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花城西山钟家别墅内已经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钟望山拿着银匙轻轻敲了敲杯璧,厅里正在交谈的众人渐渐安静下来。
钟望山清咳一声,“衷心感谢各位贵客莅临寒舍,为我父庆九十喜寿。今日,钟家略备薄酒,以酬诸位车马劳顿,请诸位贵客尽情享用。开宴!”
佣人们鱼贯而入,将一道道精致的餐食放上长长的餐桌。
宾客们或坐或站三五成群地聊着股市和天气,脸上挂着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完美笑容。
外公草草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碗筷,示意张星觉扶他离开。
举办宴会的地方是别墅的主楼,外公的房间在后院的副楼。两人出了主楼后,安静地走上花艺连廊。
夕阳已经彻底落下,天幕呈现出一种好看的绸缎般的靛蓝色。
身后的主楼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对比着这处的冷清与安静,那热闹就显得遥远而失真。
外公年纪大了,这么折腾一下,已经很疲惫。他看着外公喝完了舅妈煲的益气汤,又紧盯着这个老小孩吃完了一小碗蛋羹,才将餐具拿到小厨房里。
回去的时候,外公已经不在客厅。张星觉想了想,从客厅走出来,果然不远处的花房里已经亮起了灯。
张星觉走到花房外,却又不舍得进去打扰。
其实以前暑假的时候,外公外婆也会回西山别墅小住,山里清静,空气又好,两个老人住这里也惬意。
外婆喜欢自己莳花弄草,每每回了山上便将精力都花费在了花园里。
花城经常有台风,花园里的花也无法幸免,台风过境之后总是一片狼藉。
于是外公就设计了一个花房,除了那些必须种在外面的,其他的便都种在了花房里。
每回两位老人回来,都要在这花园和花房里待上半天,有时候剪剪花枝,有时浇浇水,有时就坐在这花丛中絮絮低语。
外婆去世后,外公就很少回来了,可能是怕睹物思人,也可能是不忍心留外婆一个人在公寓里。
张星觉对于爱情的想象和理解,便是来自自己的外公和外婆。
他不理解傅政声那种娶了三四个妻子的人,也不想接受钟女士总让他找个人的想法。
其实他知道钟女士的苦衷,无非是怕他一个兽医以后接不住星程酒店的盘子,想让他找个助力,至少是个帮手,所以给他介绍的相亲对象,无一不是能力很强的人。
可是,他跟那些人都不熟,或者根本没见过几次。
而且,他跟花城这些所谓上层阶级的人都处不来,估计他们也不想和自己这个兽医有太多关系。答应来相亲的,要么是被家里逼的,要么就是明白了可以分一杯张家的羹的。
这些人当中,还有或多或少偷偷嘲笑过他的。
好不容易认识个赵恒,本人看着是还不错,但他那些朋友着实不行。而且,说来那次林家别墅聚会后,两人好像再没联系过了。
可是,他也理解父母的想法。
自己当年瞒着他们改专业,毕业后又偷偷开了宠物医院,还是太任性了。
当时他只想着做自己喜欢的事,却没有想过这个职业可能会让父母在社交圈里面临尴尬,也没想过星程谁来接手管理。
这几年,父母两人又开始忙碌起来,甚至比他小时候还忙。听梁晋芾的意思,公司是遇到什么难题了。他们几个连轴转,前几日老张发烧入院,估计是连续熬夜导致抵抗力下降了。
而自己只能看着,却也帮不上什么忙。
他想起上午舅舅钟望山来接人时的欲言又止,“现在星程大不如前,你也该……”
虽然话还没说完就被外公打断,但他大概也知道舅舅想说什么,无非是让自己承担起应该承担的责任。
张星觉没有走进花房打扰外公,悄悄往外走了几步,找了个花架旁边的吊椅坐下来。
刚坐下便收到了傅辛遥的短信,“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我给外公打个视频电话。”
张星觉看着他的信息笑出来。点进软件把人悄悄放出来,又把手机放进口袋里。
他正兀自觉得好笑,忽然听见两个声音传来。
“这还有假!你没看今天傅四没来吗?”
“可是,傅氏海外市场不是他们近年来的重点方向吗?他虽然去开荒,但是做好了,不就直接去董事会了吗?”
“早不去晚不去,偏偏在新董事会选举的时候才去,等他回来,那位就是董事长了。不过啊,还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傅四单打独斗,其他可都是有母家支持的。一个私生子,想要走到权力中心,还是难哦。”
“上面那位应该不会那么轻易放权吧,交给谁也不如自己握在手里安心啊。”
“他不放也不行了。你们还不知道吧?”那个人说着又略微压低了声音,但张星觉与他们其实就隔着一棵树,所以依然听得清楚,“上面那位昨天中风了,虽然没有严重到眼歪口斜说不出话,但年纪在那儿了,再有下次谁知道会怎样呢。”
“但是一点风声也没有啊。”另一人将信将疑。
“这种事怎么可能传出风声,肯定早被压下了。也就是我家管家大叔的侄子,在给傅二当保镖。昨夜傅二去走那个什么红毯,结果还没到她就掉头回傅家老宅了。就她那个爱到处蹭红毯的性子,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她连红毯都不走了呢?”
“那下周一的董事会……”
“估计就要逼宫咯。所以说,傅四这时候走,说不定一开始就是傅元……的计谋呢,这是故意把最大竞争对手支开好……”
那人还要再说下去,却见有个人从宴会厅出来,沿着花艺连廊慢慢踱步过来。
两人一起住了嘴,很快又很默契地聊起了今天的晚宴和某个牌子的当季新款。
从宴会厅出来的人很快到了他们附近却没有上前,而是拿出手机对着天空拍起来。
他们走过去,客气地打招呼,喊对方“秦公子”。
“秦公子”回过头来,张星觉这才看清楚来人,竟是燕城秦家的那位。
宴会上表哥钟擎还特意给他介绍了一下,说是燕城有名的杰出青年企业家。
倒是不知为何会来参加外公的生日宴。
三个人客客气气打完招呼,又相携回了宴会厅。
那位秦公子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走开,才又转回身继续拍天空。
几分钟后,面对着张星觉的方向悠悠开口,“看这么久还不出来,我要收费了啊。”
张星觉轻笑一声,从阴影中走出来,慢慢走过去。
“秦公子好金贵,只不过看了几眼便要收费。”
秦公子含笑看他,然后伸出手,自我介绍道:“秦川。很高兴认识你。”
张星觉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也自我介绍道:“张星觉。”
“星觉……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直呼名字了?反正都自我介绍了。”
“嗯,秦川。”张星觉笑了,心里自在不少,他看向秦川的手机,“你刚刚是在拍星空?”
“嗯。”秦川点头,把手机递过来,“手机也能拍得很清晰,山上环境太好了,才能看到这么美的星空。你可以前后翻一翻,都是这边的星空。”
秦川的手机上看着确实很清晰,倒是和自己平时随手拍的很不一样。但他也没有像秦川说的那样前后翻,只是看了看秦川点出来的那张图,便把手机还给了他,“确实很不错。秦公子还会摄影?”
“不是说好直呼名字吗?”秦川“不满”地眨眨眼,又道:“我不是摄影师,就是爱好,随便拍拍。”
“随便拍拍也能拍这么好,你也太谦虚了。”张星觉指了指宴会厅,“怎么这么快出来了?晚宴不合胃口?”
“不是,只是想着一会儿就得下山了,不来外面看看太浪费了。下午一进门我就注意到了这个花园,想来看看。”秦川说着,环视了一圈,随即他目光停在花房的方向,“里面好像有人?”
“哦,那是我外公。”张星觉也跟着看过去。
秦川眯着眼睛仔细看了一会儿,“哦,果然是钟老。唔,瞧着还挺……”
秦川说着转头看了张星觉一眼,犹豫着没再往下说。
“挺孤独的?”张星觉问。
秦川略感意外地看着他,很快就点点头,又笑着说:“不是有意冒犯,请见谅。”
说别人家的长辈看着很孤独,有点像在指责长辈的家人没有尽到陪伴的义务。
“没什么冒犯的,他确实挺孤独的,我们也确实没尽到多少陪伴的责任。”张星觉叹了口气,“那个花房,是我外公专门给我外婆设计的,以前也是他俩一起打理的。外婆走了之后,就交给园丁打理了。这几年园丁也换了几个,早就不是他和外婆的花房了。”
秦川应了声,若有所思,“他们一定很相爱吧。”
“嗯。”
于是两人不说话,都看向了花房里的钟老。
不知过了多久,秦川又突然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今天会来这里给你外公贺寿吗?”
其实大户人家办喜事,多的是人想来混脸熟,张星觉以前也没少见。但秦川这人感觉也不像是来混脸熟的,而且燕城数一数二的大企业的大公子也没必要跟花城这边的人来刷脸。
他歪了歪头表示不解。
“我母亲本科是在花城中文大学读的,她说那时候有个对她影响至深的老师,就是你的外婆。”
“啊,原来如此……”
“我来之前母亲叮嘱我,让我记得去给老师上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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