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云彻直视着她,诚恳道,“听闻令师昔年也曾受双力相冲之伤,我不得已出此下策,引姑娘前来,是为厚颜求问伤药配方。”
李朔方摇头:“解药是明霄宗苏木长老为他配制的,你不如去找苏木。”
“明霄宗虽近,可其诊疗流程复杂,”云彻苦笑,“我,我今日就要赴匡正山庄参加问剑大会,恐怕等不及了。”
“不妨,苏木长老正要赴问剑大会,你此行去匡正山庄,正好向他讨个方子。”
又交谈片刻,云彻一行人才得知李朔方也欲赴问剑大会。云彻的族妹云霄打量着李朔方,既钦佩她武功高强,又对她有些好奇,便缠着云彻要带上李朔方,一同乘坐马车前去。方才比试中云彻刀路坦荡,李朔方觉得他倒是个方正之人,就答应了下来。
马车粼粼,驶向苍州。
云霄挨着李朔方坐,她脸上一对梨涡,笑起来颇有几分古灵精怪的可爱。李朔方话不多,这女孩子却一路同她说个不停,李朔方才知这少女擅长丹青,此次前往匡正山庄,对于云彻来说是比赛在身,对她来说却能遍览各地景色,是不可多得的作画良机。
“姐姐,你瞧。”她拿出几份画卷。
李朔方现在再听到“姐姐”这个称呼,不觉耳根有些发痒,她轻轻覆上云霄的手腕,指尖是少女细而柔的脉息。
这是真正的云家女。她轻笑了一声,自己何时竟变得如此多疑。
云霄画上的线条很独特,不是常见的细线勾勒,而是层层晕染开来,远处的青山是深浅错落,山势如在纸上隆起一般,而近处杏花殷红淡粉交织,有着呼之欲出的灵动。
“画得真好啊。”李朔方感慨。
云霄嫣然一笑,眸中隐隐有光彩流动:“这是西域那边的画法,我小时候学的!”
“你不知道,教我画的老师可古板了,他们不喜这种画法,平时从来不夸我的。”她仰起脸,真诚道。
云霄侃侃而谈了好一会,见云彻一语不发,又兴奋地介绍道:“云彻哥哥这次去问剑大会呢,则是仰慕铸剑大师桓璀铸剑的本事。桓师已经避世不出,但白荆溪白庄主是他关门弟子,这次参会,云彻哥哥甚至有些想拜白庄主为师呢。”
途径长留谷,谷中依然是山雾缭绕,静默无声,仿若那场血光之灾从未光临。
出长留谷外十里,云彻又开始猛烈咳嗽,帕上已染血痕,所携带的药物却已用尽了。李朔方想到方才比武她虽有手下留情,但终究引得他牵动了真气,使得伤势加剧,遂提议先在附近一家医馆诊治。
这医馆极为凋敝简陋,门口悬一块褪色木匾,斑驳书着“延生医馆”三个字。因为地处偏僻,看起来生意也颇为惨淡,馆中只有一个郎中坐诊。
入门便是药香扑鼻,倒也令人心神渐安。
坐诊的老郎中须发皆白,身形瘦弱,待看清他面目,李朔方脚步一顿。她已经辨认出来,这就是那日在长留谷谷口遇到的那位老郎中。
虽不知上次在长留谷中安然无恙,是否拜托了老郎中赠的那道符咒,但此时与这位老者再度相见,李朔方已多了几分亲近熟稔,当即迎上前,向他道谢。
“不想今日又逢姑娘,也是缘分使然。”老郎中见李朔方无恙,眼神一亮,也是连连点头微笑,神色间添了几分宽慰。他又和李朔方寒暄了几句,便招手将云彻叫到近前,开始伸手为他把脉。
他思忖片刻方才缓缓道:“这位公子心脉受损,肺腑有淤血,老夫只会开些普通的方子,所幸尚能缓解伤势。”
“能缓解一些时日便已经很好了,多谢老人家。”云彻感激道。
老郎中点点头,颤颤巍巍地就要去抓药,他老眼昏花,下地时还踉跄了一下。李朔方见他行动不便,连忙搀扶了他,缓缓向药柜走去。
就在这时,李朔方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向窗外扬声道:“阁下何必如此遮掩,不如进来说话。”
话音未落,窗外有身影浮动。一个手持长刀,面有刀疤的人从树上一跃而下,落入房中。他身后还有几个扈从,众人都是杀气腾腾。
老郎中呆住了:“你不是崔记义庄的……崔少爷,你,怎会在此……”
崔少爷冷哼一声,又瞥了一眼他身后几人,目光停留在李朔方身上,“这姑娘一副苍白病弱的样子,你开再多药也调理不出什么好气色吧。”
他转了转手腕,轻蔑道,“不过,不管你们有病没病,今天都得没命。”
老郎中喘了口气,勉强稳住心神,这才缓缓开口:“我与阁下无冤无仇,你这是做什么?”
崔少爷却再懒得解释,身形一动,刀光便霍然向老郎中落下,一出手即是狠辣的杀招。
老郎中只觉一瞬间寒光凛冽,杀意逼面,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但紧随其后的不是利刃穿喉,而是一声清脆的撞击“铮——!”
李朔方刚刚在案前随手摸了根银针,在这关头一指挑出,正中对方虎口要穴!
“咔哒。”崔少爷五指一松,手中长刀坠地,尚未反应过来,李朔方已欺身上前,一掌拍在他胸口。
“砰!”
崔少爷倒飞而出,撞翻药架,重重摔在地上。
“你……”老郎中喉头一哽,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崔少爷艰难地撑地,试图起身,只听“叮”的一声!又是一枚银针挂在他耳侧的墙壁上。
崔少爷两股战战,牙关都止不住地发抖,他身旁那几个扈从也是一脸惊惧。
“女,女侠,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你就饶我一命吧,我也只是听命行事罢了。”崔少爷哀求道。
李朔方在他面前蹲下。她面容沉静,虽无杀气,却莫名让崔少爷更为惊慌,他咽了口唾沫,急忙补充完整,“我们义庄最近得到密报要替一个人收尸。我发现死者怀中有一张药帖,便知道这人生前曾到这医馆求诊。我们主子有令,见过那个死人的一律不留活口,我这才带了几人前来灭口。呜呜,我知道的都说了,您就饶了我吧。”
李朔方蹙眉道:“药贴的看诊日期是何时?”
“前日酉时。”
前日酉时,正巧是匡正山庄的镖队遇害之时,此人身负重伤,是否逃脱后前去传信的镖师?
“你主子是谁?”
“不知道,这些事向来是我爹在谋划,我都是听我爹说的。我,我爹就是崔记义庄的掌柜。”崔少爷皱起一张脸,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想也不想就把亲爹出卖了。
李朔方略一思索,简洁交代了云彻几句,果断携了崔少爷就向义庄的方向奔去。
崔记义庄。
崔掌柜听见外边有敲门声,还没来得及开门,后窗却已经骤然破开。
你是……”他话未说完,就被一股寒气锁住喉咙。
李朔方反手一挥,将浑身瘫软的崔少爷拎了出来。
“掌柜莫慌,我只打听些事情,若你如实回答,我绝不会为难令郎。”她将银针贴在崔少爷脖颈,低声道。
崔掌柜脸色骤变,额角冷汗涔涔而下,“姑娘……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不知您要问什么?”
“前日你们义庄捡到了一具尸体,他带着延生医馆的药帖,这人的尸体现在哪里?”李朔方俯身向他。
崔掌柜脸色煞白:“还在停尸房,我一会便领你前去。这有他的画像。”他哆哆嗦嗦地在抽屉里翻找起来。
李朔方伸手接过画像,示意他开门,自己随即带崔少爷闪身躲到柜子后面。
门口的人语气急促:“掌柜的,不好了,之前重点留意的那具尸体不见了!”
“什么!”崔掌柜哀嚎一声,彻底瘫软在地。
李朔方闻言不由皱眉,掌柜的负责收尸,尸体又无故失踪,这其中牵扯的势力显然不止一方。
她随掌柜来到停尸房,尸腐气息扑面而来。具具尸体都摆放整齐,因此一眼就能看到中间的木板架上,确实格格不入地空了一块。
崔掌柜胆战心惊地觑着她神色,忽然扑通一声给她跪下了:“您饶了犬子性命吧,我根本没料到这具尸体会忽然不见啊!这,这绝对是奸人盗走尸体,与我们义庄无关啊。”
李朔方:“你主子是谁?”
她盯着崔掌柜,他面上的血色终于彻底褪去,此刻闭上眼睛躺在木板架上,也丝毫不会有人怀疑他和这些尸体的脸色有什么两样。
崔掌柜看了眼儿子,唇角微动,似乎要开口回答,却最终却将双眼一闭,艰难地挤出一句:“对不起,我不能说,我不能说.......”他俯身在地,声音越来越低,直至最后已经细如蚊蚋。
“你腰间的玉佩给我看看。”李朔方目光落在他身上。她此时眸色清明,并无一丝狠戾,却透着坚定的威压,崔掌柜望着她又是一愣。
他回过神来,颤抖了一下,哆哆嗦嗦去解腰上的玉佩。
李朔方接过玉佩,“你衣着如此朴素,可见是个节俭的人,这玉佩玉质上乘,品相极佳,在你身上倒是扎眼。”
“是,是小人祖传的。”
“可知道是谁雕刻的?”
“当地玉工打造。”
“你是哪里人士?”她转头问崔少爷。
“幽州人士。”崔少爷话音颤颤。
“玉雕技艺向来是南地兴盛,这雕工倒像出自苍州的玉雕世家之手。况且这玉雕的式样新巧,纹饰也不见陈意……怎会是祖传的?”李朔方摇摇头。
银针一偏,崔少爷脖颈立即划出一道血痕,伤势不深,他的惨叫却甚是凄厉,仿佛被人当场割喉。
“我说,我说!”崔掌柜匍匐在地哭道:“是我从那死人怀中拿的!”
李朔方回到延生医馆,与云彻等人商量,都觉得此地恐怕不宜久留,便决意带医馆的老郎中同行,等护送他到了山庄附近再看形势做决定。
经过老郎中确认,那个前日从长留谷逃出来,在医馆求诊的人,正是那崔掌柜那幅画像中人。
前日酉时他自长留谷来看诊,正当镖队遇害之时。崔掌柜贪了他身上玉佩,玉佩雕工出自苍州,匡正山庄正是苍州名门,此人很可能也是山庄的人,从玉雕材质来看恐怕身份还不低。
可她问了老郎中,这人生前没有穿镖衣,那,他会是谁呢?
鄂州到苍州沿线匡正山庄的岗哨也没有任何异动,算算时间,第二支镖队应当已顺利返回匡正山庄了。
马车穿行在苍州的古道,山壁青翠,藤萝垂挂。她凝眉思索之间,见远处山势平缓,行人渐多。有石桥横跨清溪之上,桥头立着“匡正”二字石碑。
山庄已经遥遥在望。
老郎中是贯穿全文主要人物,后面再补人设[害羞]
崔掌柜父子是炮灰,忘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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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医馆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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