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波针下完,于甲又取更粗更长的针开始了第二波。
知云看着卜雨原本泛红的脸色渐渐褪去颜色,又回到了苍白。
她做不了别的,只能不停地擦拭着卜雨额间的汗。
没过一会儿,门帘动了起来,知云听见声音立马起身护在卜雨身前。
待看到进来的是艾米拉之后,知云才放下心来。
艾米拉端着一个铜盆,“里面是热水,给她擦一擦。”又递给知云一个包袱,“里面是干净的衣服,一会儿可以给她换上。”
知云红了眼眶,颤抖着声音问道,“索南他怎么样了?”
艾米拉忍着泪意,挤出一个笑容,“索南醒过来了。”
说完她跪坐在卜雨的榻前,双手合十抵住额头,虔诚地默念起祷告词。
像给索南祈祷那样,艾米拉再次请求阔克苏尔将这位纯洁善良的女子归还给她的家人们。
于甲下完所有的针,他封住了卜雨的所有感官,将大穴全都关住,从上到下,从左及右,才把她体内奔腾的血气控了下来。
而这只是堪堪控制住了百沸丸的部分功效,让她不至于那么快地气力消尽而亡。剩下的问题才更加棘手。
于甲一边思索,一边转动着卜雨身上的银针,随即在纸上飞笔,写完便甩给知云,“去交给卫骁,让他速去取药。”
说完又对艾米拉吩咐道,“艾米拉,我现在需要你速去准备一个打满热水的木桶,能把她放进去泡着的才行。”
知云和艾米拉收到任务便迅速行动起来,不敢耽误一刻。
知云冲了出去,先是看见离得最近的邬求言,邬求言见知云出来忙问道,“怎么样了?”
“还不知道,于公还在扎针。”
知云向邬求言身后看去,怀暻正站在火把旁。卫骁也在。
“卫统领,”知云忙跑向他,举起纸对他说,“于公让您速去取药,急用,很着急!”
卫骁看了怀暻一眼,怀暻点了点头。
“是。”卫骁接过纸叠了叠放进怀里,朝着自己的马跑去。
“谢谢殿下救我家小姐,我们感激不尽。”
知云回到邬求言的身边,“邬先生,回帐里等着吧,外面冷,别小姐医好了你又病倒了。小姐要是醒来,我第一时间找人去跟你说,你放心。”
“好。”邬求言看着知云又回到了帐子里,心不免又悬了起来。
怀暻见状,吩咐一旁的侍卫,若有情况,立马向邬先生和自己通报。
“邬先生也请信于公一回,多少次我都到鬼门关跟前了,于公也能把我拉回来,我这不也好好地站在这儿跟你说话吗?卜小姐定会无恙。”怀暻的话娓娓道来,像是给邬求言吃了一颗定心丸。
“谢殿下关心。”
邬求言和怀暻各自举着火把从帐房门口散去。
自卜雨昏迷已过四日。
索南这边已经可以喝些稀粥下地走路了。
重得爱子的艾米拉每天都守在索南榻前,每餐都喂一碗肉粥。看着儿子的脸日渐圆润起来,是艾米拉每天最开心的事。
而卜雨一天大部分的时间都要泡在木桶里,头发和皮肤里都浸透了药味。
知云似乎也已习惯了每天照顾卜雨的日常,打水、喂药、擦拭身体。
看着卜雨还能呼吸,能听见她的心跳,对知云来说已经知足了。
“小姐,今天是个大晴天呢,苏尔河的河水又涨了,现在不用踩石头就能打到水了。”知云给卜雨擦了擦嘴角,把见底的药碗放到一旁。
“小姐,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你什么时候醒过来呀?”知云望着卜雨祥和的睡颜,好似世间一切都与她无关。
知云的眼还肿着,她的小姐一会儿被扎的像刺猬,一会儿又要泡在热汤里“蒸煮”。卜雨遭的罪,知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她拿起手帕轻轻按着自己的眼睛,都不敢用力擦,一擦就疼。
“知…知云。”
恍惚间,知云以为自己幻听了。
她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动不动地盯着卜雨。
只见卜雨的嘴唇微微颤动,那微弱的声音再次传来:“知云…”
知云瞬间反应过来,这不是幻听,小姐真的醒了。
她激动得双手捂住嘴,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一边哭一边笑:“小姐,你可算醒了,可吓死知云了。”
卜雨缓缓地睁开眼睛,眼前依旧一片黑暗,但她能感觉到知云熟悉的气息。
卜雨虚弱地问道:“我躺了几天了?”
知云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道:“小姐,你昏迷三天了,可把我们担心坏了。”
“索南怎么样了?”
“索南早醒了,他现在好多了。能吃饭也能下地走路了。”知云看着卜雨虚弱的样子,满是心疼。
“小姐你不要说话了,我这就去找于公来。”
“等等。”卜雨一声急呼喊住了知云。
“小姐,怎么了?”知云又回到榻前。
“我先问你几个问题。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越详细越好。”卜雨低声道。
知云愣了下,但还是点了点头,连忙答是。
“大家安全了吗?”
知云闻此又红了眼眶,“我们没事,都很安全。”
“谁救的我?”
“于公。只知道大家都喊他于公,是殿下身边的太医。邬先生说于公医术高明,救了殿下好几次性命。这次定会保小姐无恙的。”
卜雨闭着眼睛,知云不知道她家小姐在想什么。
“殿下现在人在哪?”
知云想起今早天刚蒙蒙亮时,由于早起的习惯,知云本想收拾一下出门打水。
无意中听见了门口侍卫交接时说的话。
——“怎么今天来得这么晚?”
——“殿下今天启程去新肃,我们去整顿行囊来着。”
——“什么?怎么会这么早?原定不是后天才走吗?”
——“我听昨晚在殿下门口守帐的兄弟说,于公半夜去找过殿下,可能有其他什么变故吧……”
知云将她听到的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卜雨。
她不知道卜雨为什么这样做,但她只需要听从卜雨的安排就是了。
卜雨听完知云的话,一言不发地躺着。
知云就这么等着,最后按耐不住了,还是叫了声“小姐?”
“知云,你速去让小春去截下殿下,就说我醒了,有要事相求于殿下。”
卜雨说完没听到知云的回复,忙睁开眼又说了一遍,“快去!”
“是,小姐。我找完于公就去找小春。”
卜雨在黑暗中向前一抓,精准地抓住了知云的手腕,“不,先去找小春。”
“知云明白。”知云将卜雨的手放回被子里,转身跑了出去。
知云出了帐子。对着门口的侍卫说道,“大人,我家小姐醒了,劳烦速去请于公来。我去给邬先生送个口信,随后就来。”
侍卫没多想,毕竟怀暻已经对他们解除了禁令,应下便跑走了。
知云见侍卫走远,便反方向朝另一个帐子走去。
卜雨再一次闭上眼睛睁开,依旧漆黑一片。
难道现在是深夜?卜雨心想。
卜雨深吸一口气,吸进肺里的空气像带着刺一般,扎得她胸膛生疼。
本想蓄力撑起上半身来,可这疼痛像渗进血管里一样,顷刻间便放射至四肢百骸。
“嘶——”又痛又想呼吸。
逼得卜雨直抽凉气。
不知在黑暗里过了多久,卜雨感觉有半天时间那么长。
漏在被子外的右手因长时间用力攥着身下的床单而骨节发白。微微颤抖的手则说明这具身体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卜雨。”帘子被大力掀开。
“邬先生?”卜雨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她伸出手朝黑暗中摸索着。直到拽住邬求言的袖口才安定下来。
“邬先生,屋里为什么不点盏灯?太黑了,我什么都看不见。”卜雨苦笑道。
邬求言环顾四周。今天是难得的大太阳天,阳光仿佛要刺穿帐子照射进来。此刻帐子内亮堂的纤发可见。
“卜雨,你现在看不见我吗?”邬求言对着那双不停眨巴的眼睛问道。
“看不见。全是黑的。”
卜雨后知后觉道,“现在是白天对吗?是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她的语气里没有讶异,只是平淡地说出了事实。好像那不是自己的眼睛。
“没关系,于公会有办法的。他是塬王身边的太医,医术高湛,有起死回生之效呢。”邬求言放缓语气安慰道。
“邬先生不必哄小孩似的哄我。我担心的并非这件事。”
“你不担心,我们担心。没有你,我们那还能坐在这儿说话。”邬求言反驳道。
“你不要讲话了,浪费气力。”
卜雨执拗地转了下头,朝着邬求言说话的方向,“邬先生,我还有件事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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