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阳光,很亮,刺眼。
栔城的人却都不嫌弃,就喜欢去晒,去闭眼感受。
因为不赶紧的话,就会被随之而来的工厂浓烟,汽车尾气遮盖,再慢慢笼罩在城市上空。
那段可以尽情享受阳光的时间,就在清晨太阳初升后的两个小时之内。
江夏很珍惜,因为在那段时间里,他的心情是一天当中最好最干净的时候。
所以头总是仰着的,心情总是舒畅的。
仲季常开车上班等红绿灯的时间,也时常靠在车窗框边,去遥望那舒适的光亮。
运气好的时候,那光亮可以没有任何遮挡,直晒在他脸上。
他抬手去抓那光,光影投得适意,他也笑得怡然。
闫小山不能出门的日子里,只能站在二楼的窗户旁,趴在窗户边上,闭眼去感受那热乎的光,让他照暖自己的身体。
他觉得那短暂的光亮不止有颜色,有温度,还有气味,能让周围死气沉沉的味道变得清甜。
现在好了,他可以站在更广阔的地方,更好的去感受这片光亮。
周成川却不太敢去看,甚至在那光亮透过来照看他的时候,他都是低着头匆匆走过,或者快速将车驶离那光能到达的地方。
一切原因就仅仅是因为他父母去世那天。
本来阴云密布的上空,在他冲过马路,跑过去看见那尸体的时候,有一束光正透过那乌云,照射在那两具已经没了生命的身体上。
让那惨白挂着伤带着血的脸无比清晰地展现在他面前,提醒他,错在他,一切都是他的错。
今天早上,他请了几个小时的假,来到一片墓地。
站在两块墓碑前,一边抽着烟,一边打扫墓碑周围的灰和杂草。
随后站在原地,懒懒地望着那碑上的照片,一动不动。
直到夹着烟的手指感受到疼痛,才将烟头掐灭,将手揣进裤兜,慢慢离开。
黑色立碑矗满的那片墓地,有些布满了灰,有些被擦得锃亮,思念不同,碑的干净程度就不同。
闫小山第一天去上班,其实较以前在家里自己个儿在纸上设计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他现在要开始找回在电脑上画画的手感,还好,很好找回来。
早上到中午,别墅就他一个人,他也不觉得孤单,因为早就已经习惯。
他不仅习惯了一个人待着,还习惯在黑暗里睁着眼看周围的东西。
有时候他看上十几遍,就像在跟它们对话,发现哪里不对,就会去摆弄,或者把灰擦干净。
这种习惯带到他工作的环境,以至于他面前办工桌上的东西摆放有序,且一层不染。
中午过后,楼下就开始有了声响,作妖群里的向问和大头菜真的把细软慢慢搬了过来,忙着归置。
向问兴奋地说:“终于住上别墅了,我也体验体验楼上楼下跑的幸苦。”
跑上楼见闫小山认真在画画,打了招呼:“哟,今天就开始上班了?”
“没有,季常让我先熟悉熟悉软件,还有工作环境。”
“环境还需要熟悉?这整个工作室现在都是你一人儿的。”
向问双手一挥,显示这里的空寂。
“是啊,所以熟悉环境只需要一秒,熟悉软件得花点儿时间。”
说笑完,闫小山继续他的设计,向问跑上跑下一圈,还是决定在三楼的三间房间里找了间作为她的居住地点。
大头菜在她隔壁那间住下,归置好今天搬来的衣物,在二楼露台抽了根烟,最后站在闫小山身后看他的设计图。
大头菜本名蔡大勋,他们之所以给他取这个外号是因为他们都说他头大。
他自己倒是觉得还好,自认为长得小帅,也就无所谓他们怎么叫。
不是有种说法吗?
长得丑别人给你取什么绰号你都觉得是种侮辱,都在提醒你长得丑,那是因为你自己也知道你丑的这个事实。
但是你长得不丑,还帅,那别人给你取任何绰号,你都无所谓了。
因为你知道自己帅,別人那样做只能是嫉妒你。
当然,还得益于你自己的自恋程度。
蔡大勋就是个极其自恋的人,尤其每天起来盯着自己那眉眼,总要挤一挤,挑一挑,好像这么做他就会更帅一样。
“这是个丛林的精灵吗?”
蔡大勋挽着臂肘好奇地问。
“是个系列玩具形象,最后放在一起,就是丛林的众多生灵。”
闫小山边画边给他解释说明。
“还挺好看,我猜猜,这是某种蕨类?”
“掌管蕨类的首领。”
“有点儿意思。”
闫小山对于有人站在他后面看他画画有些尴尬,越是被盯着越是不自信,手上速度有些放缓,脸稍微红了些。
蔡大勋见他脸红,更加好奇。
他们那群人哪个脸皮不是城墙那么厚的?
就算一大群人站在你身后看你画画,你都怡然自然得像是在炫耀,并且臭美地说:“看吧,看我画画你得长出多少嫉妒!”
一般会换来一阵嘲笑:“长出多少臭屁才是真的吧!哈哈哈…”
“有意思…”
蔡大勋手摸下巴,对他脸上的红非常之有兴趣,盯得更紧了些。
他在看那红晕的色彩,中间稍微红一些,渐变至脸颊周围,晕在那柔嫩的脸上…
白色调点红色?还得加点儿明黄…
闫小山被他盯得发毛,哪有这么盯着人看的?侧目瞧他:“你…还有事吗?”
“啊…”蔡大勋发现了自己的冒失,忙道歉,“不好意思,画画人的脾性,看见好看的东西就爱多看两眼。”
“那你看好了?”
“好了。”
“那就不要打扰我工作了!”
蔡大勋一愣,烦我了?语气那么硬。
心想:也~还是个枪子儿脾气。
笑说:“好好,不打扰您了。”
走到楼梯口不忘回眸一眼,才慢慢下楼。
下楼后对着向问奇怪一笑:“昨天没看出来,小山脾气挺辣的呀。”
“辣?”向问正摆弄着画架。
“性格辣,长得倒是挺甜。”
“喂,你是不是又动什么坏心思了?”
“哪能啊,我已经修身成佛了,诶,你是不是翻了个白眼儿?咋,不信我?”
“信你个鬼!上个月不知道谁让我演你未婚妻抛弃的人家。”
“成佛在于一瞬间…”
“滚滚…”
闫小山下午四点的时候收拾东西打算回家,下楼见画室就向问和蔡大勋在画画。
他们不知道从哪里采摘来的一朵玫瑰花,随意丢在地上的一堆杂物里。
一个用油彩,一个用水彩,画出不尽相同的颓然。
“走了?”向问问他。
“嗯。”
闫小山答应后,站在蔡大勋的身后看他画。
像是故意报复,看完他用笔,再看他调颜料,再盯着他的脸看。
蔡大勋心里忍着笑,就让他看,最后忍不住,抛一个媚眼:“报复呢?”
“不敢,画画人的脾性,看见好看的东西就多看两眼。”
闫小山学他口气,把东西两个字说得较重。
“那…”蔡大勋拿画笔的手抬起,小指尖撩了撩自己额前的头发,得意一笑,“好看吗?”
“画得不错。”
“我说的是人…”
“……”
“不过我脸皮厚,出不了红晕,失望了。”
闫小山敌不过他的厚脸皮,背上自己的黑色双肩包,出了别墅。
“什么红晕?”
向问等闫小山走了好几分钟才停笔,好奇问他。
“他啊,”蔡大勋笑出一口白牙,“別人看他画画,还会脸红。”
“真的?现在还有脸皮这么薄的?”向问不可思议,“我哪天也试试看。”
……
闫小山往地铁口走。
发消息问周成川:什么时候回家,今天加班不加班?
周成川回他:可能加到8点。
闫小山:真是幸苦,那…晚饭你也在公司吃吗?
周成川:嗯,晚饭还需要我给你定吗?
闫小山:我还是自力更生吧。
看了眼自己电子钱包里的钱,这么点钱还是仲季常上次给的设计费。
他走进一家蛋糕店,选了一个只够两个人吃的蛋糕。
“可以送我一些生日蜡烛吗?”
“必须定生日蛋糕才能送。”
“哦…”闫小山失望,在犹豫要不要花钱买蜡烛。
“我送你吧。”一个大姐看他可怜兮兮的,“要数字的还是一根一根的?”
“真的送我?”闫小山欣喜抬头,“要数字的。”
“真的真的。”大姐见他坦率笑容不得不发笑,“要多少数字?”
“2和6。”接过那数字蜡烛,感激地道谢,“谢谢大姐。”
“不用,你开心就好啊。”
大姐对他的喜爱可能源自于自家孩子的脸,白嫩嫩恨不得捏他几把,不过他孩子十六岁,能联想到闫小山身上,只能说明闫小山在岁数没往他脸上长。
………
周成川挂了电话。
心里暗笑:自力更生?怎么个自力更生法儿,还能自己管自己了吗?
不过没想太多,接着工作。
忙活得差不多,还不到7点,准备走。
小周进来送他一堆礼物,还说了生日快乐。
“谢谢。”周成川没有高兴的神采,只是礼貌回谢,“礼物还是还给大家吧,我也没什么用。”
“好吧,每年都这样,大家还是喜欢送。”
“职场嘛…”
都知道不是真心,所以就当个形式。
正出门,听小周说:“这个不是生日礼物。”
“是什么?”周成川疑惑。
“是个女生,表白的礼物。”
“谁?”
“刚来的一女生,托我给你的,求了我太多次,实在没办法。”
小周无可奈何,不帮她一回,总也缠着他。
“她怎么不自己给我?”
周成川拆开那礼物,好奇里面装了什么,原来是一领带夹。
“她不好意思。”
“都能求你那么多次,没勇气直接问我?”周成川把礼物放回盒子,“帮我回了她吧。”
“怎么拒绝?”
“随你。”
说完出了门,拿出闫小山送他的打火机点了烟。
拇指摩挲着上面刻的字,暗自笑了笑:山川永存。
真是美好的祈愿,好笑的组合啊。
将打火机放进衣兜,往停车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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