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端木东零这暴脾气,也是在他的爱妻秦夫人离世后,才逐渐养成的。
从前就听闻端木东零对妻子倍是疼惜呵护,二人自是相濡以沫,恩爱非常。可惜的是,天意弄人??。这夫妻二人先是经历了长子走失,后又经历幺女早殇,这连连打击下来,导致秦夫人一度悲痛欲绝,最后不到一年,疯了。
樊孟止听族中长辈提过,秦夫人后来也走失了,下落不明。端木东零寻了妻子多年无果,想来也早已遇难了吧。
事实,可能真就如此。但刚才看端木东零的反应,像是对此处有强烈的反应,不由得让樊孟止心中一惊,莫不是被困在这里的女子,跟秦夫人有什么关联。
端木东零皱眉,仿佛在沉思与抉择。从他隐忍的表情上来看,已然是痛苦缠身。卧月不敢松懈地一直望着他,直到片刻后,端木东零才沉重地睁开眼。他刀刃般的视线直逼卧月而来,开口道:“这里发生过什么,能否告知一二?若真有无辜女子在此受难,我派断然不会置之不理。”
樊孟止很是意外,端木东零的语气异常的镇定,此刻他想的不是自己的亲子,而是受困在此的女子。
显然,卧月也是微微一惊,笑道:“长老可还记得数十年前燕门锁妖塔失守之事?”
当年轰动一时的事件再次被重提,几人就谈虎色变,尤其是文誉,诧异的神情不免又添了些许紧张。
端木东零正色道:“自然记得。但那件事,并非传闻所说的失守,而是有人蓄意而为!连带坑害了周遭无数的村镇!”他愤不平地说完,一念之间起了疑心,接着道:“你此刻突然问起,莫不是跟你有瓜葛!?”
端木东零算是猜对了,樊孟止脑海中突然闪过卧月手持天狞站在断桥上从容不迫的样子,心中忐忑难安,他担心卧月会像先前那般,无惧无畏的直接承认。背负这等罪大恶极的血案,那就真的走不出息山了。
然而卧月只是笑了笑,道:“听闻,当年从锁妖塔冲出来的妖魔,将附近大大小小村寨的人,咬死的咬死,生吞的生吞,一个活口都没留下。是这样吗?”他并未正面回答端木东零的质疑,而是将话题迅速转移,看来别有用心。
这事说来,却有其证,这里除了阿晨与文誉两位小辈不清楚当年事发经过,另外三位长老不会不知道。只是摸不清卧月心底的算盘,他们狐疑的目光向别处游移,一时之间都缄口不言。见卧月再没有下文,还是宁川忍不住道:“那锁妖塔内的妖魔统共千众以上,且都凶猛残暴,你是觉得他们没有能力毁灭那些村寨?”
卧月道:“有。当然有那个能力。只是在下一直有一个疑问。那成百上千的尸首呢。”
这话让几位长老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樊孟止知道这几个老家伙因何而震惊,因为当年,正是以陆忠祁为首,带领弟子追猎的妖魔最多,其善后的事宜,众仙门理所当然的全权交给了武门。
卧月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陆忠祁修埋的那几百个墟坟,真的全都刨开来看了,才能知其中玄机呀~”
宁川一脸震惊,“你——”他吸气稳了稳心绪,道:“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死者为大!你简直是丧心病狂!”
他显然将“死要见尸”这个至关重要的字眼略过了;而掘人坟墓,背善弃德这等无良行径,才是真正需要讨伐的。
他身旁的两位长老,表情沉滞凝重,不禁又瞥了一眼周遭的池潭,显然是听懂了卧月这看似戏言一般的语气。
谢云路问:“这里暂不提那方墟坟的真假,我想知道的是,一般枉死、惨死的冤魂,数目之庞大,都需小心镇压,三十年以内,坟场均有专人看管看护,你又是如何进去?”
所谓的看护,自然都仙门高手亲临。要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掘开几百个墓地,可就有些天方夜谭了。
卧月道:“当然是陆忠祁亲自领我去观光的了~”
樊孟止之前的疑问在这里得到了解答,这位卧月接近陆忠祁,不仅仅是偷盗灵丹这么简单。
他也是真的不怕死,屡次出言不讳,专横不羁,几次三番游走在几位长老的刀尖上肆意妄为,如若不是背后有靠山,早就死上好几回了,还能如此嚣张。
这一言果然又引得三位长老愤恨的怒视,卧月漠然置之,道:“这件案子,如果我没记错,后来是交给了克己奉公的照清台继续追查,就连看管燕州枉死的几百墟坟,也是他们的职责。我提议,你们应该追究照清门人的玩忽职守呀。”
听上去有点道理,但仔细琢磨,又是漏洞百出。端木东零道:“你不必在这里跟我弟兄三人耍花枪,事实真相,回头我派自会查明!再与你算总账!”
卧月一笑,耸耸肩,无所顾惮地“哦”了一声,本想再提离开息山的事宜,端木东零突然又道:“眼下之事,在真相未被证实之前,尔等最好守口如瓶,否则。”
他面露凶光,卧月却不放在眼里,马上搭笑应道:“好~不提就不提~那息山的结界可以解了吧,放我们离开息山?”
端木东零疑虑道:“我可以打开结界。但我凭什么信你。你又凭什么觉得,能够在我的手底下全身而退!?”
卧月道:“要不是我,几位长老哪能发现这里的蹊跷呢~恐怕整个武门都要被蒙在鼓里也不得知了。你们应该好好感谢我呀~再者,你觉得你还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说着从怀中拿出了一枚残缺的玉佩。
玉佩一现,玉身荧光忽显,立刻唤醒了端木东零手里的那一枚。
感受到手中的异样,端木东零惊讶地将手张开,脸上泛起了期盼的欣喜之色。望着掌中同样残缺的玉佩,隐隐散发着荧色光芒,映入他有些垂老的眼帘,顷刻湿润了他的双瞳。
卧月道:“这对心心瑶玉结,本是九州与九泉交界处的一块石头,因常年吸食那处的日月精华,久而久之便有了自我灵识。一日风和日丽,一次偶然遭遇,玉石被一介匠工寻得,从此便有了归属。那匠工倾注心血,将原本奇形怪状的玉石雕制成了一块洁白如雪、熠熠生辉、能辟邪、驱邪的美玉,赠与了自己的宝贝女儿,以保出入平安,诸事顺遂。而那个匠工,便是端木长老的老丈人。”
这玉的来历,卧月说得一点都不错。樊孟止想起故事的后半部分,那灵玉的出现,给秦老一家招来了杀生之祸,因为当地的一位玉石商人看中了那枚玉。
必然又是发生了一些冲突,导致玉佩被分割成为了两块。再后来还发生了什么,樊孟止就不得知了。
他倒是很感兴趣,不过,只怕是端木东零不肯了,从他濒临绝望的眼神能看出来,他在阻止卧月继续说下去。
卧月眯眼看了端木东零半晌,像是无声作审判,而后才又悠悠地道:“此玉有灵,长年持有佩戴者,人在,灵佩栩栩生光,人亡,灵佩暗淡无光。心心瑶玉结,一半属尊夫人所有,另一半则一直在令郎身上。纵使分开了这么多年,再见到本体时,这玉佩还是能认出来。”
玉佩的出现,让端木东零扫除了疑虑,他确信儿子不仅尚在人世,而且还好好的活着。
只是,这对母子如此相像,端木东零怎么就没能认出来。
还有,既然知道字钦的身份,之前在上面的时候,为何不借此谈判,溜之大吉呢。
除非,卧月是主动下往残痕的。樊孟止这样认为。
端木东零颤声道:“他在哪里。他还好吗?”
卧月将灵佩收起,笑道:“他现在好着呢,前提是,不能让他知道,就在前几日,他差点就被自己的亲爹活活审死。”
端木东零愕然,恍惚一阵后,自然就想到了字钦的脸,以及他耳后的一点痣。他突然感到心口一阵锐痛,愣了愣,道:“障眼法……假人面……”
果不其然,樊孟止一开始也这样料想过,只是不愿相信。在这世间,有哪位绝顶奇才使的易容术,能够骗过这几位长老?
卧月道:“长老怎么才发现呀~”
端木东零一时无语。字钦濒死时,挣扎求生的话语,仿佛在他的耳边疾驰而过,激得他猛然一怔。脸上有遗憾,有自责,有心痛,甚至还有些愠恼。
身后,谢宁二人心照不宣地上前一步,左右扶住了端木东零微微颤抖的身躯。
这时,周围的景象已有虚化的现象,众人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看来这段记忆的时间要到了。
此刻,一直不敢多言的文誉轻声喊了一声:“前辈。”
闻言,谢宁两位长老不约而同地看了看文誉,又看了看卧月、阿晨。
见端木东零一直低眉不言语,宁川心道:“乱了。这全乱了。”焦急地与谢云路对视了一眼。谢云路唇齿紧闭,沉脸摇了摇头。
就在他兄弟二人不知怎么给卧月一个交代答复时,端木东零终于有了反应。这位久经沙场的执战长老,威名赫赫扬扬,平息郁结的能力也异于常人。当他再次抬起眼时,卧月又见到了那双嗜血、充满了杀意的眼神。
端木东零道:“放他们走!”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是下达给手下的命令,也让卧月心里升起了一丝警惕。
话语刚落,众人有感一阵眩晕。又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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