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火球突拾重力,在空中顿了一瞬,接着如洪涛般铺天盖地呼啸而来。一眨眼的功夫,漫山遍野的白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绿茵茵的嫩草。
寒风不吹了,雪不下了。从冬天一步跨越到了春天。
和煦的暖风轻拂着卜雨的衣带,轻柔的细雨轻拍着卜雨的脸颊。
可她还没来得及感受这梦里的温暖,一阵剧烈的咳嗽将她拉了出去。
“咳咳咳…”卜雨涨红着脸,费劲地喘息着。
“小姐,小姐!”知云在一旁拿着手帕擦拭着卜雨的嘴角,很快手帕便洇红。
“邬先生,小姐怎么样了?”知云擦着眼角的泪,又换了一块手帕。
邬求言面色凝重,把完左手把右手。
“她已经出来了。”邬求言轻拍卜雨的脸。
“卜雨,卜雨,醒一醒。”
“她怎么了?”一旁的怀暻刚问完这话,便看见躺在榻上的索南嘴角也开始渗出血来。不过那不是鲜红色的血,而是一种暗红色的粘稠液体。
奥穆尔泪眼婆娑,上前给索南擦拭着嘴角,“索南,我的儿子。你醒一醒啊。阔克苏尔保佑你,你睁开眼看看阿爸吧…”
怀暻看着眼前“惨烈”的景象,上前揪住邬求言的胳膊,“现在是什么情况?”
怀暻问他,他还想知道是什么情况呢。卜雨在梦里到底做了什么。
“很不好,殿下,很不好。我不知道卜雨还能不能撑下去。”
“我不关心什么卜雨,我说的是索南,他…”怀暻话还没说完,便被知云一声高呼打断。
“小姐,你醒了!”
邬求言闻声立马冲了过去。
“卜雨,你感觉怎么样?发生了什么?”
卜雨并不知道自己睁开了眼,因为即使睁开了眼,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
她看不见邬求言难得一见的紧张,也看不见知云的满脸泪水,更别说怀暻那一脸要杀了她的冲动。
“邬先生…”她嗫喏道
“我在这,你要说什么?”
“是你点的青烛吗?”
邬求言明白她的意思,“对,是我们点的,知云和小春,我们一个接一个点的。你在里面干了什么,青烛烧得那么快。”
邬求言看着卜雨涣散的瞳孔,久久不能聚焦,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果真没反应。
她看不见了。
卜雨看不见目前帐内的景象,满地的蜡油和烛烬,围着卜雨和索南绕了一个个厚实的圈。
“我觉得我应该是成功了。”卜雨费劲地说道。
“是吗?你看见索南现在是什么样子了吗?你就说你成功了?”怀暻阴沉着脸,盯着卜雨那张惨白的脸,咬牙切齿道。
“索南怎么了?”卜雨问道。
“索南在吐血,暗红色的,粘稠的。”邬求言跟卜雨描述着。
“还有一些血块儿。”奥穆尔攥着手里包满血块的手帕补充道。
“还是不行吗?”卜雨有些失望,她本以为自己在梦里找到了答案。
“好了,不要想了,你现在需要休息。”邬求言温声道。
“我说过,治好了有赏,治不好,连坐立斩。”怀暻不留一丝情面。
“邬先生,你还要不要试一试?”他看着满脸痛苦的索南,像是还有一个救命稻草似的对邬求言说道。
“殿下,我也说过,卜小姐却不了的魇,邬某也无可奈何。”
“好。卫骁,把他们四个押下去,择时问斩。”
“殿下,等一下。”邬求言看着一旁的索南,接着说道,“卜小姐说有成功的可能,我信她,索南定会醒过来。若是邬某之徒学艺不精,索南没有醒过来,做师父的肯定难辞其咎,到时我们自会随索南而去。望殿下再等一等,且让我们到最后死个明白。”
怀暻点头,他本来就没想立刻杀掉他们,万一索南醒过来呢,万一还需要他们呢。
“卫骁,押回帐房看着他们。”
“是。”卫骁应道。
“还有一事,”邬求言低着头,硬着头皮说道,“卜小姐需要大夫。恳请殿下为卜小姐请一位大夫来。”
怀暻没再看他们,俯身去查看索南的情况。
“祈祷阔克苏尔保佑你们吧。”
外面的太阳落到只剩一半,四下暗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火把的光亮。
邬求言抱着卜雨朝自己的帐房走去。卫骁带着他们进了帐内,领着人仔细搜查了一番,并无威胁,留下四个侍卫便走了。
“邬先生,小姐需要大夫。”知云哽咽道。
邬求言拿起卜雨的手,不停地试探她的脉象。
他能感觉到皮下的脉搏跳得越来越无力,卜雨的手愈加冰凉。
“邬先生,求你想想办法吧。”知云已经泣不成声,“再这样下去,小姐要没命了呀。我怎么跟老爷夫人交代。”
一旁的小春眼里涌起杀意,上前抓住邬求言的手臂,比划了个“杀”的手势。
邬求言摇了摇头。
他见过小春的身手,卜丛安排给他们的唯一一个马夫,不会是等闲之辈。
可就算冲出这帐房,他们还能跑到哪里去?这偌大的阔克苏尔都是怀暻的地盘,躲到哪里也没有用,何况是一望无际的草原。
就在犹豫之际,邬求言突然间起身,去床头一侧的包袱里翻翻找找,终于掏出了一个瓷瓶。
“邬先生,这是什么?”知云搓了搓眼睛问道。
“百沸丸。再这么下去,活路不大。吃下去,或许能博得一命。”邬求言倒出瓶里唯一的一颗药丸,那药丸的颜色跟卜雨嘴角的血色别无二致。
“那快给小姐吃下吧。”知云着急道。
可小春却上前把住邬求言的手腕,一个劲地摇头。
习武之人应该都听说过,百沸丸,丸如其名,吃下去能让你的身体沸腾百倍,凝固的血液会重新在体内轮转,身体的各个器官如死灰复燃般重新运作起来,榨干现有人体的最后一丝力气来维持短暂的生命迹象。
只是这个“沸腾”的过程,吃下药丸的人要承受身体被撕扯、冲击、蚕食千万次的疼痛。
就在邬求言也在考虑到底用不用这剂猛药之时,卜雨再一次地开始咳嗽吐血,这下过后卜雨的脸已接近死白。
邬求言不再犹豫,掰开卜雨的嘴,使其将百沸丸吞了下去。
“疼,啊…”卜雨的脸色很快泛起潮红,紧皱着眉头,痛苦地呻吟着。
“卜雨,坚持住。”邬求言在一旁时刻关注着卜雨的脉象,可算有力一些了。
“热,好热…”卜雨拉扯着胸前的外袍,怀暻的狼毛袍还披在卜雨身上。
“邬先生,小姐的衣服都被汗浸透了,要不要把外袍给脱掉?”知云担心道。
在她看来,小姐有反应,能说话了,看来这丹丸真是管用。
“不能脱。”邬求言否定道。
知云身上已经没有干净的手帕了,只得扯出自己里衣的袖口,小心地给卜雨擦着汗。
不知过了多久,天已完全黑了下来。
若按寻常,每天晚上这个时候,卜雨应是早已钻进她五层被的被窝里肆意睡眠了。
但没想到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在残喘着的,也是卜雨。
“于公。”帐外传进来的声音像是丢进湖里的一个石头,在帐内人的心里泛起阵阵涟漪。
紧接着,帐门被掀起,一个身着紫衣的老人佝偻着身子走了进来,连外袍都没来得及穿。
他揭下脸上那层覆着尘土的黑纱,雪白的眉发,瘦削的脸颊,深凹的眼眶埋着一双利眼,与他滞缓的脚步所不同的是,那双锐利的眼睛早已将在场的人扫了个明白。
邬求言见他手里拎着一个不小的黑箱子,心里升起几分希望。
“您是大夫?”
“我不是大夫,我只是来救她命的。”老人细声细语道。
“有劳于公了。”邬求言拱手说道。
于甲看了看卜雨的脸色,摸了摸她的脉。
“你们给她吃百沸丸了?”
“是,于公高见。也不知吃的对不对,但若不吃,恐怕都等不到于公来了。”
“对也是,不对也是。”于甲余光略过卜雨身下的灰色毛袍,上面的血迹早已干涸成暗红色。
他收回视线打开黑色箱子,从中取出一个皮包,解开暗扣,皮包伸展开来,里面插着密密麻麻的银针,有长有短,有粗有细。
“你过来给她把衣服脱了,”于甲指着知云,“其他人都出去,没我的指示不准进来。”
邬求言看向知云,朝她点了点头,便连同小春和一名侍卫出去了。
“要全脱吗?”知云小心翼翼地问道。
“只留一件里衣。”于甲吩咐完便转头从箱子里摸索着什么。
知云不敢耽搁,马上开始解卜雨的衣扣。
同邬求言一样,于甲也是掏出了一个瓷瓶,倒出一颗同样大小的黑药丸,掰开了卜雨的嘴塞了进去,提着她的下巴喂了口水,卜雨便将药丸吞了下去。
知云三下五除二,没一会儿卜雨便只剩一层单薄的里衣,这里衣早就被汗水打透,湿津津地贴在卜雨身上。
“我要不给小姐换身干索的里衣?”
“不碍事。”于甲说完就利落地接连取了十几银针,摸着骨头和关节定位,贴着里衣扎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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