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夜晚还是有些寒冷，平时早早空无一人的街道此时却人潮涌动，热闹无比。
言采薇带着两个丫鬟，身后跟着几个侍卫穿梭在人群中。
今天是京城中的春灯节，河边有放河灯的，街上有提着灯笼的，言采薇对春灯节的记忆还停留在小时候，那时候父母还健在，兄长还未成亲，父亲抱着自己，母亲牵着两个兄长，一家四口逛灯会。
那时候，自己最喜欢的就是街边的糖葫芦。
“来一串糖葫芦。”言采薇走到糖葫芦的小摊前，选了一串糖葫芦，微微酸的山楂裹上一层脆脆的糖衣，酸酸甜甜的，倒是让人心情都好了一些。
因为是灯会，集市上卖灯的小摊有很多，言采薇连着看了两三个小摊，也没有找到合心意的灯笼，感觉有些可惜，总觉得今夜可能不会买到心仪的灯笼了。
“等薇薇长大之后，一定要春灯节上挑到自己最喜欢的一盏灯笼，”母亲轻柔的声音从记忆深处传来。
大概七八岁的自己咬着糖葫芦问为什么。
“因为，春灯节的灯笼会给人带来好运。”
春灯节的灯笼会给人带来好运。
言采薇沿着街边亮起的灯笼一路朝前走，吃完糖葫芦又买了一个烤红薯，热气腾腾的烤红薯捧在手心里，连带着微微寒冷的夜风都温暖了一些。
不远处的灯笼摊位上似乎有一个造型别致的灯笼，人太多了，言采薇在人群中艰难挪动着脚步。
言采薇让摊主帮忙取下那个灯笼，一个耳朵会动的小兔子灯笼，言采薇一眼就看中了这个灯笼，示意丫鬟付钱，自己则是提着灯笼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多开心。
春灯节的集市分为东西两个半场，中间有一座小桥连接。
言采薇提着兔子灯笼，低头时不时戳一下兔子耳朵，明明已经不是三四岁的年纪，但是言采薇依旧很喜欢这些有些幼稚的小玩意儿。
言采薇是不是低头拨弄着手上的灯笼，没有注意到前面的人群，额头和另一个人胸膛相撞，言采薇感觉自己仿佛撞在了一堵墙上。
言采薇连忙道歉，然后就听到一个略带着些许低沉的男声在头顶响起，“无碍，你还好吗？”
言采薇抬起头的时候整个人怔愣了一下，要不是她知道自己今天来春灯节集市闲逛是一时兴起，她都会觉得自己是别有用心了，“无事。”
谈话间，方之舟注意到面前的女孩子戳着灯笼的手顿住了，于是开口问道：“灯笼坏了吗？”
言采薇收回戳着兔耳朵的手指，笑了一下，“没有，只是怕它坏掉。”
尽管两个人站在桥边上，但是因为春灯节的缘故，今天来往的行人很多，方之舟抬手挡了一下差点要撞到言采薇的行人。
言采薇留意到了这个小细节，微微低头，唇角微微勾起，再次抬头的时候，言采薇脸上带着笑容道：“方公子要是今天没有约，不知道采薇今天有没有这个荣幸，邀方公子逛春灯节？”
方之舟想了一下就答应了，“能得言司主相邀，是方某的荣幸。”
言采薇闻言扬了一下眉，这倒是和资料里的方之舟不太一样，言采薇记得资料里的方之舟受方老将军影响很深，是个武痴，现在看来资料似乎不可全信。
言采薇跟在方之舟的身侧踏上台阶的时候，意识到这座桥是传说中的喜鹊桥，京城中好多两情相悦的人会来这里挂一把同心锁，因此这里也被称作“锁桥”、“喜鹊桥”。
站在喜鹊桥的桥边刚好可以看到河面上的花灯从桥洞下缓缓探头，言采薇有些感兴趣，低下头看着河面上的花灯。
言采薇察觉到方之舟的脚步放缓，抬起头看向方之舟，方之舟笑着说：“停下来看看？等下要去放花灯吗？对面有卖的。”
言采薇应了一声，在桥边站定，方之舟站在言采薇的身后，帮她隔离开人群，言采薇看了一会儿就轻声说了句“走吧”。
言采薇跟在方之舟的身后，脚步逐渐变得轻快，一路都在东张西望，原本跟在身边的丫鬟和侍卫也极有眼力见的退远了一些。
“到了，就是这里了。”方之舟在一个摊位前站定，没有继续朝前走。
是一处摆满了花灯的小摊。
言采薇看着面前的小摊，弯下腰轻轻拨弄着摊位上的花灯，这个摊位的花灯造型别致，看上去比其他摊位的做工也要精细。
言采薇拿了两盏花灯刚要付钱，方之舟就伸手付了钱。
方之舟见言采薇手中提着灯笼又要拿两盏花灯不方便，伸手从言采薇的手上接过了花灯，言采薇笑着同方之舟道谢。
俩人在河边站定，言采薇将手中的灯笼放在一旁，从方之舟的手中拿过一盏河灯，“以前小时候爹爹和娘亲带我来逛春灯节的时候还是小时候，那时候娘亲总是说春灯节上许愿最是灵验了。”
方之舟在言采薇的身旁蹲下来，将一盏花灯托在掌心中，“小时候倒是听家里长辈说起过，不过这么多年倒是也没有真的尝试过，不过你可以试一试，也许真的会实现。”
言采薇看着方之舟将手中的花灯放在河面上，轻轻抬手，将手中的花灯也放在河面上，清浅一笑，“那就希望我所求如愿。”
言采薇没有说所求的事情是什么，方之舟也没有问言采薇所求的事情是什么，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地看着花灯飘远。
方之舟率先站起身，伸手拉了一把言采薇，两个人继续逛着之前没有逛完的集市。
站在集市的街口处，言采薇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侍卫，笑了一下，将手中的灯笼提杆塞到方之舟的手中，“送你了，我娘亲还在世的时候跟我说，春灯节的灯笼会给人带来好运，这个是我在春灯节看中的第一盏灯笼，送给你，希望会给你带来好运气。”
方之舟握着那盏灯笼站在原地没有动，看着言采薇在侍卫的护送下踏上马车，马车融入黑夜中，转眼消失不见。
言采薇在车厢中坐稳，轻声道：“回去吧。”
马车朝着言府的方向前进，山路有些崎岖，马车里有些颠，言采薇看着顶棚发呆，回想起两个人放完花灯之后的事情。
方之舟站在她的身边，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方之舟最后也没有问什么，亦或者方之舟觉得她应该知道了些什么，但是到最后方之舟没有说去一句让她为难或者是试探她的话语。
言采薇轻轻叹了一口气，她突然有些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不是正确了。
马车停住的时候，言采薇回神，好在家里长辈都已经睡下了，言采薇回了自己的小院，熄灭烛火的时候，言采薇有些头大明天睡醒要怎么说服家里的三个男人同意自己的想法。
言采薇起床之后既没有看到两位兄长也没有看到爷爷，询问爷爷身边的人才知道，言志清一早就被皇上召进宫去了。
言采薇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没有多问，只留下一句爷爷回来叫我就转身回到自己的小院。
园子里的花花草草有被人精心侍弄的痕迹，言采薇命人搬来一把摇椅放在院中。
言志清过来的时候正看到言采薇躺在摇椅上，面上搭着一本书晒着太阳，好不悠哉。
“咳咳。”言志清轻咳两声，唤醒了正在懒散晒太阳的言采薇。
言采薇刚要起身就被言志清按住了肩膀，“躺着吧，去，给我搬一把摇椅来，我也晒一下。”
摇椅很快就被搬来，和言采薇身下的摇椅并排放着，言志清躺在椅子上，眼睛看着小院上方的天空。
原本盖在脸上的书也被言采薇握在了手上。
祖孙俩一起躺在摇椅上看天空。
半晌，言志清开口打破了沉默，“皇上跟我说了你想要他赐婚的事情，问我的意见。”
言采薇都没有出声，过了一会儿才问：“爷爷会怪我这么草率决定自己的姻缘吗？”
“你会后悔吗？”
言采薇想起年幼时候跟随父母在外面游玩时候，碰到难民逃荒的场景，摇了摇头，“不会，父亲曾经跟我说过，人总要舍弃一些才能得到一些。”
“即使日后和你父亲一样被自己所救之人误伤也不会后悔吗？”言志清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丝毫的情绪。
“不会，但是我和父亲不一样，我会在他们伤害我之前解决他们，我没有父亲的大爱，我做好事，只是希望父母来生顺遂一些。”言采薇手中的书卷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我不想干涉你做决定，方老将军的嫡孙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这桩婚事日后未必不是一件佳话，但是感情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言志清似乎想要多说些什么，但是很快意识到，这桩婚事是以欺骗为开端的，这样的婚事哪里会有好结局呢？
小院里一时之间充满寂静，言采薇想，如果方家真的是无辜的……
算了，没有如果，走一步看一步吧，不知道方向的时候就抬头看看天空好了。
圣上到底是同意了言采薇的提议，赐婚的圣旨是在三天之后到达将军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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