐,我真正感觉不同。有时候,我真心感觉若是一场梦似乎更好。”我想到了陶敛,心就好像揪着疼。
蔚知盟也是脸色沉了下来,“真正世事难料。我也没想过当中居然还有这一层亲。悦悦,你可想好了?你不怕吗?”
我笑着对上了蔚知盟的眼睛,“我不过一介庶女,我那点子陪嫁你是看不上的。身份我无,财帛我无,你要算计我子嗣,那也是大可不必。若是可以选择,我相信大部分女子也是不愿意拼着命也要求子。那不过只是为了活下去。既然如此,哪怕你算计我,我就好好活着便好。嫡母自己不生,记名庶子庶女的太多了,我有什么可害怕的。”
蔚知盟点了点头,拉起我,说,
“走吧。去看看我那个堂嫂。如今她的娃也是我蔚家那支唯一血脉了。”
我跟着蔚知盟去看了陶敛。她如今已有五个月的身孕。说她夫家姓骆那是因为随了母姓。往上数,第二任老伯爷也是有堂弟若干。其中一个娶了骆家独女,便是许诺不入赘,可是子嗣确实可以随母姓。再后来……
一将功成万骨枯,踩着他人尸骨上位的也不在少数。
陶敛瞧着气色虽好可是人人知道,她是在以命换命。她家女儿乳名嘉嘉,似乎是感受母亲生命的流逝,总是不说话,寸步不离陪在身侧,瞧着着实让人心酸。
崇德四年七月十二,陶敛产下一子。三个月后,陶敛故去……
同时,在京城的众人也是接到喜报,我在金陵得子。
几日后我终于得了从京城而来名字:蔚煜刈。
盯着这个名字看了半晌,又看向那个小小婴儿……都说他的眉眼与我十分相似。
我轻轻而笑,既然得了大名,这乳名我也是心中已有:契哥儿。
等蔚知盟知道我给这小婴儿起的乳名,顿时忍俊不禁。这伯府随没有那叫乳名的惯例,可是盛家有!
于是,我人在金陵,确实得了众人书信,都说礼物等回京之后补给我。
经此之后,似乎,对于这个时代,我更加有归属感了。我是有娘家的人。在盛家我是有兄长姊妹的,另外今我娘家人再也不是仅限于盛家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