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极浓,云家商船上的烛光映在海面上,飘忽不定。
须臾间,船就在港口停靠稳了。
孟非和小侯爷夹在卸货的汉子里登上了船。
云家是做布料生意的,堆在外面的全是各种样式的丝绸布匹,搬了好一会儿,都没见着不同的货物。
孟非心里有些着急,营养不良未成年的体力不允许他坚持太久。
豆大的汗珠从脑门上一颗颗往下坠,喘息声也不敢大了。
好在力竭前,外舱的货物全被卸了下去。
“里舱都是些受潮的料子,你们搬的时候小心些。”
小侯爷朝他使了个眼色,孟非明白,这是叫他按计划行事。
“哎哟,我肚子好痛,怕不是吃错东西了。管事的,我憋不住了,能不能去方便一下。”
边上监工的人很是嫌弃:“干活不利索,还竟会偷懒,真是懒驴卸磨,去吧去吧,要扣工钱的啊。”
孟非点头哈腰地就下船去了。
趁人不注意,他拿出袖里藏着的火折子,一连点了好几个放料箱子,点着了就赶紧去另一个方向点。
箱子装的都是布匹,瞬间就被火焰吞没,向旁边的货物吞吐着火星。
黑夜里,这火尤其明显,几乎是火势稍大了点,就被人发现。
“着火了!这边着火了!”
“啊!那边也有火。赶紧救火啊!”
火势很快扩散,船舱下来不少人灭火。
小侯爷则趁乱摸进舱内,撬开箱子,上面是受潮的料子。把顶上的料子拿出,下面有个夹层,夹层里的正是白花花的细盐。
扫了眼里舱,这样的箱子有上百个之多。
这云家倒也真是胆大!
怕被人发现,孟非也成了灭火大队的一员。
但毕竟是港口,大家动作又很快,眼看着火就要全灭,小侯爷那边却迟迟没有动静。
悬着的心看到半空中的信号弹后,终于是落下了。
以楠青为首,百来号人黑衣人赶到港口。
“小侯爷,暗卫集结完毕,文先生带着另一队人马去围云府。”
“将这船查封了。”
“遵命!”
这些黑衣人训练有素,控制好云家的人,船也被彻底查封。
小侯爷领着其中一批人去了云府。
三日后,此事才算告一段落。
这期间,小侯爷一直连轴转,很难碰见,孟非从文先生那才算是了解事情的始末。
云家私贩官盐持续近十五年之久。
十五年前,云府的布料生意极为惨淡,各地的铺子经营不下去,关了不少。
云老爷买通商丘盐场的人,同商丘和永兴城的府衙勾结,借着布匹生意,商船途经商丘时,都会偷运走大量官盐。
“文先生,私运官盐一事这么多年都没人察觉吗?”
“那谁又知道呢?”
“好吧,文先生。之前你们同小侯爷演的那出真是吓死我了,楠青和楠竹就算了,怎么文先生你还拿着块砖头就和匪徒打呢。”
楠竹就是那个不大的男孩,和楠青都是小侯爷身边的贴身侍卫。
文先生笑得一脸不正经。
“哈哈!小阮呀,你不知道,当时我见你一脸震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模样,差点就演不下去了。”
自从来小侯爷这边,孟非的伙食和以往比好了不少。
吃的好,脸色也变得红润,两颊不再干瘪,样貌逐渐恢复以往的水准,活脱脱一个清纯可爱的标志美少年。
文先生见他脸上长了肉,时不时掐一把,说嫩得和芙蓉一样,能掐出水来。
孟非每次都摸着掐疼的脸,满脸不服气。
芙蓉是形容小姑娘的,怎么能来形容他呢。
云家的处理结果很快下来了,查抄家产,云老爷处以死刑,其余男丁杖责二十,流放禹州,女眷充入教坊司,三日后行刑。
孟非怕李茂茂也会受到刑罚,特地去问了王哥。王哥让他宽心,李茂茂已经安排妥当,这几天念叨想三个人聚一下。
“就明日吧,我带李茂茂去见你。”
孟非答应,回房时碰见小侯爷。
“云家那小少爷嚷着要见你,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去见一面。”
“不了吧,我和他本就不熟。”
孟非能猜到云上上想见他的原因。
无非是他在小侯爷手底下做事,想让他在小侯爷那求求情。
穷途末路之人都是这样,哪怕有一线可能也要抓住。
“听说你之前是那小子的打奴,不想看看他现在的落魄样,出口气吗?”
“没什么好看的。”
孟非是真的没有兴趣。
这世界他都分不清真假,而云上上不过是这世界里他不太喜欢的一个过客,他不会在这种人身上浪费任何心力。
倒是小侯爷闻言,眼里闪过一丝兴趣,偏要拉着他去看一眼。
“小侯爷,我可以拒绝吗?”
成天这样跑来跑去很累的。
“那小子既然开口,不去看看岂不是很对不起你们曾经的主仆情。”
孟非拒绝失败,跟着去了县衙的大牢。
大牢里收监了不少云家人,一进去就能感受到沉重的氛围。
衙役很是恭敬地在前引路。
云上上自己一间牢房。
抬眼瞧见小侯爷和孟非,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衙役说你想见阮祈雨,我带他来了,有什么想说的都说出来。”
小侯爷面上不耐烦道。
云上上想见孟非只是想让他帮忙求情,谁能想到小侯爷亲自来了。
云上上年纪不大,但也懂得轻重。
一咬牙直接跪下,用力给小侯爷磕了个头,再起身时,头上一片红肿。
“小侯爷!罪民深知家父犯了大罪,不求大人能放过小的一家,还望能网开一面,留家父一命!”
“你父亲犯的可是重罪,若不是你生母,只怕你也难逃一死。”
“我娘?我娘怎么了?”
云上上有些懵了,猜不透这和她娘有什么关系。
孟非也奇怪,这事和云家姨娘还有关系呢?
“你娘到云府也有十六年了吧?
你娘进府不久,云家就开始这私贩官盐的生意。
此次事情这般顺利进行,也是多亏了云姨娘。”
小侯爷虽没有完全说清楚,但表明的信息很是令人心惊。
出了大牢,孟非仍没缓过神,还在琢磨。
小侯爷这意思,难道云家这贩盐的生意就是云姨娘带来的?
云姨娘竟有这么大的背景吗?
小侯爷后面又说这次事情顺利多亏了云姨娘,云姨娘这是又弃暗投明,背叛了云家?
他想的入神,没注意小侯爷一路都盯着他。
“孟非。”
“嗯?”
等反应过来小侯爷叫了什么,他又无意识回答了之后,孟非的心猛地一沉。
“小侯爷,你刚刚在叫谁啊?”
孟非强装镇定,面上的表情是他控制不住的僵硬。
“孟非。”
小侯爷又重复了一遍,眼神直勾勾盯着他。
“啊哈哈哈哈。小侯爷,孟非是谁啊?我们这里有其他人吗?”
孟非知道身份瞒不住了,但仍然装傻,眼神四处乱瞟,随时打算跑路。
小侯爷见他强撑着死不承认,好笑地摇摇头,从怀里拿出样东西。
孟非定睛一看,这不是自己包碎镯子那布包吗?
难道?
“那晚的刺客?”
他一激动,直接破音了。
小侯爷幽幽笑出了声。
“现在才反应过来?”
孟非挠挠头,倒是放心了。
他一直不觉得那人有恶意,掉了层马甲也不担心。
“小侯爷,你那晚去云府是查案?”
“是。”
“小侯爷,你怎么会认识那镯子?”
“我母亲给了我另一半。”
“你是去查了我的身份吗?”
“自然。”
说到这里,小侯爷好像有些不自然。
“节哀。”
孟非反应过来。
真要说,他前不久家破人亡。
他现在应该是悲愤,还是释然?是沉痛还是一蹶不振?
另一层马甲可不经掉啊。
“谢谢小侯爷。”
不知道该怎么演绎现在该有的情绪,最后只得一脸便秘似的感谢了小侯爷。
小侯爷见状有些奇怪,这不像被屠戮满门的人的表情,只当他是心里太沉重,不愿外露。
“你母亲与我母亲是闺中密友,早些年,一些意外令她们失去联络。
我母亲同说我说过,那镯子拼在一起是只小狐狸,先前摔成了两段,便一人拿走了一半。”
“小侯爷,你可有去查是谁灭的我家满门?”
小侯爷微微点头,拧起眉头,面色沉重。
“当初动手的是江湖的一个杀手组织。背后买凶之人藏的极深,还未查明。你的身份现在还不宜暴露。”
孟非也是这个打算,他本不想被那群人发现自己还没死,当个活靶子。
第二日,王哥如约带着李茂茂来找他。
“阮祈雨,你变了好多,长的好看了不少。”
“那是小爷天生丽质,以前是不露锋芒。”
“得了吧你,夸你一句,你有十句等着的。”
李茂茂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嗳?我说真的,真是想不到,咱王哥还有这么一层身份,竟然是小侯爷的手下。云家出事那天吓死我了,以为他不会管我死活呢。”
“王哥不管你,不还是有我呢吗。”
“你?我指望你还是拉倒吧。”
李茂茂还是如从前那般活泼。
“你现在倒是也为小侯爷做事,怎么就我这般命苦,还找不着个好的主家。”
孟非和他嘴贫。
“李茂茂,你看我怎么样?”
“我可去你的,别占我便宜。”
日头西斜,聊得再好也要到离别的时候了。
“上次你走后我就以为见不着你,没过多久还是见着了,咱们缘分还是深的。孟非,下次见哦。”
“李茂茂,下次见。”
虽然谁都不知道这个下次是什么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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