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方知绿已经基本康复，她凭着记忆找到阿南的实验室。
实验室里似乎没有人，方知绿在门口呆立了几分钟，转身正准备离开，瞧见穿着巨衫T恤的阿南正往这边走来。
阿南手上拎着一个保险箱，通体泛着冷冷的银铁色光芒，像是杀手会拎的箱子，和她身上突出的学生气格格不入。
她看见脸上带伤的方知绿站在实验室门口，脚步滞了一下，“方知绿？你已经恢复好了？”
这次研究所抽了几名研究员，专门负责治疗小测中受伤的植异者们，阿南没有在其中，但对于受伤情况略有耳闻。
方知绿是里面伤得最重的，这才三天，预计应该至少需要一周时间。
阿南眼中迸发出光芒，迈着小快步靠近方知绿，用看拟南芥的眼光看她，“我能检测一下你吗？”
“啊......？行吧......”
阿南照例敲了三下门，门咻地一声滑开，她率先踏了进去，转过头问方知绿:“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进去再说吧。”
等进了实验室，阿南先开启了检测舱，舱盖弹开来，方知绿驾轻就熟地躺上去，卡扣自动扣上。
阿南在一旁调试仪器显示屏，一边操作一边问她，“你是想见林崇越吗？”
“不。”方知绿躺在检测舱里，后背冰凉，“我只是想问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怎么不去自己去看？我可以带你去。”
“不......不用了。”方知绿抬抬嘴角，“我现在这个样子......”
“啊......”阿南视线落到方知绿脸上的伤，后知后觉地嘀咕了句，“对哦，说了不能让你再受伤的。”
研究所跟行动组沟通过，给方知绿指派了一个防御系研究员，在出任务时随行，但方知绿参加内部小测，研究员是不会随行的。
不过从林崇越的角度看，方知绿就是受伤了，研究所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
林崇越是他们的重要研究对象，磨损他对研究所的信任可不是件好事，哪怕只是磨掉一点边边角角也不行。
“那你最好还是先不要去了。”阿南设置好检测舱程序，转向方知绿，“林崇越马上就要结束同化一期，进入二期，他吸收适应力很强，我们预计最后生效的防御异能效级，至少在B级以上。”
“至少B级？”方知绿不免诧异，“那......如果移植的异能这么强，植异者不会选择直接移植吗？”
“有排异反应，只有极少人能完成同化过程，而且可能导致原有异能失控畸变。”
“那林崇越他......”
“他的‘洁净’异能是罕见的未成熟体，就像没破皮的种子，失控畸变的风险很小。”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
“是。”阿南答得很干脆，“研究所没有百分百安全的实验。”
方知绿想起许长河那句“这里秘密太多，罪证也太多”，后背愈发冰凉，沉默地闭上了眼，“开始检测吧。”
监测舱门合上，阿南专注地盯着显示屏上闪动的数据，越盯眼睛越亮。
上一次方知绿被魔术师的空间扭曲所伤，身体内部全是裂缝，如果是现在方知绿的身体，一丝裂缝都不会有，因为愈合的速度几乎可以赶上裂开的速度。
阿南只在资料文件中看过这种现象——伤复追及。
人体受创会对身体造成不可完全恢复的损伤，即便康复，身体也不可能跟受创之前完全一样，而植物却拥有完全恢复的能力。
而且这个完全恢复能力像一个螺旋上升的循环，受伤-康复的速度会越来越快。
进入这个循环并不容易，对于受伤程度的要求很微妙，要是承受范围内的极限，对当初的方知绿而言，魔术师的空间扭曲创伤就是她的极限。
而这次，小测里系列畸变植攻击造成的创伤，是她的极限。
下一次，她的创伤可复极限又会不同。
极限不是个可测的东西，行差踏错就容易造成永久性损伤，所以研究所没有开启“伤复追及”的实验。
但方知绿，自己踏进了循环。每一次有效受创，她的身体都会变得更有韧性，修复速度更快。
阿南透过半截透明舱看向方知绿，受创对别人来说是坏事，但对她而言，却是进阶的踏板......
等待检测结束，阿南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方知绿。
方知绿坐在检测舱里，手撑在两旁，试图消化阿南带给她的新信息，一下就抓住了关键，“所以——研究员提供的防御保护反而会阻碍我，是吗？”
“在保护下，你大概很难再次进入极限。”
方知绿明白她说得没错，人只有完全靠自己的时候，才会竭尽全力。
“不过——”阿南补充道:“这条路径很危险，毕竟离极限太近，很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损伤。你现在的身体已经超出一般植异者，而且，林崇越也不希望你受伤。”
方知绿轻轻嗯了声，突然问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林崇越接受异能移植是自愿的吗？”
阿南怔了下，“当然，在我们告知他情况的当时，他就接受了。”
“异能移植那也风险不小吧？”
“嗯。”
“就我而言，我不希望他做。”方知绿很轻很轻地笑了声，“但我不会拦他。”
阿南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只见方知绿微微笑着看向她，“阿南，我要做。”
阿南安静三秒，“好，稍后我会把伤复追及的资料传你植物群账号里。”
“谢谢。”方知绿颔首，“将好我快要去参加选拔了。”
“选拔？”
“种子计划。”
“嗯？”据阿南所知B级植异者才有资格参加，她扶了扶眼镜，“是为了锻炼你吗？”
“不，白组长说我要是赢了，监测中心会破例将我升为B级。”
“但这意味着你要赢过所有已经是B级的人。”
方知绿耸耸肩，“试试吧，反正又不亏。”
“祝你好运。”阿南不是个唯心的人，但她实在想不出除了好运，一个C级要怎么赢过一群B级。
......
方知绿在选拔赛前集合上，第一次见到了一组所有的B级植异者，一共五人。
会议室里有两排椅子，大家都没有挨着坐，中间隔了一两个座位。
方知绿只认识花萝，所以顺势坐在了她左手侧第二个位置，偏头跟她打招呼:“好久不见。”
花萝看上去状态不错，回她个微笑，“知绿你来了。”
前排坐着的一个大汉转过头，上下打量了几眼方知绿，不甚客气地问:“你就是那个C级？”
方知绿迎上他的眼，“是我。”
大汉哼笑一声，“管好你自己的安全，星期天小镇可不是什么游乐园，别到时候还要我们分心去救你。”
“我会的。”方知绿不卑不亢地回道，“你也是。”
大汉顿时脸色不太好看，还想说什么，却被花萝出声打断，“好了斗魁，你好歹是个前辈，就不能客气点？”
“哼，不是谁都值得我客气！”
花萝无奈地撇了下嘴，冲方知绿眨眨眼，用气音说:“别跟他一般见识。”
方知绿淡然一笑，“不会。”
这时，白组长走了进来，走到投射屏前，指关节一敲，屏幕亮了。
上面出现了一座位于海边悬崖上的小镇，蓝黑的陡崖屹立在暴风雨中，小镇像一个寄生物，贴附在崖顶，在暴风雨中死死低着头。
“这是这次选拔的地点，星期天小镇，小镇人口42人，常年星期一至星期六有雨，只有星期日放晴。畸变植:疯狂柳，危害呈现形式:抓娃娃。”
方知绿眉毛一耸，什么东西，抓娃娃？
白组长继续说明，“疯狂柳本来半截生在海水里，星期一到星期六的傍晚，会从海里不断上升，直到崖顶。小镇就是它的娃娃机，而居民就是它的娃娃。”
“每个居民都有红橙黄绿青蓝紫七色雨衣，疯狂柳会要求他们傍晚六点，全部穿好雨衣，站在门口，它来抓。”
“疯狂柳每次只抓一种颜色，它会将抓到的娃娃放在崖壁上一个内凹的平台上过夜，第二天再把他们放回去，等着傍晚进行下一轮。”
“你们的任务就是，解决疯狂柳。都听明白了吗？”
那个大汉斗魁抬手，“那要是都去攻击疯狂柳，最后算谁的。”
“谁打掉它最后一丝血，就算谁的。”
众人心思一下变得复杂起来，那这样的话，谁去出前面的力，等着最后补刀——才是最取巧的做法。
白成义环视一圈，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真正的领导者，不仅要能出没名分的力，也要能守住有名分的果，实力与心性，缺一不可。
“没有其他问题，那就散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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