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斯顿站在了办公室门口，他有些紧张，他和阿谢尔对了个眼神——他们心知肚明，一定是因为兰斯顿今天交上去的行动报告。
果不其然，两个人走进去的时候桌子上明晃晃地摆着他们今天交上去的东西。
办公桌后坐着的男人敲着桌面，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视一番，表情逐渐变得阴沉。
“我今天收到的这两份行动报告都写得很好。”柯林斯讲到这里时略作停顿，在两份叠在一起的文件里抽出那份被红色墨水画满了一大片的，“只不过我从来没想到，你们两个已经心有灵犀到这种地步，双胞胎都不会这么有默契，不是吗？”
“实际上…我们确实很有默契。”兰斯顿一向习惯用瞎扯来转移掉话题的中心，很显然他没有意识柯林斯的脸色已经越来越差，“我们关系好到内裤都能一起穿……”
阿谢尔踩住他的脚，低声说：“闭嘴！”
阿谢尔知道他们这位上级最不喜欢的就是狡辩，与其让他不高兴，还不如一开始就承认，但他的搭档并不明白这一点。
为时已晚，柯林斯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那种事情没必要告诉我，兰斯顿·凯斯利，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写出来的东西有至少一半都和他一模一样？”
这让兰斯顿怀疑自己后背已经冒出了冷汗：以前在警校的时候他做错事被捉个正着，柯林斯就是用这种语气质问他的。
曾经的半个老师加上如今的上级这个身份，对于兰斯顿来说不可能一点压迫感也没有，他低着脑袋，不敢回应对方的眼神。
今天的事情是他连累了阿谢尔，本着他为数不多的道德观，他咬咬牙，回应道：“是我抄了他的报告。”
“那么你呢？”柯林斯看向旁边的棕发青年，“你知道他抄了吗？”
“他不知道这件事。”兰斯顿抢先一步回答，并微微侧过头对阿谢尔使眼色，示意他不要承认，这样责任就可以全都揽在自己身上。
令他没想到的是阿谢尔并不吃这套，一向诚实的他讨厌撒谎的感觉，“我知道，并且没有阻止他的行为，是我的错。”
办公桌后的人挑眉，嘴角似乎有些笑意，这让兰斯顿更摸不着头脑。
柯林斯摆摆手：“你可以出去了，我不希望这种事情第二次发生。记得把门关上。”
两人对视一眼，阿谢尔留下了担忧的眼神，拍拍他的肩膀就走了出去。
当木门关闭，哪怕是挨骂经验最丰富的兰斯顿也开始紧张——对方今天实在是过于反常了，哪怕劈头盖脸地骂一顿也比现在这样让人捉摸不透要好。
兰斯顿硬着头皮开口：“对不起，柯林斯，我会重新写一份的，如果还要加一份检讨的话我也没有任何意见...”
“把你留下来不只因为是这件事情。”柯林斯从角落里拿出一张小椅子推到他面前，“我想跟你谈谈你最近的表现，兰斯顿，我很欣赏你平时的探案能力和你灵活的思维，但是我更希望你不要像个凡事都需要老师监督的小孩儿一样，你是个警察，不是个没毕业的中学生，更不是小混混，明白吗？”
兰斯顿坐在那张低矮的椅子上，这让两人原本并不大的身高差一下就被放大，自然也在无形中让他处于更加弱势的地位：“我明白了…抱歉。”
“前天晚上的事情，我以为把布莱克伍德托付到你们两个手上，可以让你有一些身为前辈的自觉，但现在看来你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这点，他看上去比你还成熟。”柯林斯叹气，“平时你们在办公室里胡闹，我可以当作没有看见，但你应该意识到自己的态度问题。”
这些话和今天安特扎对他说的那些不谋而合，和以往的每一次训斥不同——这回他算是真的听了进去。
“兰斯顿。”柯林斯说“别让我觉得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刚上警校的那个蠢小子。”
他点头“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认真听。
算起来这算是两人头一次这样坐在一起谈话，兰斯顿从凶案组被调过来起，他们几乎每次独处都是因为兰斯顿犯了什么错被抓过来训斥。
兰斯顿一直以为柯林斯看不惯自己，却没想到对方其实对他的看法并不差，他有些感动，甚至动了“洗心革面”的念头，虽然不知道这种想法能持续多久。
或许是因为他认错的态度难得诚恳一回，柯林斯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把那份重合度极高的报告抛回去给他：“重新写，我相信你这次不会再当莱蒙的双胞胎兄弟了。”
“当然不会，再给他八辈子他也长得没我帅。”离开那张小椅子的兰斯顿迅速回归往日的自恋状态，“还有什么事儿吗，柯林斯？”
“耳朵怎么样了？”
兰斯顿歪过头，对他展示那片纱布：“没坏！不至于把你说的话漏出来。”
“那就好。”柯林斯打了个哈欠，“对了，听说你对我有些误解，我对人体解剖学不感兴趣。”
坏了。
兰斯顿突然明白柯林斯今天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了——丹尼斯一定偷偷打了些小报告。他尴尬地笑了笑：“我，我不知道什么解剖学...”
柯林斯懒得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和他计较：“出去吧。对了，既然你主动提起，那么检讨也写一份。”
兰斯顿在脸上挤出一个虚假而礼貌的微笑，心中怒骂他公报私仇，“收到。”
午休时间结束得很快，阿谢尔和兰斯顿去看了一眼尸检结果。
几具遗体已经被验尸官细细检查过，连弹孔里的子弹都被抠出来保存好，经过他们的对比，确认凶手使用的子弹是0.45英寸ACP弹，不过它所适配的枪械种类过多，他们也无法以此确认凶手使用的枪支类型。
下午的工作不算出外勤，兰斯顿和阿谢尔去了一趟报社，对几个死者在工作地点的人际关系进行了调查。
这次依旧没有什么收获，两人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从报社出来已经是下午五点，兰斯顿看着街边的路牌，突然心血来潮想去接佩姬回家——虽然下午三点他们就已经放学，但她在学校还有兴趣社团的任务，每天都是这个时候才出校门。
于是他带着阿谢尔绕了几个弯，把车停在了圣维尔阿托高中的马路对面。
他把车停下，打算等身上的烟味淡一些再下去，否则佩姬上车后又要说他。
突然，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校门口，兰斯顿一眼就认出那个与自己长相十分相似的女孩儿，但他看见的不只佩姬，还有她的好朋友苏珊，以及后面两个同样穿着校服的男生。
兰斯顿敏锐的观察力在此刻派上用场：他看见佩姬身边那个戴着眼镜的男孩儿脖子上围着一条围巾。
他低头看看自己脖子上那条，很明显，两条围巾都出自同一个人的手。
阿谢尔摆出一副看戏的样子，说：“这下某些人得到意外收获咯。”
“闭嘴，阿谢尔，我一定要搞清楚那小子是谁。”兰斯顿透过车窗玻璃，死死盯着校门口那四个正在说话的少年，“一定。”
天气还未转暖，路边的树木光秃秃的，只有几片叶子还倔强地挂在上面。路过他们轿车旁的中学生个个有说有笑，兰斯顿却笑不出来。
一阵风吹过，几片叶子终究还是脱离了树枝，其中一片落在佩姬的头发上。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戴眼镜的小书呆子抬起手为佩姬摘走树叶，随后他的手指恋恋不舍地停留在半空中，然后摸了摸佩姬头上的金发。
兰斯顿的上下牙不知何时咬在了一起：“那小子在他妈的干什么！”
“谁知道呢，可能十几岁的男孩女孩都喜欢这样，牵牵小手然后放学一起走回家……”
“阿谢尔？你知道这个年纪的臭小子在想什么吗？他们不会只想着牵手的？反正我是清楚得要命。”
阿谢尔回答：“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他妈的曾经就是！”兰斯顿拧动车钥匙，一扭方向盘把车往回头的方向开——他要装作没看到刚才的那一切，然后假装正好来接佩姬回家，“明天晚上你来接佩姬去吉米之前说的那家叫做什么郁金香的餐厅吃饭，我有急事。”
“你要揍他？”阿谢尔在突然启动的轿车里脑袋狠狠地撞了一下。
轿车绕了一圈，从另一侧出现在校门口，兰斯顿按下喇叭，佩姬看见熟悉的车牌，有些慌乱地和那个男生拉开距离。
兰斯顿摇头：“不，我现在是一个成熟的成年男人，我有自己的办法。”
佩姬拉开后座的车门：“嗨...兰斯顿，阿谢尔，你们怎么突然来接我了？”
“正好路过，上车吧。”兰斯顿语气轻松得就像刚才什么也没看见，“明天晚上早点出来，我们去吃法餐——阿谢尔替我来接你，我处理完任务就过去。”
佩姬眨眨眼：“可是我明天...”
她的话突然停住，没再继续说下去。
“怎么了？”
“没什么。为什么我们要突然去吃这些？”
兰斯顿随口胡扯道：“庆祝我们家客厅里那个落地灯的一周岁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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