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时泽猛地刹住脚步,转头看他。
吴方摸摸鼻子,接着说道:“三日前,皇上派我秘密封锁将军府,不许府内任何人外出。安乐郡主那位暗卫,就是那位江公子,我好说慢讲劝了几日,他都死活要出府。你看,”
他抬起手臂,露出上面的伤痕,“整整三天,他跟我打了整整三天!这是疯了吗?”
慕时泽手指都不受控地颤抖起来:“白笙落呢?她没有出来吗?”
吴方道:“没有,安乐郡主应该不在吧,不然姓江的怎么可能一直不进去询问白笙落的意思。”
慕时泽低头,稳住自己紊乱的呼吸:“然后呢?你现在怎么进宫了?”
“哦,他偷袭我,我一时不查,被他偷溜了出去。”吴方揉揉脖颈,“小兔崽子跑的倒快,阴险!”
忽地,自己的手被用力的握住。
吴方一声痛呼:“慕子衡!你抓到我伤口了!”
慕时泽:“江一往哪去了?”
吴方被慕时泽的眼神吓了一跳,他愣了一下:“好像是往传音阁去了。”
见慕时泽准备冲过去,吴方忙叫住他:“不是,你现在去也没用了啊,传音阁现在全是皇上的人。”
慕时泽刹那间僵住了,他慢慢地转头,语气终满是不可置信:“传音阁……被李启拿下了?”
吴方捂住他的嘴:“他已经是皇上了,之前我们私底下喊名字就算了,如今你再这么毫无顾忌地喊皇上名讳,是想死吗?”
感觉到手下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吴方意识到这人太对劲,放下手,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慕时泽胡乱摇摇头,他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没事,我必须得去一趟,白笙落肯定出事了,我得找到她。”
吴方皱眉,思索着:“带兵封锁将军府那天,皇上是在宫内命我前去的。那时慕承轻却不知去向,我怀疑会不会是慕承轻做的?毕竟没几个人能困住安乐郡主吧。”
慕时泽点头:“整个京城也没人能打过她,要想困住她,必然是偷袭。但她一向沉稳理智,又怎么会……”
慕时泽百思不得其解,却愈发不能控制自己失控的情绪:“我先去查慕承轻。”
吴方想到自己对这事也有责任,忙跟了上去:“我也一起!”
……
“皇上!不好了,慕时泽已经出宫了!奴才没能拦住他,罪该万死!”司设监的管事太监“扑通”一下跪在李启身前。
李启挥手,问一旁的魏卓:“现在几刻?”
管事太监道:“回皇上,此刻恰好戌时。”
李启摆弄着龙袍,如今自己即将登基,传音阁也已经易主,这时候就算把白笙落救出来了也无力回天,便道:“无妨,去便去了吧,也乱不了朕什么事了。”
*
寒风凛冽,弯月高高悬挂,照入人间的光芒却异常寒峭。
京城内静寂无声,只有皇宫内传来的微光在隐隐闪烁。
城外不远的偏僻郊区,坐落着一处略显寒碜的院子。
院内似乎无一人,杂草丛生,安静得让人觉得心慌。
蓦地,院内一处角落闪出一道人影。
他拍拍暗处的人,示意换岗。
两个身着黑衣的人从阴影处走了出来,在一处巧妙的角度遮掩下打开了一扇暗门,走了进去。
走在昏暗的楼梯上,两人中略微壮一点的揉揉脖颈:“真累啊。”
“可不是,真不知道这位那位怎么想的,居然在这么个地儿关着安乐郡主。这都三天了,不给吃食,还时常泼冰水,”旁边的人身形更为细长,他“啧啧”两声,“要是我,早就熬不住了。你说他们就这么关着,什么也不问,什么意思啊?”
“哎哟!”先前这位忙压低声音,八卦地说着:“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白家,守卫大俞数十年,那白将军,可是战神一般的存在。”
说着他还佩服似的拜了拜:“这安乐郡主,在百姓心里也是一根定海神针,我毫不夸张地说,大俞可以没有皇帝,但绝对不能没有白家!”
“哎你小声点!被听到我们俩就完了!”
“哦哦哦!”他赶忙压低刚刚因为激动而不自觉抬高的声音,“总之,这白家,可谓是功高震主,太上皇是圣地名王,自然不在乎这些小事。新皇可就不一样了,他可没做过啥,在百姓眼里也只是一任普通的皇帝罢了!”
在同伴那得到了自己满意的反应,他才继续说下去:“但是你想,毫无权势,毫无民心的新皇怎么可能明晃晃地拷打杀害名震天下的忠臣?所以啊,他们这么温水煮青蛙的折磨安乐郡主,肯定是起了杀心,但又不敢杀,只好先给她个下马威!”
一旁的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这安乐郡主还真是惨,忠贞一世落得这么个下场……”
“哎哎哎,”那人打断他,“这事还不好评判,反正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了。”
两人沉默片刻,来到了一扇铁门前。
他们使劲推开,厚重的铁门发出“吱呀”的一声,露出里面的情况。
这天还是冷得很,湿漉漉的地板上甚至结出了几块冰晶。
正中央的拷具上还残留着几分旧年的、早已干涸的血迹。
白笙落被拷在上面,好像是怕她趁机挣脱,铁制的拷具把她四肢都紧紧固住。
她低着头,苍白的面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几簇发丝黏在颊边,冒着寒气的水珠顺着发丝滴落在早已脏污不堪的衣物上。
听见门开的声音,白笙落也没兴趣抬眼,神色恹恹,眼皮无力地耷拉着,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换岗进来的两人偷偷瞄了她一眼,又默默地在角落里站着。
两人中稍瘦的那个摸了摸腰间的干粮,转头询问般的看向同伴。
同伴叹了口气,低声说:“咱不是偷偷摸摸给过好几次了,她都不吃啊。”
“可是……我再去问问吧。”他慢慢走近白笙落。
站定后,他深呼吸几下,刚准备开口,白笙落忽地抬头,目光对上他。
这暗卫吓一跳,手上的馒头差点掉在地上,见白笙落没有说话的意思,他才继续说道:“那个,郡主您都三天没吃东西了,我这还有点,你要不要……”
还没等他说完,白笙落就摇摇头。
暗卫欲言又止的动动嘴唇,好似想说什么,白笙落轻轻开口:“谢谢你们。”
暗卫猛地听到这句,受宠若惊地连连摆手。
“慕承轻应该禁止你们给我这些吧?”见眼前的暗卫愣住了,白笙落嘴角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如果我吃了,状态很容易改变,到时候你们肯定会被罚。所以,谢谢你们,但是还是不了。”
那暗卫捏捏手里的馒头:“我……”
突然,白笙落目光一凝,低声道:“嘘,来人了。”
在角落偷听两人对话的暗卫也被吓一跳,忙拉着同伴站好。
门外的脚步声慢慢靠近,然后停下,铁门再次被推开,开路的侍卫退开,露出后面的人影。
内里的两位恭敬地行礼:“王妃娘娘。”
慕承轻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他们身上:“王妃?”
两人慌忙改口:“皇后娘娘恕罪!”
慕承轻这才满意地放过他们,她看向白笙落,目光里不知是什么情绪,她淡淡说道:“无碍,本宫不会计较这些小事。”
她静默片刻,侧头对周围人道:“都出去吧,外面给我守好了,新皇登基在即,你们别给我出什么乱子!”
待众人悉数退下后,慕承轻才缓缓走到白笙落面前,沉默地看着她。
白笙落无意与她言语,同样一言不发。
短暂的寂静后,慕承轻忍不住开口:“你是不是恨我?”
白笙落无动于衷。
她实在是没什么力气,更不想跟面前这人说话。
只是,恨吗?
倒也没有,她如今什么情绪都感受不到,只有麻木,无止境的麻木。
“我知道,我很卑鄙。”慕承轻低声说道,不知道在说给白笙落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用尽手段上位,攀上高枝,甚至不惜毁掉你我二人这么多年的情谊。”
她眼神飘忽,仿佛想到了什么往事:“我为了这个地位放弃太多了,要说最惋惜的,就是我们之间的感情……”
白笙落嗤笑一声。
慕承轻被她的声音吸引,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你不信吗?就像你说的,这么多年了,我怎么可能对伤害你这件事无动于衷?”
白笙落好笑似的挑眉。
慕承轻伸手拨开黏在白笙落鬓角的湿发,像以前那般轻声道:“可笑吗?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这样,不屑,嘲讽,看不起。”
她突然激动,声音也大了起来:“你根本不知道。你高高在上,从出生就享受着无限殊荣,锦衣玉食,吃著不尽,无数人敬畏、讨好,怎么可能懂我的痛苦!”
她捏住白笙落的下巴,强迫她跟自己对视,“我被人瞧不上,被人侮辱的时候你却永远是那个被别人用来比较的对象,没有经历我的痛苦,你凭什么否定我?凭什么对我的努力不屑一顾!”
白笙落冷静地看着她,目光里却透着一丝茫然。
“即使是现在,那些人的话、表情、眼神,还是像一根根细针一样扎在我的胸口,从未消失,把我一步步推向深渊。”
慕承轻与她对视:“我知道你不明白,你们享有着全天下最高的权力和最好的待遇,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
“而我,只能每天再深夜问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上,我拼命地在京城的夹缝里生存,装成一副高雅得体的样子,去讨好达官贵人,只是为了活成一个普通人。”
她松开白笙落,手上沾染了一些水渍,她掏出帕子擦了擦手,随手仍在地上。
白笙落的目光跟随着那手帕轻轻落在地面。
慕承轻退开几步,平复了一下心情,突然转移了话题:“我发现你对慕时泽好像还挺上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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