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的草野，一条长河围绕丘陵分成高低两界。从更高处往下看，三条长河从迷雾笼罩的擎天之峰奔流而下，如三环银箍套于美人绿色脖颈，颈上雾气蒙蒙。
走了许久，久到飞虫绝迹，难寻兔子与黑鸟的踪影，白日也渐渐拧起肉眼可见的气流。
帷帘摇曳，避开扫过的气流后，林直起身子压住摇晃的帽沿，从缝隙间遥遥望见一线蓝，像是在蓝天与绿地勾了一道半透明的边线，滔滔水声先视觉之前传来，与呼啸的飓风合奏让人联想起晚间的大海。
随着走近成型的气流更加密集，林也越发意识到它的宽广，站在河边河水轻轻触碰脚尖，无数气流在河心处拧在一起，混乱虬结至浊白，遥远的对岸呈现出透明度极高的断续虚影，让人疑心那一点区别于河水的绿意只是光线折射下的海市蜃楼。
林不觉得自己可以轻易地过去，也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把植物种到地上，搭建好看起来更加低矮暂住地，林踩着柔软细腻的泥土，顺着河流寻找相对狭窄的河段。
担心不小心又跨越某道隔离带——突然被从构建的屏障里扒出来的感觉可不好受，林从地上挖出根草打上标记，看准气流扫过的间隙往三两步外抛，等落地时标记还在他再走过去捡。
如此走了三四千步，远远望去河面依旧如加冕的绸缎一般向天际延伸，往不见对岸，也找不到一处可能存在的渡口。林把手遮挡在眼睛上面，极目远眺，目之所及始终是一成不变的草地与大河，无数粗壮的气流自河心向外蔓延，像是某个悬浮在河道上的巨型大气生物向外伸出的触手，经过时草叶如手指下的绒毛齐刷刷倒伏。
最后林又回到初见这条河的地方。
林往水边走，黑色的泥土转瞬便成寸草不生的浅滩，水面下白色中夹杂些许红黄的细沙清晰可见粒粒分明。林低头看了半晌，深吸一口气，抬脚迈了进去，清凉的水波穿过鞋子的缝隙，细沙滑动的感觉触及脚底。
适应一下水里行走的感觉，林低头避开上方的气流，小心地继续往深处走。包裹住身体的斗篷垂帘触水如无物，边角像是挂了坠物一样垂在脚边，随脚踝的动作轻微摇晃。林感受到有东西触碰回头看了一眼，半透明的表层在水里呈现出树脂凝胶一样的质感，中间的鳞茎夹层被压出挺括坚硬的边角，漏出来的几缕发丝却在水面上铺开，林便只以为是材质特殊没太在意。
走在浅滩上地形平坦几乎感觉不到下潜，沙砾似乎铺的很深，在林踩上去时微微向下凹陷，抬起后迅速被周围的沙砾填满。但林并没有感受到水流。意识到这点，林停下动作，取下与箭筒一区挂在腰间的铲子，弯下腰握着木柄把铲子插入沙砾扫开一道十公分半指深的辙痕。一秒，两秒……铲头半埋在沙子里，辙痕没有变化，但铲子一从沙间抽离，旁边的沙子就迅速往里面移动，像是手指拂过衣褶，凹陷转眼填平，看不出存在过的迹象。
林生出退意，他始终没有感受到生命波动，但这才是最让人畏惧的，生命可以欺骗、可以杀死，庞大到无形无解的现象却只能去顺势而为。
但也不是不能试一试，思及沙石只是抹平痕迹而非坍塌凹陷，林觉得可以再往前走走。
林反身回到岸上，几棵草以肉眼可见的拧成一根绳索，在腰间打成死结。做好保护措施，林再次走入河道，在原来的深度继续往前走。
一开始还是平坦的沙，林一边用铲子探路一边往前走，但随着吃水渐深，受手柄长度限制就越大，弯腰时鼻尖都能感受到水面的凉意。要继续往前，林只能收起铲子用前脚掌去试探着往前走。
没有工具只能凭借自身，所有感官都在精神紧绷中更加敏锐。
林注意着水下的情况小心往前走，尽管水面刚刚蔓延到小腹，眼前的水面、水下的沙石也没有变化，但林此时已经能够感受到身周穿过的股股脉动的水流，皮肤被轻柔的推挤，身体隐隐发飘又被服饰拉着往下坠。这里其实还很靠近岸边，林很清楚越接近湖心水流只会越快。
想到以水流速度一跌倒估计就要被冲出去很远，林抓紧了身后延伸来的草绳，将体重压于后跟，顶着风往前走得越发慎重。这种调整与专注也让他在踩空的第一时间就意识到地势变化，迅速往回收脚。然而身下的沙子却要推他一把，如要誓填平断崖般往前倾泻。
水波在嘴唇上方波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浓水汽，却没有河水常见的腥味。
林把手里的绳子握的更紧，身体本能地想要迈开腿逆着流沙远离水下的断崖，又担心过于剧烈的活动引发更强势的反馈。林觉得他现在像是穿透了一个三明治，头顶的风将他往外推，脚下的沙将他往深处送，中间的河水不断流淌，轻轻一晃便不知会随了哪个方向的力。
一直僵持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林握着绳子仰头深吸一口气做好准备，调整重心放轻施加在下身的力量，身体立马一晃被水流拽的偏离，然后被草绳紧紧拉扯。头皮放松不到一刻绷紧，有细细密密的水泡鱼卵一样吸附在发丝上，在草绳与水流的抗衡中一串串上升。
拉扯中林不小心喝了口水，出乎意料的甘甜，不知道是多了哪些物质让浮力这么大。想法一瞬而过，林放松肌肉，身体像是风筝一样离开地面，整个人面朝下以翻转的姿态平躺在水面上。
林眯起眼睛，哪怕水流再怎么干净清澈，眼睛在水里睁开也不可避免地有些酸涩。
下方是白色的浅滩，不过两米的距离近乎贴面，林清晰地看到视野内的整片浅滩都在迅速移动，一层层沙砾涟漪般从未知处扩散起伏，传送带一样向断崖处不断滑落。但这移动放在整体又是不明显的，像是在用肉眼去看一缕风，只能看到落下的沙子连成薄纱样的飘带，又像是反方向的袅袅炊烟，极缓极缓地往下落。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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