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惨呐……”
深秋的新海,已经隐约可见潮湿魔法的前兆,近起的秋风缠着人,恍惚间都能瞧见呼吸时的水汽。
这种天气,冬眠的小动物会寻个温暖干燥的环境准备冬眠,金毛自然也一样。
此时林夕从正蹲在林予安家客厅沙发和茶几的夹缝里,至于为什么这么大地方他非挤在夹缝里,为什么不肯坐不肯躺非要蹲着,林予安不想研究通通归结于金毛的个犬习性。
“唉!更惨了,怎么办呀这!”
“林夕从,你再唉一声,就从我家滚出去。”林予安的目光越过无框近视镜的镜片,直直落在只能依稀看见个毛茸茸头顶的林夕从身上。
原本加班赶法律意见书就暴躁,听着他唉声叹气地瞎叫唤就更暴躁了。
林予安就着手边的水杯抿了口水,冷透的红茶带着苦涩徘徊在口腔,从提神的角度而言和美式咖啡也算殊途同归。
她停在键盘上的手顿了顿,终还是心软多问了一句:“又出什么事了?”
“姐!”有了她这么句话,原本就等着她搭腔的林夕从是得劲儿了,猛得转身面向林予安,把手里的手机往她面前凑,“你不知道,从老A回来以后我们就在试水,怎么让乐队重新回到公众视野。”
“不是一直说短视频流量大容易火嘛,我们就试了试。唉…可是吧……”
“浏览量都没有,别说点赞评论了?”林予安抬眸瞥了一眼,看得不是很清楚,毕竟林夕从依旧在沙发跟前,而她在沙发后的书桌前。
她试图眯着眼睛从那块窄小的屏幕里找出点什么亮点,镜头一晃,一双扣着吉他琴弦的手,她认出那是程之诲的手。
“也不准确,评论是有的,就是不是冲着音乐而是冲着诲哥的手去的。”林夕从又叹了口气,“我们明明是走才华路线的好吗。”
林予安收回目光冷笑一声,纤细的手指在黑色的键盘上敲击,很快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行黑色的字体:“这是程之诲给你们定的路线?”
“那倒不是,账号是我在运营,诲哥还没看反馈呢。”
“我猜也是。”林予安推推镜片,依旧目不转睛,“一样从零开始,哪怕你自诩再有才华,都不过是闯出圈那些人的垫脚石。”
“就你们现在的状态,能依靠某一点吸引稳定受众就不错了,还真觉得自己是天降紫微星,能靠才华吃饭。”
“姐,你说话好伤人。”林夕从撇了撇嘴,耷拉着脑袋坐回沙发上。
“伤到你了?”林予安从电脑屏幕后歪出脑袋瞧了眼林夕从,知道这小子故意耍赖矫情,“那正好退出,博士念完出去打工。大富大贵是指望不上,五险一金还是有的。”
林夕从像是从沙发上蹦起来的,鞋也不穿一路跑到他姐面前:“我就知道你等着策反我呢!我向往自由的心不可磨灭!区区五险一金的诱惑,挟持不了自由的灵魂!”
“你论文写哪了?”
“……”
显然林予安只一句话,就彻底击垮了眼前自由的灵魂。
林夕从霎时变成楼下景观花坛里被风摧折芦苇荡,感觉连头发都有些没生机的焦黄。
他盯着林予安不停打字的手和屏幕上成片的文字,羡慕地幽幽道:“这就是另一个更悲伤的故事了,论文综述又灭绝被打回来了呢QAQ。”
“这都11月了,你是一点不急啊。”
“我急啊,可我急能有什么用,论文又不是我想写就能写出来的。”林夕从干脆坐在沙发扶手上,枕着靠背仰头感叹,“要是能直接毕业就好了。”
林予安没搭理他,滑动鼠标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写的东西,确定没有错别字和逻辑或用词错误后,保存文档和其他文件一起打包发给了同事。
确认对方接收后,林予安摘了眼镜,起身活动了一下脖子和腰。
瞥见没骨头似的赖在沙发上的林夕从,还是忍不住提醒:“我可告诉你,在我面前怎么开玩笑都行。但你今年要是延毕,看婶婶会不会去学校揍你。”
林夕从问得小心翼翼:“我知道我知道!那毕业前,你会帮我打掩护的吧?……姐?”
“婶婶不问我不会提,我可不会帮着你骗人。”
她最近是发现林夕从顺杆爬的本事突飞猛进,这种略显绿茶的手段如果不是程之诲教学培训,那一定就是近墨者黑:“我换个衣服,去你家吃饭。”
“诶,姐你这是什么回答嘛……”
“嘭!”早有准备的林予安把林夕从的追问彻底关在了卧室门外,没了这人的叽叽喳喳耳根终于是清净了。
林予安挑了件米白色的半高领毛衣配上深棕色千鸟格长裙,整个人有几分不同于往日的松弛感,她思忱着林夕从的变化,或许追根溯源祸水就是程之诲。
她有些日子没见程之诲了,不久前林夕从硬要请她吃饭,顺便拉上了他们的另一个队友鼓手老A,而那次某人就没来。
林夕从解释说程之诲还有些纠纷没处理完,当然林予安也没关注,若不是林夕从总在耳边念叨,她都快忘掉那个屡次交锋都能让她吃瘪的男人了。
从电梯出来走向地下车库,白炽灯无法照亮大区域的昏暗,显得有些力不从心,而和屋内明显的温差正叫嚣着冬天临近的步伐。
所幸她一贯怕冷穿得厚实,倒是林夕从仗着年轻穿着一身卫衣工装裤被骤然降低的温度冷得一哆嗦。
自上次说要和林夕从去看婶婶又过了小半个月,主要是她最近确实繁忙,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加班的路上。
而从前尚算清闲的林夕从现下沉迷音乐,能逮着他的机会不多,两个人的时间凑一凑能一起回去的空档就更屈指可数。
林夕从的妈妈也就是她的婶婶,是一个传统意义上温柔识礼的坚韧女性。
毕竟在林予安这么些年的认知里,能够在丈夫因为小叔子一家去世后,还愿意抚养小叔子的女儿的人几乎完全没有。
那年过了元宵才彻底想起在酒店还有个亲生女儿的,林予安的母亲,几乎是用一种谈判的架势和婶婶沟通的。
她想通过高额的抚养费,让林予安留在林夕从家,或许都不算抚养费,因为那分明是林予安父亲的遗产。
林予安的父亲是做室内设计的,过去几年正逢多个建筑工程开工,配套的室内设计自然也恰逢时机。
父母离婚时,财产分配得很明确,可父亲骤然离世,她虽是唯一的继承人,却因为尚未成年,不得不由监护人代为管理,而那笔钱也成了她母亲最大的筹码。
婶婶没计较她身上背负的关于叔叔的一切,没计较她母亲理所应当的抛弃和傲慢的态度,把她像林夕从一样带大,应该说对林予安而言这位婶婶比母亲更像妈妈。
林夕从家离林予安现在住的地方不算太远,大概半小时的车程。
小区建得比较早,那时候还没规划地下车库,随着越来越多家庭买车,周末在这个环境找个停车位是真的难上加难。
林夕从开着车在小区里转了有十来分钟,才终于插空把车停好。姐弟俩拎着东西往公寓楼走去,这条过分熟悉的路,在两人少年时已然走过无数遍。
婶婶是高中地理老师,这房子因为靠近她工作的学校,后来才带着他们搬过来的。楼是早期公寓楼的布局,一层8户一共18层,因为房龄较早楼道的墙面还有些配套的公共设施都泛着上年头的陈旧感。
“怎么来的这么晚啊?”林夕从开门进去时,婶婶正穿着围裙在厨房忙碌,像是猜到他们这个时候会来没有丝毫惊讶。
“婶婶是我又加班了,最近好忙哦。”
“怎么周末都加班?”婶婶低头皱着眉,用抹布包住菜碟边缘从蒸锅里端了出来,“给你们蒸的鱼,时间有点久不知道老不老。”
“我妈做菜怎么做都好吃!”林夕从搓搓手往餐桌边蹭,厨房蒸腾的热气总算缓和掉他被入夜冷风吹得发僵的脸。
“洗手去,少贫嘴。”
“得嘞!”林夕从说着往洗手间走去,“对了妈,我姐给你买的东西放客厅了啊,有水果有衣服,你别忘记收拾了。”
“真是的,安安你下次再买乱七八糟的,婶婶不让你进门了啊。”
林予安正拿纸巾擦手,闻言笑着走过来替婶婶放碗筷:“那我今天可得多吃点,免得下次来婶婶不给我饭吃。”
“你啊,被熙熙带坏了。”
林予安笑而不语,在某种程度上程之诲的绿茶确实好用,尤其是在面对长辈口不对心的话语时。
林予安不会做饭,哪怕看着婶婶做了十几年的饭,可厨艺这方面或许天生就没点技能点,每次做出来的东西样子还行,味道是真的一言难尽。
她出来工作多年,高端的食材、精致的餐点吃过很多,却依旧最爱婶婶的手艺,可能是因为那是13岁后唯一能代表家的味道。
难得相聚的一顿饭吃得温馨且热闹,饭后作为苦力的林夕从在厨房洗碗,婶婶则是拉着林予安在客厅闲聊,只不过话题难得的让林予安想一起躲去厨房。
“安安啊,你工作这么忙有时间谈恋爱吗?”婶婶戴起老花镜,从手机微信翻出几张照片递到林予安面前。
“看看前几天隔壁周阿姨还在问你呢,我说我也不清楚你有没有在谈,干脆让她介绍几个,你挑挑照片觉得不错的我让周阿姨推微信。”
林予安眨巴眨巴眼睛,心想终是逃不过这一遭而试图打岔:“婶婶,我最近忙……”
感情这方面,林予安确实没什么想法。前几年还有律所老师给她介绍了个检察官相亲,就见了一次面两个事业批为了未来发展,互赠好人卡。那之后又是为了工作奋斗,沉迷工作,根本顾不上没用的感情生活。
反正一个人也很好,只要躲过长辈,比两个人互相折磨好太多了。
“忙也要上心,女孩子容易被年龄限制,这没办法的,现在不抓紧好男人就挑不着了。”
婶婶似是知道林予安有心打岔,把照片全都转发给林予安:“好好看,明天之前给我反馈,知道吗?”
“知道啦。”林予安无奈,赶紧从袋子里挑了两个苹果躲去厨房,“婶婶,我去洗个水果。”
“就知道跑。”
……
客厅和厨房距离不远,林予安拿着苹果钻进厨房,颇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侧目看向一旁正一脸严肃地盯着手机一动不动的林夕从,这人手上水迹未干,甚至灶台水斗边都是湿漉漉一片。
林予安把苹果放在一边,拿抹布仔细擦了台面,又洗了手找到水果刀削苹果,随口问到:“怎么了?”
林夕从脸一垮,满脸的担忧和焦虑未散求助的语气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姐,不好了!”
“诲哥好像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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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婶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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