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案子的时候言采薇通常不会回言府,一般都会住在监察司,方便手下的人汇报工作,也方便自己办公。
清晨言采薇惊醒的时候坐在床榻上醒了半天神,一直到洗漱完毕换好衣服,言采薇才觉得心跳平稳了一些。
只是,言采薇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光秃秃的枝丫,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言采薇刚迈进议事厅的大门,身后就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言采薇回过身就看到一人步履匆匆冲着自己快步走过来,“司主,西北军报。”
西北军报?
言采薇心下微动,接过军报,火漆封印完好,“边关战事怎么样?”
来人低垂着头,低声道:“边关战败,方老将军重伤,韩副将被俘。”
言采薇闻言抬起头,瞳孔中满是不可置信,方老将军可以说是战神,方老将军居然战败了?
“司主,今日早朝,有两件事情,一是边关战败,二是卢相提议求和。”
言采薇听了这话一时之间有些语塞,说卢相傻他是真的傻啊,在方老将军重伤、韩副将被俘的情况下提议和,简直就是把皇帝的面子放在脚下踩。
“关于西北军粮的卷宗抓紧整理,我去一趟宫里。”言采薇言罢命人备车。
坐在马车里的时候言采薇拆开了边关来的军报,看清楚军报的内容之后,言采薇神色大变,如果军报上的事情是真的,那么这就不是简单的战败了。
言采薇的食指和拇指轻轻捻搓着打圈,面上却是一片平静,边关战败一事定有蹊跷,汇报这件事的人一定是暗中得到了什么消息,当时情急来不及细说只来得及留下简短的一行字,不然这纸张上不会留下这么多痕迹,甚至裁剪都不齐整。
言采薇感觉到马车停下来,刚要出声询问,就听到马车外传来一道声音,“严小姐,卢相想要邀请言小姐前往春茶茶楼一叙。”
言采薇声音冷淡甚至都没有打开帘子,“回去禀告卢相就说今日我事务繁多,改日我携礼登府拜访。。”
“我家老爷说今日邀请言小姐前往春茶茶楼一叙。”马车外的人似乎今日一定要见到她。
言采薇心知这是给她的下马威,春茶茶楼就在不远处,三楼靠窗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这里,可真是好试探。
如果今天没有收到密报,她可以放低姿态前去春茶茶楼听听到底是什么事情,但是今天不行,和边关战事比起来,所有的事情都要让路。
想到这里,言采薇伸手撩起帘子,神情冷淡,“我有要事禀告圣上,难不成你家老爷的面子比圣上的事情还要重要?”
“让开!”说完不待小厮反应,言采薇夺过侍卫手上的马鞭甩了一下,马车继续前进,“再有人拦路直接冲过去,出了事情我担着。”
“是。”
“卢相这个面子是被人放在脚下踩了。”丰翊坐在春茶茶楼临街的包厢里,目睹了全过程。
方之舟没有心情关心这些,脑子里全部是父亲下朝之后回府说的那些事情,“卢相早朝的时候再次提议求和了。”
丰翊放下手中的茶盏,“他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提的,作为战败方是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的。”
方之舟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行人,“只是苦了那些边关的百姓。”
“不说这些,方老将军怎么样?”丰翊岔开话题。
“不知道,战报说是爷爷重伤,韩叔叔被俘,其余的一概不知。”方之舟不想在家里一个人琢磨没有意义的事情,索性和丰翊找了个茶楼坐一会儿。
御书房里,言采薇冷着一张脸,眼睛里是说不出的愤怒。
“方老将军年事已高,打败仗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情。”轻飘飘的语气却说着让人气愤不已的话语。
“方老将军纵使年事已高,也不至于打败仗,西岳城易守难攻,凭借方老将军和韩副将军的经验,就算是没有办法取胜也不至于节节退败。”言采薇站在御书房中,微微低垂头,言辞并不激烈,但是却足以让人听出她的愤怒。
祈庭坐在书桌的后面,并没有打断二人的谈话,只是言采薇注意到祈庭的眉头已经紧紧皱起。
“啪”的一声巨响,祈庭将手中的奏折用力拍在桌子上,“王大人先退下吧,言司主留一下。”
言采薇低垂着头,没有作声,待到王大人离开之后,言采薇才开口道:“陛下,微臣认为西北战败和军粮或许真的有关系。”
祈庭面色冷峻:“西北的军粮都是加急运送的军粮,皆是从京中各大粮仓精选的。”
言采薇的语气依旧没有波澜,好像她只是在陈述一件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倘若有人以次充好呢?”
祈庭手上的动作一顿,“去查!”
言采薇从御书房走出去的时候,已经接近正午,阳光有些刺眼,春末的风还有些寒冷,但是阳光晒在身上暖融融的。
言采薇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走出宫门的时候,言采薇回头看了一眼沉重的宫门,然后转身踏上马车。
回到监察司的议事厅里,言采薇坐在正位上,等着其他人落座。
“坐吧,整理一下我们现在手上掌握的资料。”言采薇坐在书桌前,翻动着面前的记事簿。
“粮草是一个半月前由方俊德负责采买的,大约半个多月前加急运往边关的。”追月说道“具体的采买记录大概要明天才能整理出来,关于运送军粮的押送日志,已经差人去调阅了,顺利的话大概再有半个时辰就有结果了。”
“嗯,邢月,采买记录整理好第一时间交到我手上。”言采薇叮嘱道,如果军粮有异常,那么采买记录一定是被人动过手脚的,只要是动过手脚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动手脚的人一定不会希望他们拿到,不得不防。
“是。”
议事厅重新恢复安静,言采薇在桌子上铺开一张纸,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名字——方俊德。
方俊德,方老将军的二儿子,官至户部侍郎,正三品,谈不上户部一把手,但是在户部也有一定权力。
言采薇将手中的笔重新搭在砚台上,前几年的时候她并不常在京城中走动,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游山玩水,今天去爬山,明天去拜佛,但是对于京城中的一些人物也并非一无所知。
比如,方俊德。
方老将军一共有三个儿子,大儿子方俊殊成熟稳重,但是身体不好,目前官居二品,任礼部尚书;二儿子方俊德并没有什么能力,但是会投胎,生在方家,目前任户部侍郎;三儿子方俊邺,和方老将军最为相似,英勇善战,官居二品,军机大营的副将。
但是方俊德应该没有这个胆子干这种事情才对,就算是方家最不成器的儿子,他也不会是没有脑子的人,何况在前线带兵杀敌的是他的父亲。
言采薇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但是目前她的手里没有太多的资料,只能凭借有限的情报拼凑出一些模糊的猜测。
采购记录大概要等到明天,希望一切顺利,这样就不用等待太久。
是夜,监察司燃了一夜的灯,第二天言采薇命人在街上散布流言,昨夜有人夜闯监察司,言司主受到惊吓,闭门谢客,前往福安寺静养。
福安寺里,言采薇在厢房中翻阅着押送日志和采买记录,一点一点仔细核对着,如果要做手脚,只能是在押运军粮之前,毕竟押送军粮的队伍可以安插一个人,但不能全部都换成自己人,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把事情做得太过于明显。
那么军粮的重量和数量一定会和采买日志上的记录有差异,所以到底是哪一天?
言采薇手上不停,算盘珠子劈啪作响,言采薇的面上逐渐染上焦急。
忽的,声音停了下来。
室内,少女端坐桌前,眉心紧蹙,真真是发愁。
怎么会如此?竟然毫无过错?
不会,事过必然留痕。
只要是人为修改过的事情就一定会有马脚。
言采薇静下心,重新低头核对,房间里重新响起噼里啪啦的算盘声。
等等,言采薇手上的动作一顿,算盘声音也停住了,这个账本中明晃晃登记着二月初七购进十石粟米,但是户部的库房账本上二月初七这一天却没有这一项记录,和十石有关系的记录是十石稻米,和粟米有关系的是七石粟米。
言采薇在发现了这一处不对之后,终于渐渐察觉了账本的秘密,库房是根据入库的时间登记,账本则是根据出账的时间登记,有时候购买当天并不一定会入库,也就意味着这个账本是没有办法一条一条核对起来的,只能按照总数核对。
这可真是一个好计谋,如果账本从好久之前就开始登记混乱,日后东窗事发,审查的时候重点也只会放在出问题的物品身上,即便如此需要核对的数量也依旧巨大。
好计谋,可惜没有用在正地方。
言采薇有些头疼地捂住额头,这可就麻烦了,只核对总数的话,没有办法确定动手脚的人到底是谁。
言采薇命追月将账本收好,自己则是趁着天色微暗,换了一身方便出行的衣服,从福安寺的正门光明正大的乘坐马车离开了。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躲在福安寺,从侧门借机出行,却不曾想,言采薇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走侧门,她离开得光明正大。
“根据目前监察司手上掌握的情报,能得出的结论就是这样,涉及到三个人,出现次数最多的人是方俊德,其次是刘明晟和魏彭阳,刘明晟和魏彭阳和方家没有利害关系,但是方俊德……”言采薇话没有说完就停顿住了。
“方俊德怎么了?”祈庭神色不变,只是沉声问了一句。
言采薇抿抿唇,按耐住心神,开口道:“方俊德毕竟是方老将军的儿子,这件事情毕竟没有证据明确指向方俊德,贸然审讯恐会寒了方老将军的心,如果这件事情是旁人栽赃,恐怕会寒了朝中武将的心。”
“怕了?”祈庭语义不明的反问道。
明亮的御书房中,端坐在书桌前的是一脸严肃一心为民的当今圣上祈庭,言采薇缓缓跪下,一字一句道:“微臣恳请陛下赐婚微臣和方之舟。”
祈庭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女,刚刚及笄的年纪,倒是继承了言家的风骨,“为什么?”
“因为我总要去查一个真相,为了方老将军,也为了边关的百姓。”言采薇回答得不卑不亢。
“为了一件事赔上自己的姻缘值得吗?”祈庭慢慢捻动着手中的佛珠。
“虽千万人吾往矣。”言采薇的声音在空荡的御书房中回荡,隐隐约约似有回音。
“这件事你容朕考虑一下,婚姻大事不同于儿戏,退下吧。”
言采薇起身,躬身退了出去,背后的冷汗和屋外的寒风相遇,言采薇下意识打了一个激灵,好冷,如果有一个烤红薯就好了,尤其是雍州的红薯,吃起来最为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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