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说回来……萧虔的事务这就处理完了吗？居然还想着带他去西山看梅花。
沈翎兀自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什么都不说。
与此同时，玄月宫。
圣女有感而孕，而她腹中所孕育的，正是魔君燕归人的法身。
此事在玄月宫中并未引起什么波澜，毕竟魔君涅槃之事乃是秘密中的秘密，等闲之辈绝不会知晓这些，是以随侍在圣女身侧的，俱是魔君的心腹手下。
此刻正是子夜午时，而这子夜午时，正是魔君涅槃的关键时刻。
浓重的夜色下，一道巨大的，古朴而庄重的祭坛拔地而起，坐落在古林之中。
这祭坛通体漆黑，上边还用殷红的人血绘制了一道又一道血红的，诡异的法阵。
阵眼处，亦是人血最为浓重的地方，一个面色用铅粉涂得惨白，嘴唇用朱砂涂得血红的女子跪坐在其间。
此女身形窈窕，本是个容貌清丽的美人，却披散着头发，穿着一身怪异的红衣，她深深地跪伏在血泊之中，原本惨白的额头上也染上了人血的颜色。
她原本乌黑亮丽的长发也因沾上的粘稠的鲜血而一绺一绺地黏在了一块。
她原本纤细美好的小腹高高鼓起，仿佛下一刻便能把她整个人都压垮。
毫无疑问，这位圣女如今的扮相很是怪异，但更为怪异的，还是她身侧那些摆放整齐的“贡品”。
——一颗颗惨白的，死不瞑目的头颅被摆放在她的身侧，它们漆黑的眼珠没有任何光彩，只是若仔细看的话，便能够发现，它们的视线交汇之处，正是这位伏在阵眼之中的圣女。
她静静地跪在那儿，血红色的嘴角高高翘起，一双美丽的眸子里满是疯狂而虔诚的意味。
毫无疑问，她深深地信仰和崇拜着魔君，并心甘情愿地为之付出一切。
‘君上……’
她满足地闭上双眼，白惨惨的手掌落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动作温柔而依恋，仿佛情人间的爱抚。
如浓墨般漆黑的雾气在她的身后渐渐凝聚成形。
一道巨大的黑影静静地矗立在圣女身后，而在这黑影之中，一张张五官不一的痛苦面容在无声地嘶吼着。
男人，女人，老人，小孩……
每一张面容都神色狰狞，状若恶鬼。
最终，一颗秀美的头颅在黑影之中凝聚成形，这颗头颅有着远山一样的眉毛，秋水一般的眼睛，还有一张殷红如血的嘴唇。
它鼻梁高挺，面容上的每一寸皮肉都那般恰到好处，秀美而不失温柔。
一点殷红的丹砂在他的眉心显现，而后，它睁开了双眼，眉眼弯弯，嘴角带笑。
它面上的神情是那样的温和，又是那样的……熟悉。
若是沈翎站在此处看着，便能够发现这一丝熟悉来源于哪里，只可惜现在的他早已沉沉睡去。
这颗秀美的头颅眉眼弯弯，眼中却一片冰冷，什么情绪也无。
“……辛苦了。”
它的声音温柔而缱绻，令人情不自禁地觉得安心。
圣女当然也是如此。
她面上一喜，正要说什么，却见头颅上那张殷红的嘴唇悄然张开。
而后。
源源不断的生机从她的头顶溢出来，她露出了痛苦般的扭曲神色，却还是驯顺地仰起头来，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双眼。
不过片刻，原本美丽的红颜便化作了一具干瘪的，丑陋的尸体。
‘好饿……’
那暴烈的饥饿感始终缠着它，令它不得安心。
但它却忍住了，毕竟涅槃后的躯体还很虚弱，现在的它，连化形的能力都没有。
它幽幽地叹了口气，一对如琉璃般剔透的眼珠里却俱是笑意。
这个时候，一道佝偻的，苍老的身影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祭坛之中。
这个侍人有着一张如尸体般白惨惨的面容，如血液般殷红的双颊。
如果此刻萧虔站在这儿的话，那么便能够认出，这个老者，正是先前受魔君嘱托辅助自己处理事务的老侍人。
只可惜此刻萧虔还陷在温柔乡中。
这老侍人恭谨地垂下头，那颗苍老而腐朽的头颅下，是一截柔顺的，苍白的颈子……他浑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肉，都透露出臣服的意味。
“君上。”他姿态谦恭地行了一礼，心中自是喜不自胜。
“瘟鬼。”它弯了弯嘴角，“我饿了。”
“……奴婢这就去为尊上寻来合适的血食。”
……
一道温热的阳光透过花窗，落在了他眉眼之间。
而他眼睫颤了颤，下一刻便睁开了双眼。
刚一睁开眼，便看见萧虔正站在榻前，急匆匆地为自己披上大袖衫。
沈翎蹙了蹙眉头，正要说什么，却见萧虔转过头来，一张美丽的面容上俱是愧色。
“今日……我们恐怕去不了西山了。”萧虔理好衣袖上的褶皱，扶正了头顶的金冠，“义父出关了……我有事要过去一趟。”
“……等我回来。”
而后他终于穿戴整齐，化作了一道流光消失在了房中。
可见此番事态紧急，容不得他再三拖延。
沈翎沉默了片刻，倒也能够理解萧虔此番的急切——这几日此人挣扎在爱恨之间，难免疏忽了正事，虽不曾将魔君吩咐下来的事务办出岔子，却也没能办得好到哪儿去。
解怨侯——解怨。
这二字想必是魔君所赠，意为斩断仇怨，可如今萧虔沉湎于温柔乡之中，早将复仇之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更何况魔君器重萧虔，又是收为义子又是委以重任的……所以，对于萧虔这堪称自甘堕落的行为，定然是十分不喜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魔君想要传召萧虔，是再正常不过的。
只是沈翎却有些担忧——魔君实力强劲，若打定了心思要替义子出手除了他这个祸患，那么恐怕自己也很难有还手的机会。
不过他马上就能得到一具新的躯体了，是以就算死在魔君手上，他也未必不能脱身。
如此一想，沈翎稍稍镇定了些许，他站起身来，慢吞吞地穿好了衣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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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孽海遗恨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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