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疗台的触控屏亮起蓝光时，顾灿发现呼吸频率监测仪的波浪线正与窗外落雪的节奏同步。他捻着医用胶带边缘的手忽然悬停，隔着手套也能感受到护理床传来的细微震颤——那个总用病历本掩住唇角的女孩，此刻蜷在电动轮椅里校对财务报表的动作，竟与自己在手术室调整无影灯角度的肢体记忆完全重合。
消毒凝胶在掌心化为凉意，他俯身调节矫形支具的瞬间捕捉到特殊的气息。不是康复中心常见的双氧水味道，而是混着洛神花茶与羊皮纸气息的暖香，正从她衬衫第三枚纽扣的缝隙里渗出。那味道让他想起半年前在医学论坛收到匿名帖子的秋日黄昏，发帖人用《伤寒论》术语拆解战术游戏补血机制的思路，此刻正印在女孩护膝边缘露出的护理日志上。
"辅助行走器的高度设定是否考虑过黄道倾角？"林殊突然仰起脸，康复训练器的金属支架将夕照切割成星盘光斑落在她睫毛上。顾灿喉结微动，藏在白大褂里的左手不自觉地模拟起昨夜游戏里切换倍镜的肌肉记忆——那个在虚拟战场总用急救包摆出天蝎座阵型的医疗兵，此刻用同样的韵律敲击着膝关节理疗仪的触控面板。
黄昏巡房的护士推着药车经过时，诊疗仪突然打印出两份肌电信号图。顾灿的指尖掠过图纸边缘，两道波峰波谷的曲线如同双生星系般镜像缠绕。他忽然想起上周在器械室发现的异常——某箱未拆封的止痛贴外包装上，被人用无菌标记笔勾勒出与游戏地图等高线完全吻合的纹路。
"顾医生听过冬季大三角的超声波版本吗？"林殊转动轮椅面向观测窗，医用腕带的反光在玻璃上投出细密的经纬网。当猎户座三星升到住院部顶楼避雷针的位置，理疗仪的声波突然变频，发出类似战术耳机里侦察兵破解密码时的滴答声。顾灿后知后觉地摸到口袋里的激光笔，红光扫过她的康复训练计划表时，那些手写的批注笔迹竟与三年前匿名寄到诊疗室的星座疼痛日记如出一辙。
监控系统的夜视模式自动开启时，走廊的电子钟恰好跳过19:47。林殊将保温杯搁在护理车第二层置物架的刹那，顾灿看见杯底凝着的水痕正在不锈钢台面缓慢扩散成仙女座星云的形状。某种蛰伏在解剖学图谱下的直觉突然苏醒——她用来标记药盒的彩色便签，配色方案与自己在医学模型店订购的十二星座解剖手办完全一致。
"下雪会影响肌电信号的波长吧？"林殊突然开口，医用剪刀裁剪绷带的轨迹在空中划出虚线的坐标轴。顾灿的钢笔在白大褂口袋无意识旋转，墨水流淌的轨迹恰好补全了她未说出口的半句话。当康复训练器的电流强度随雪势增大自动增强时，两人同时转头望向监护仪屏幕，映入彼此瞳孔的数据竟是被窗棂分割成相同数量的光栅。
午夜值班铃响起时，顾灿恰好数到林殊梳理鬓发的第七个来回。她用来固定碎发的蜻蜓发夹，翅翼纹路与他珍藏在诊疗室档案柜的某枚异形邮票惊人相似——那是四年前在医学拍卖会流拍的罕见邮品，此刻正倒映在她保温杯晃动的洛神花茶里，随着手腕转动的幅度分解重组。
"听说心宿二的光要经过550年才能抵达护理站的时钟？"林殊突然点亮平板电脑，星座直播间的特效光晕将她的侧脸染成昴星团的淡紫色。顾灿调试动态捕捉系统的指尖微微发颤，那些本该用于步态分析的传感器光点，此刻在她发梢编织出的路径竟与游戏里医疗兵布置的□□阵列完全同频。
加湿器喷涌的白雾漫过护理台时，他鬼使神差将三枚医用夹子摆成夏季大三角的阵型。林殊的轮椅悄无声息滑近，被护腰支具禁锢的右手突然伸出，指尖蘸着雾水在台面画出行星环的弧度。当第47滴冷凝水坠落在天蝎座星图时，走廊的感应灯突然熄灭，未保存的电子病历自动生成的星轨图，正与游戏结算画面隐藏的成就徽章形成双重曝光。
晨雾漫过第七病区的落地窗时，顾灿在换药车的抽屉深处发现半张皱褶的票据。票根边缘的锯齿状裂痕与他珍藏在皮夹里的草莓园残票完美契合，背面褪色的复健建议笔迹正透过双层乳胶手套传来灼热的共振。他忽然意识到这三个月的每个黄昏，当林殊的轮椅碾过走廊第六块地砖时，自己总会不自觉地调整胸牌角度——直到天蝎座徽章的反光恰好落在她推着护理车经过的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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