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仲季常将资料随手扔餐桌上,给他拿了水。
好奇怪笑着问他:“你要怎么陪我?”
“就看着你睡觉,你睡着了我就走。”
江夏打开水瓶盖,准备喝水。
“那第二天起来不还是我一个人吗?”
“你想第二天起来也能见到我?”
江夏喝水动作一顿,面儿上全是不可思议。
仲季常就是一时间语速过快,而且怀着逗趣的心态,发现给自己挖了个不好填的坑,有点不知道怎么办。
找了个借口:“我先洗澡去了,你自便。”
浴室哗啦啦洗澡水声响起。
江夏喝着水瞄了眼那份资料,想起裴晨让他看,是他的生世…
但是不经过他同意会不会惹他生气,开始犹豫不决。
他好希望此时此刻他的眼睛里或者脑子里能有画面警告他或者暗示他,看了以后会不会发生糟糕的事。
但是好奇驱使他没管那么多,心想赶紧看完,等他洗完澡以前。
所以说他傻,做这种偷看的事情,理所应当是面对着浴室那边,一边看一边注意前方风吹草动,好在那浴室门把手一开的时候赶紧装回去,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才是上策。
结果他端坐在椅子上,背对着浴室,还看得仔细,生怕遗漏了哪里,不知道仲季常已经洗完澡站他身后,默然瞧着他,看他能看到什么时候。
看完收好转身的一刹那,活该把自己吓一跳。
身体往后一震,差点没把放桌上的水瓶给撞倒。
“看那么入迷呢?当小说看?”
仲季常身穿睡衣擦着头发,晃了眼被他整理好的纸张。
完了,他肯定要发火了,江夏一顿紧张,连怎么说话都忘了。
“好看吗?”
“不好看。”
“怎么?不够荡气回肠?矛盾冲突不够大?还是太俗气?”
“对不起,没忍住。”
“是裴晨让你看的?”
“嗯…”
“果然听话啊…”
“我是好奇。”
“去厨房帮我拿把剪刀。”
他乖乖去厨房:“在哪里?”
“左边第二个抽屉。”
剪刀拿到他跟前,他拿过去自己开始剪那包裹得紧紧的被淋湿了的纱布,左手不顺手,剪得吃力。
江夏拿过来帮他剪开,一条不短的伤,血已经不流了,其实还是挺严重。
他担心问:“要不要再上个药?”
“家里没有。”
“我去买。”
“知道几点吗就去买。”
“总有二十四小时的药店。”
“算了,小伤,明天就能好。”
说完往沙发走。
“怎么受的伤?”
“空手接白刃~”
仲季常莞尔,坐沙发上,开了电视。
太晚根本没什么好看的台,就随意在一电影频道停留。
见他跟木头似的杵在那边:“站那干嘛?过来坐,怕我啊?我又不是妖怪,吃不了人。”
江夏走过去坐他旁边:“要吃,也是我吃你,你应该感到害怕才是。”
“谁给你的勇气跟我说这话?”他拿眼瞪他,“你这个开关在哪儿?”
“什么开关?”
“一开就跟我来劲,关了就跟只听话的小狗似的。”他故意往他身上凑,“吃我?怎么吃我?”
“就…吃花那么吃…”
江夏紧张,他只是开口跟他玩笑,让气氛轻松点,不要怪自己偷看。
“哈,瞧你,开关又关上了。”轻松将背靠在沙发背,“把兜里的烟拿给我。”
江夏去他裤兜里拿了烟递给他又坐下。
见他点烟开始抽,目光虽然在看电视,却明显是在想事情。
他就不说话陪着,也想事情。
电影是个丧尸片,特效很好,病毒染遍全城,人类秩序没了,道德没了,凭着生存意志过活。
再讲点儿人性,哭点离别的泪花。
仲季常看到里面为了反映人性丑恶的剧情,那剧情里的坏人,想着这堆人里是要被丢弃变成丧尸,女的该侮辱就强侮辱,男的该杀就杀,反正不会秋后算账。
他笑了,带着讨论的口吻自言自语:
“人能坏到什么程度,大概就这种程度,跟你无关的人受到迫害,你最多就感叹一下:人嘛,怀到极致就是那么个样子,好像懂得了人性一样。结果真的发生在你身上了,你又会去感叹:为什么人能坏成这个样子。”
“面对别人受到伤害,人本来就这么坏,自己受到伤害,人居然可以这么坏。”
江夏在理解他说的内容。
“你说…这个世界最可怕的是什么?”
仲季常倾身弹了烟灰,又轻松靠沙发背上。
“是人人都知道坏的真相以后,一开始说:啊,怎么能这样,这样不对,人不能这样,却依旧改变不了的那种绝望。还是后来大家直接接受这种现实,觉得那不叫坏,那叫本性,然后自己也去那么做?不喜欢做就当个旁观者,自己管自己,哪种更可怕?”
“不知道。”
江夏没想过这些,觉得好大,很不好理解,眉头蹙得紧,努力思考。
“其实,现在的人根本不在乎什么真相。别人随便一个内容,你相信,那就是真相。要知道真正真相需要花时间精力,就算知道了,也好像什么也改变不了。”
他将抽完的烟杵灭,取笑自己,再笑他:
“裴晨给你看的,就不是真相,枉费你看得那么认真,当然你要是觉得那个故事挺好,你也可以去相信。”
“都是假的?”
那确实是枉费他提心吊胆看那么久。
“呵呵,一点点真。我外公开玩具厂是真的,当时在武城算是赚到些钱,后来经营不善,几家公司要收购。遇见仲振全当时大肆收购各个玩具厂,他出的价已经很高。就跟我外公谈,开始没谈好,我外公贪心,要价更高,最后他就使了个计划…帮我拿瓶水过来。”
江夏正认真听,内容忽然被打断,愣了一秒,起身去他冰箱拿了水。
冰箱除了水就是茶饮。
走过去递给他,又拿回来把瓶盖开了再递过去。
“你猜什么计划?”
“我猜不着。”
“没意思,”仲季常左手接过水瓶喝了口水,“刚刚那内容白看了?”
“是你妈妈跟他谈恋爱?”江夏猜测,依据刚刚看过的内容,“然后收购价格就谈拢了?”
“谈什么恋爱…是我外公,故意让我妈妈打扮得漂漂亮亮去勾引,人家又不是纯情小伙,出去散个步就能掏心掏肺答应你那高昂的价钱?仲振全多精明啊,得是生米煮成熟饭才成啊。我妈妈不愿意,就给她下了药,丢床上,然后门一关,我就是这么造出来的。”
“谁…下的药?”
“我外公。”
“那之后为什么又要杀了你妈妈?”
“因为她不重要了,可不就杀了吗?”
仲季常把水瓶拿左手里,头仰在沙发背上,告诉他:
“可以说,反而造成了他声誉受损害,于是编排了几个版本的故事。一个就是我妈妈勾引他在先,他又顾及家庭在后,跟我妈妈说分手,我妈妈不接受,自杀了。因为男人嘛,没能控制住美色的诱惑,所以犯错误就能轻易的被原谅。”
说着说着的,似乎有些高兴,情绪有所波动:
“你知道吗?我妈妈当年在武城,可是美得全城都知道。可惜啊,红颜薄命就是这么来的。我外公风光的时候,还想着把她能嫁给当时富甲一方的有钱人,还是贪心,那时候也有个有钱的在追她,我外公都吊着,比比看谁更大方。结果俩家都觉得我外公把他们当傻子,泡汤了。最后工厂濒临破产,不得不求着人收购,可怜呐…”
“还有其它版本?”
“还有就是裴晨那版本嘛,两个人谈恋爱,被正房发现,正房出手想让小三消失。还有我小时候猜测的版本,不过就不跟你说了。”
江夏张眼看他侧脸,脖子又拉扯出好看的弧线,但是不敢多看,将目光留在电视上。
耳朵却集中想听他多讲讲,可好几分钟他都没说话,又转头去看。
见他静静地瞧着自己,眼神很是奇怪,看得自己不知道该笑还是该转头,尴尬得很。
“还想听吗?”
“想。”
“在乎吗?真相。”
“在乎。”
“那也没有用,就像吃了顿饭,第二天一拉,什么都不是。”
“不是能知道你的过往,好了解你吗?”
“为什么要了解我?”
“知道你哪里会生气,哪里会高兴。”
“这么怕我生气呢?”
“嗯…”
仲季常笑他一眼,又说:
“第一个版本,是仲振全这边的版本。另一个版本,是武城那边流传的版本。所以裴晨去那边查,就是这个结果。不管是那个版本,最后真相都是,我妈妈在医院被人暗害,凶手就是仲振全的老婆。”
“没人管吗?你妈妈的事?”
“谁管?无利可图的事,这都是我花很久时间自己查到听到的真相。我小时候一直想不通,他们为什么不要我妈妈,却要我,完全可以一块儿杀了。”
“怎么这么想?”
“不然怎么想?不过后来我才懂,按照第一个版本,我的留下,完美的呈现出他的无奈,以及好心。无奈他一时被美色所惑,犯了个小小的错误。好心他就算犯了错误,也还要保护这个无辜的小孩子,让他衣食无忧,健康长大。”
哈,健康长大…
他心底里开始出现嘲讽的声音。
衣食无忧?
家里那条金毛犬也是衣食无忧,每天有人照顾,梳毛,还在别墅里修了它单独的房子,付钱找人陪它捡球,完了还花钱给它买了保险。
居然为了有一片大草地给它奔跑,特地买了隔壁的别墅,将两块院子合成一个…
自己跟那条金毛的区别就是,还得去讨好,知道真相后还得隐忍,在他们面前感激他们的伪善。
仲季常不说话,瞧了眼江夏,眉眼颓丧一瞬。
身体前倾将水瓶搁茶几上,手支膝盖捂着半边脸,嘴里呢喃:“其实我跟狗的区别,是还有别的用处。”
“什么用处?”
他不知道仲季常此时心里无数针扎着,脱口去问。
只见他转过头冷眼看过来,让他打了个寒战,像是种责怪:跟你有什么关系?
暗自想自己问多了。
仲季常感觉好累,想睡觉,却又不想去那张大床,也不喜欢那枕头。
眼眸一转,靠在了他肩膀上:“呐,我给你讲了个那么精彩的故事,奖励我把你当枕头用好不好?”
“好。”
“能当到明天早上吗?”
“可以。”
仲季常在他肩膀的位置找最舒服的位置,找着后眼睛就困得打架,一闭眼就快速进入浅梦。
随后觉得有些吵闹,睁眼去确定,不耐烦:“把你的心跳收一收,跳得太活蹦,吵死了。”
“你确定是我的,不是你自己的?”
“闭嘴!”
仲季常顺势躺他腿上,想离他心脏远一点,或者是离他耳朵远一点。
“明明…”
江夏还想反驳,发现自己的左手被他左手牵起,脸朝着自己这边侧身躺,闭眼开始睡觉。
“你说过,当到明天早晨,不准反悔啊…”
他捏着他粗燥的手指,轻声跟他确定。
“我不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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