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
窗外传来两声似是而非的敲击声。
兰连华松开抵在周玹脸侧的手,面上的表情有些许迟疑,她踌躇着张嘴想说些什么。
周玹却率先开口打断了她的话语,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兰连华,抿唇道:“许是哪儿来的鸟昏了头撞进来,我去看看,正好也到四周转转,熟悉下环境。”
未等兰连华应答,周玹便站直了身子,打门朝外走去,脸上依旧带着一派轻松的神情。
周玹知道来者许是兰连华在暗地里培养的下属,他也知道兰连华不愿让他知晓这些事情,所以他选择暂时成为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人,暂时。
外边的光晕丝丝缕缕地罩在周玹身上,漫进那件月白衣袍间,兰连华静静地站在屋内目送他的背影,任由阴影侵蚀。
—
大晟既富庶又喜奢,帝京里样样不华美精致,就连脚下随意的一块地砖,也是匠人精雕细琢后才镶上的美石。
周玹一边思忖着兰连华的事,一边在番馆里四处打转,熟悉环境,却也没有忘记帝京的危险之处,挑得都是些偏僻无人的小路。
但事与愿违,他今天的运气似乎不大好。
面前不搞不矮的墙上坐着个没点儿正形的人,那人手中还拎这个酒坛,在墙上摇摇晃晃地嘟囔着什么,浑身都弥漫着醉人的酒气。
周玹心里暗道倒霉。
那人正是之前与周玹起了冲突的陆至峤。与周玹等人分手后,陆至峤恰好撞上了一众狐朋狗友邀他去喝酒,他正好觉得莫名烦闷,便想也不想地答应了。
陆至峤一头扎进了酒楼里,一连灌下好几坛醇酒,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的,他原以为这般便能使那股烦闷之感稍稍退却,却不曾想不仅不减反还愈演愈烈。
身旁的狐朋狗友言谈间提到自楼兰来的俩绝世大美人,不知怎的,陆至峤脑海中一划而过的,是那张艳若桃李的脸。
他又想起了周玹腰间的银饰——他并非帝京人。
陆至峤便骤然离席,不顾身旁人劝阻,闷头冲到了番馆来,只是到了这番馆之后,那酒劲愈发强烈,陆至峤这墙只才翻了一半便觉地头昏脑胀,索性坐在墙上。
周玹庆幸着陆至峤此时醉得不省人事,倒免了他又来骚扰的麻烦,抬脚便要离开此地。
下一瞬,周玹甩在身侧的手便被人猛地握住,朝后一拉——
周玹在原地打了个转,正正好地对上了不知如何攀下了的陆至峤:“你……”
陆至峤抬手将那坛酒递到周玹面前,大舌头地问道:“你要喝吗?”
微风裹挟着酒香掠到周玹鼻尖上来,他鼻子稍稍耸动,却又朝后侧了侧头:“离我远点。”
陆至峤却像上次那般别无二致地置若罔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周玹:“你好漂亮啊,比我母妃还要漂亮。”
闷笑声自周玹胸腔中扩散开来:“你醉傻了吗?这等胡话都说得出来。”
周玹嘴上调侃着陆至峤,心里却在揣度着他的身份。称‘母妃’,先前还说过荣华富贵之类的话,更别提陆至峤能随意进出番馆而不被外边把守的侍卫所拦下。
这样的人,要么家世显赫,要么位高权重。
周玹又打量了眼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的陆至峤,自觉排除了后者。
“不是胡话。”陆至峤骤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周玹的思绪。
陆至峤将手中的酒坛放到地上,随即将双手覆在周玹的两侧脸颊上,他一下子灌了太多酒,此刻整张脸都通红不已,此时看着周玹,那张脸上的温度竟又要有升腾的趋势。
他又重复了一遍:“不是胡话,你很漂亮。”
周玹一时间有些难言的沉默,面目难色地看向陆至峤,此刻眼中的神色已从谨慎逐渐转变为了看傻子的眼神。
泛着水光的薄唇在陆至峤的视线里晃动,勾得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目光,心思不知道飘到哪片温柔乡里去了。
陆至峤不自觉地动了下手,带着凉意的扇骨轻轻地搭在了周玹的下颌,迫使他不得不仰起脸。
周玹并不喜欢这种被人掌控的感觉,那张美丽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抹烦躁之意,周玹蹙眉冷视,倒衬得他愈发秾艳靡丽,活色生香。
“做何?”
陆至峤却没有回答,他醉得糊里糊涂的脑袋突然想起,周玹并非中原人,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陆至峤这么想着便也问出了口,周玹久久凝望着他,骤然嗤笑出声。
“我?我是楼兰来的使臣。”
周玹本想逗逗他,但见陆至峤这副呆傻模样,倒又有些不忍心。
带着暗香的指尖触上了陆至峤的折扇,顺着指骨一路下滑,却在即将触碰到主人的手肘停下,不再向前。
一只大手猛地覆上那白皙的肌肤,陆至峤有些急切的向前倾身,想要嗅闻那股若有似无的香味,周玹却只淡笑着后退一步,任由陆至峤落空地打了个踉跄。
“注意分寸。”
陆至峤他猝然抬眼,一双眼珠带着些许轻颤:“你好香。”
周玹的唇角拉成一条直线,本就极适合亲吻的唇形被勾勒得平滑:也罢,不跟醉鬼计较。
白皙的手尝试着挣脱另一手的束缚。
下一瞬,虚环在腰间的银腰带却被人猛地扯住,周玹纤细的腰在一瞬间被勒出一个惊人的纤细弧度。
陆至峤将人紧紧搂进怀里,一手桎梏在周玹的腰间,另一手按在他的后脑勺上,眼神死死地盯着周玹的红唇,如同一只饿疯了的恶犬般渴望着香甜的食物,唇齿间的酒香尽数溢了出来。
他此刻仅凭着最原始的冲动行事。
“你——”
余下的话语被尽数吞没,陆至峤用力地攫取着周玹口中香甜的津液,不得其道地胡乱舔舐着柔嫩的软肉。
银丝顺着唇角滑落,又被人细细舔去。
陆至峤从未尝过如此勾人的美酒。
美酒的醇香顺着风飘悠地扩散开来,直到漫溢另一人的心间。
周玹几乎喘不上气地在陆至峤脖颈间留下道道划痕,陆至峤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嘴,目光却仍旧游移在被亲得微微肿起的唇上。
“啪——”
陆至峤的脸被打得歪向一边,鼻端却萦绕着浓稠的香气。
半晌,他默默地又把脸转了回来,随即将周玹刚打过他的那只手紧紧握在了手中。
他根本没醉到那种程度,顶多算是微醺。
周玹讥讽地瞟他一眼,眼尾却因方才的吻而殷红一片,冷冷道:“寡廉鲜耻。”
陆至峤被打被骂也不生气,他觉得周玹说得也没错。
他确实不要脸。
大晟虽龙阳之好盛行,风气开放,对于男欢女爱的事情并不过多置喙,甚至历朝历代男子为妃为后,为妾为妻的例子多如牛毛,但他这般行为也实在是过于轻浮逾矩了。
他起初过来确实只是纯粹地好奇周玹到底是不是楼兰来客,但一见了周玹,他便莫名好奇,周玹身上的气息与酒相比,哪个更香一点,于是他便索性随心而为,一亲芳泽。
陆至峤忽地又站得极为板正,颇为郑重地朝着周玹弯下了腰,深鞠了一躬,站直了后。未等周玹制止,抬手便往自己脸上狠狠扇了两巴掌,其力道之大,打得他自己一时半会都有些缓不过来,两边脸上鲜红的巴掌印微微鼓起。
“对不起,无论是方才,还是之前。倘若你不解气,我可以任你打到舒服为止。”
陆至峤说着,又迟疑地顿了顿:“倘若、倘若你想亲回来,我也是不介意的。”
周玹又好气又好笑,一时无语凝噎。
修长的手猛然狠厉地掐住了陆至峤的脖颈,将其掼到在地,周玹随即俯身蹲在陆至峤身旁,五指仍然牢牢桎梏在陆至峤的脖间,眉目冷肃地望着他。
陆至峤闷咳几声,却也没有过多反抗,顺从地被周玹握住命脉,自下而上地望着周玹。
周玹狐疑地上下查看他几眼,确认他没有反抗的意思。幽幽开口问道:“为什么亲我?”
“想亲。”
“……”
“名字?”
“陆至峤。”
“身份?”
陆至峤沉默不到片刻,便继续道:“大晟帝五子。”
周玹了然,难怪这人行事如此莽撞。
既如此,周玹也便松开了手,随口唔了声,就想着溜之大吉。
可周玹还未走出几步,便被陆至峤喊停:“喂!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周玹顿了顿,而后脚步不停地继续朝前走着,只是侧过脸来,唇角轻勾,纤长的睫羽投下一层浅淡的阴影:“周玹,我叫周玹。”
陆至峤停下追逐周玹的脚步,留在原地喃喃道:“玹者…美玉之彩也。”
他忽地笑了开来,眼里也荡漾着化不开的笑意,朝着周玹的高声背影喊道:“分明是个楼兰人,怎的取了个中原名姓!”
周玹仍旧自顾自地向前走着,耳边却回荡着陆至峤的声音,不由轻笑一声。
也算是不枉他的一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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