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会在此?我又为何在这?外面如今是什么状况?”
一抬手臂想抽出自己的手,不想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嘶了一声。
宁珩昭答非所问,气恼着责备道:“你为何要与项柳安到此涉险?”
苏凌月毫不在意宁珩昭的气愤,想起昨夜昏倒前的种种。
与其问这个吃干醋之人,倒不如去问问项柳安。
她穿鞋下榻,这才如实回道:“自然是为了公主殿下的姻缘。”
宁珩昭微微错愕,转而舒眉展眼,乐道:“原先我还纳闷,太后为何匆匆召我,而公主竟然亦在。太后命我领一千精兵到此,相助项柳安。”
苏凌月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回头问道:“若是太后无令,你可会相帮项柳安?”
宁珩昭没有迟疑,坦坦荡荡回道:“不会,可我担忧你,太后的懿旨不过是师出有名罢了。”
苏凌月回首瞅着朝阳已出,经此一夜她能安稳地躺在此处,想必事情已然得以解决。
她加快脚步,出了堂屋。
一入院内冲鼻的血腥味,混着烟味呛得她咳了两声。
那满地未干的狗血,不禁令她幻想起齐家宝杀狗时的残虐。
宁珩昭追上来,不解道:“你这是要去何处?”
昨夜的惊心动魄,仍让她心有余悸。
她昏倒前宁珩昭尚未来,不免担忧项柳安等人的安危,“眼下到底是何状况?”
宁珩昭昨夜一直寸步不离守着苏凌月,命手下不准叨扰。
外面什么状况,他当真不知晓。
之所以会在齐家宝家中,只因村中房屋除此之外全部葬身火海。
见宁珩昭摇首不知,苏凌月径直将院门打开。
依着记忆,她朝着昨夜昏倒前的地方奔去,宁珩昭则一路相陪。
很快,面前出现一个大坑。那些精兵与衙役通力合作,正往坑中扔着黑黢黢的人形东西。
苏凌月快速环顾四下,寻找项柳安的身影。
可是都没有项柳安主仆的人影。
东瞧西望这才发觉杜渲,慌忙行过去。
“杜大人,这些都是什么人?”
杜渲虽不知苏凌月的身份,可冲着宁珩昭的面子,客客气气回道:“回表小姐,这些全部是仙沟村的村民,昨夜那些妇人纵火烧家无一生还。”
“什么,无一生还?”苏凌月不禁打了个冷颤。
当初被她一笔带过的剧情,竟然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收场。
宁珩昭看不穿苏凌月的心思,却也察觉她面色难看。
“月牙,你怎么了?”
苏凌月未听见般直直盯着杜渲,颤声问:“那齐婆婆呢?”
杜渲伸手指向村碑石, “忠国公正在那边,单独审问那个老妇人。”
那村碑石一人多高,难怪方才她不曾看到项柳安。
“男子汉大丈夫,言出必行。”
项柳安信誓旦旦的保证,令齐婆婆有一丝动容。
她垂下眉眼,哭笑道:“阿姐,比我命好。”顷刻间神情严肃,又道:“大人,想问什么,即便问便是。”
项柳安若有所思,突然改口道:“还是等回了府衙再说吧。”又向崔达吩咐下去:“告诉杜大人,可以启程了。”
苏凌月守着齐婆婆照顾,毕竟这里面就她两个是女子。
山路崎岖,由崔达与衙役们轮流背着齐婆婆。
整整花了大半日的光景,方才下了山。
到了县衙,项柳安却让苏凌月随宁珩昭先行回京。
他则留下来安置那些女尸,让她们入土为安。
苏凌月自是不肯走,以有伤为由暂时拖延。
原本她想支走宁珩昭,可对方也有自己的小九九不肯回京。
好不容易没有苏凌烟干涉,宁珩昭可不想错过与苏凌月相处的机会。
两日后。
项柳安做主,将那些女尸葬在林州县城外的义园中。
义园乃官府管辖有专人打理,那些惨死的女子不至于无人祭拜。
这两日,齐婆婆也未被关入牢狱中。
而是项柳安单独将其安置在客房中,由专人看守。
第三日,一行人浩浩荡荡启程。
因着齐婆婆年迈经不起囚车的颠簸,则与苏凌月同乘一辆马车。
当初的寥寥几笔,如今深陷书中,方才感到自己当初的设定何其的残忍。
面对齐婆婆羞愧与自责,令她如芒在背坐立不安。
齐婆婆不知是不是已将生死看淡,神情不似前两日的悲怆,眼神中反倒有一丝憧憬。
苏凌月不敢轻易言语,只是一味端茶递糕点。
齐婆婆来者不拒,用了好几块枣泥山药糕。
齐婆婆抿了一口苏凌月递过来的温茶, “姑娘,那二人哪位是你的情郎啊?”
“二人?”苏凌月一时没会过意,透过轩窗往外张望两眼。
恰逢,项柳安与宁珩昭骑马齐头并进,进入她的视线。
一个儒雅俊美,一个威武英挺。
苏凌月回过味来,瞅一眼项柳安。
项柳安,情郎?
一股罪恶感油然而生。
她慌忙移到宁珩昭身上,抚着平稳下来心,顾不上害臊回道:“是那位大将军。”
齐婆婆似有不信,取笑道:“那日,你为国公大人挡剑,老身误以为,他才是姑娘的情郎。”
苏凌月嘲讽辩解:“谁家情郎,舍得让心爱的女子去做诱饵啊,他才不是我的情郎呢。挡剑,不过是……”
突然间她说不下去,那夜不过是她想着自己有主角光环,硬着头皮为其挡箭。
毕竟这个忠国公算女主半个娘家人。
“不过什么?”齐婆婆反而起了兴致追问。
苏凌月不愿过多解释,“反正他不是,那个大将军才是。”
“倒也是,老身瞧着那个大将军也不错,与姑娘十分相配。”
苏凌月不好意思傻笑,又瞄了几眼宁珩昭。
待她回眸,齐婆婆不知为何红着眼眶,偷抹着眼泪。
身为作者,苏凌月自是共情不已。
即便对方一生凄苦,终究难逃律法。俗世之人,哪有不怕死的。
“齐婆婆。”
齐婆婆猛然间情绪激动,咬牙切齿道:“莫再唤老身齐婆婆,老身这辈子恨透了这个姓氏。老身姓杨,不姓齐。”
“好,杨婆婆。”苏凌月立马改口。
齐婆婆慢慢恢复心绪,口吻抱歉:“婆婆不是冲你,只是婆婆这一生,真真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噩梦。每每想起便是满腔怨恨,你莫怪婆婆。”
苏凌月想劝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齐婆婆又开口:“老身已将全部罪责揽下,惟愿秦芳芳几人不受牵连。”
苏凌月心中难过,小说中那些女子终究是难逃律法。
秦芳芳与几个同被仙沟村所谓的丈夫,卖去青楼后便听从齐婆婆的教唆,通力合作杀人,而后互做伪证。
“忠国公,可有说何?”苏凌月不敢看齐婆婆,一副犯错低头的懊丧样。
“忠国公什么都没说,可老身清楚,躲不过的。”
苏凌月的心口酸胀,负罪感如同拳头反复敲打着她。绷不住,哽咽道:“婆婆,若想见杨阿婆,我定会鼎力相助……”
“忠国公亦是这般说的,不过,还是不见为好,阿姐有个念想,也好多活几年。”
听了这话,苏凌月也不知能再说什么。
明明自己是作者,为何这般无能为力。这些受苦的女子,到了还要为恶人赔上性命。
她抽泣出声,恨自己,也恨世道不公。
齐婆婆见她哭得伤心,心平气和讲起自己的过往。
“姑娘不必为老身哭,老身也算出了一口恶气。老身被拐骗掳到仙沟村,在无尽的屈辱下怀上老身的大儿子。一直像条狗一样被铁链子拴着,又连生下四个孩子。可惜,皆因先天不足夭折。日复一日的折磨毒打,老身认命了不再想着逃跑。一心一意养育独子,教他读书写字,盼着他与仙沟村里的人不同,知礼仁义。是老身痴心妄想,终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他不思进取,将他父亲的一身恶习承继,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便是他身为一村之长,怂恿将生育过两个子嗣的女子,卖入青楼贴补家用。又怕被官府问责私卖人口,竟然想到用老身这个失踪几十年的人作为卖家。每月初一,那些被卖入青楼女子的汉子,便会去青楼抢夺她们从牙缝里攒下的皮肉钱。秦芳芳其实是老身的孙媳妇,无法生育被第一个卖入青楼。眼看着陆陆续续不断有妇人被卖去青楼,老身便暗地里游说那些妇人,开始复仇计划。第一个死的,当然是老身那个好儿子。”
或许是残存的亲情作祟,齐婆婆流下热泪,喘了好几口气。
苏凌月虽已停止哭泣,可内心难以平静翻江倒海地难受。
“她们恨不得将仙沟村夷为平地,不复存在,皆是心甘情愿放火赴死的。”
齐婆婆面上浮现出大仇得报的欢喜。
苏凌月陷入沉思,即便身为作者也不知那些女子面对这般困境,该如何全身而退。
唯一所能想到的,是以命换命的决绝。
将夜之时,入了京都城门。
齐婆婆被项柳安带走,宁珩昭则送苏凌月回郡主府。
原本苏凌月还发愁,如何撵走宁珩昭。好在苏凌烟早已在郡主府外等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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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世间之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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