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沈容端先打开了油纸信封,里面有一块乌木令牌,还有一张信笺。

上面只有寥寥数字:

沈容端

川四布政使司思南府知府赵秉清

一个半月内

皇城

“我得在一个半月内把川四思南府的知府赵秉清押至皇城。”

她把令牌揣进怀里,然后点了蜡,将纸在烛火上烧掉。

没有原因,只有命令。

这是锦衣卫密文的特点。

他们,说到底只是一柄尖刀。

尖刀不需要知道,自己沾血的缘由。

“川四?这不是其他人该负责的地方吗?”斐然皱眉问道。

沈容端点点头,“苏劲松。他估计已经病了。”

她知道这帮人总爱给她使绊子,把她当成叶家的走狗,最吃力不讨好的活都推给她干。

挽澜和她说时,她已经大概猜到了是个什么状况。

但她不在乎。

干就干。

干得好无所谓,干得差也无所谓。

好,大不了就是一个赏字;差,大不了就是一个死字。

倒是斐然有些担心地攥着她的衣摆:

“师姐要独自前往吗?山高水远,怕是没那么容易。”

沈容端迅速点了点头,看也不看斐然委屈又担心的大眼睛。

“我十一岁就跟师父翻山越岭,这点路程,不算什么。寻常人等,打不过我。”

她这个师弟,什么都好。

就是太倒霉。

简直好像命犯扫把星。

只要和他在一起,再顺遂的事都会出不可思议的差池。

——这是沈容端在很多次惨痛教训后总结出的血泪经验。

想来想去,全天下也只有挽澜这个奇人能克住斐然。

结果斐然还不乐意,非要投奔沈容端。

最后,她硬是把成天黏在她身边、当她腿部挂件的斐然薅了下来,让他在衙门跟着做些打杂的闲差。

即便是这样,衙门也因为他的到来莫名烧穿了几口锅、折了几把水火棍。

刚开始,大家甚至跨进衙门的门槛都会被绊一跤。

所以,哪怕斐然表现得再可怜。

沈容端的答案也只有一个:

不带不带,坚决不带。

她边开始收拾行装,边扬了扬下巴:

“帮我打开一下另一封信,想是叶和凝寄来的。”

斐然打开,满屋一下子香气四溢。

他惊奇地取出里面装着的几个绣工精湛的香囊:

“师姐,这香囊做工真好,上面还有金箔。香料也不是寻常能买到的。初闻,是椒子的香味;散去后又带着淡淡的烟水气息,确实煞是好闻。”

不过,沈容端闻不出这许多名堂。

她只是点点头:“确实挺香的。”

又腾出手接过信,一共有两页。

第一页主要是闲话家常,叙说叶和凝在皇城又玩了什么好玩的、结交了什么朋友、赏了什么景。

第二页则是说,他近日可能会去西凤布政使司一趟,届时再寄信来,这一封先不用回,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来与沈容端一见云云。

匆匆读过,她并没怎么往心里去。

只是顺手把香囊包好,扔进了包袱深处。

*

沈容端一路日夜兼程、快马加鞭,花了七日赶到思南府。

刚进入府地,便觉气氛哀伤肃杀。

家家户户门上都挂着白色纸灯笼,来来往往的行人皆戴着孝,神情忧郁。

近了府衙,这种沉痛的气氛愈发浓郁了起来。

沈容端的疑心也愈发重了起来。

锦衣卫缉人,向来是秘而不宣。

常常有到了目标对象面前,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下令捕拿的事。

这次是怎么了?

竟然闹得沸沸扬扬,路人皆知。

……怕不是这赵秉清死了,百姓给他守丧吧?

还未踏进衙门,门口的衙卫只看到身着缁衣的沈容端遥遥走来,便哀嚎一声,往门内奔去。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了震天的哭泣之声。

就算是富贵人家的丧事,也罕见这样的声势阵仗。

“大人啊,您两袖清风,日月可鉴,乃是至亲厚的父母官……怎会遭此一劫……大人啊……”

里面嚎哭的声音比起哭丧更为悲切。

沈容端置若罔闻,抬脚进门,冷冷一扫,掏出令牌:

“思南府知府赵秉清可在?吾乃锦衣卫指挥使沈容端,奉命缉拿归案。”

只见府里四面都是丧事用的装潢,连背后的青龙雀图都被戴上了白花。

一群披麻戴孝的衙役正围着一个端坐堂中、身着官服的青年男子。

他一脸以身殉道的壮烈,见沈容端走近,也缓缓起身,正了正头上的官帽:

“此次一去,怕是劫数难逃。惟愿诸君多加保重,永无灾佞。”

声音端凝清朗,如玉石撞地。

闻言,在他身边围着切切哭泣的人们更是悲痛欲绝:

“大人,便让小的跟您一道去,黄泉路上也好做个伴——”

沈容端嗤笑一声:

“好。我就圆你们这个心愿。谁想随他同去,现在便一起动身罢。”

闻言,刚刚还哀嚎得凄厉的诸人一下子静了几秒,面面相觑,默契地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大人,您且珍重。”

赵秉清神情不改,仍是朝左右庄重地作了揖:

“山水有相逢,我们就此别过。”

谁料,他刚走下堂前就有些支撑不住。

瘦削的身体晃了几下后,便直挺挺地往地上栽去,引起众人一阵惊呼。

沈容端阅人无数,自是见惯了这种拖延的伎俩。

她面不改色地往前一步,一掌拍上他将倾的肩膀。

却发现赵秉清的身体不仅是不符合他身量的轻,而且确实是滚烫无比。

这样的温度,这样虚弱的身体。

如果贸然上路,就算不死,也会没了大半条命。

于是她用原本要拿开的手揽住赵秉清的肩膀,让他紧闭着眼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抬眼道:

“扶他去衙舍喂点水,再派人去寻郎中来。”

惊慌失措的众人经沈容端一点,急忙听从她的吩咐行动起来。

*

“他情况如何?”

片刻后,沈容端在衙门后院的厢房问刚诊完脉、正皱眉写方子的郎中。

郎中愁眉不展地抚了抚胡须,叹了口气,直摇头:

“赵大人如今急火攻心、高热不退,若能神志清明倒还好,最怕烧得一直昏昏沉沉。他的身子早已熬坏,如何承受得住。”

闻言,衙役中有个胆大的,往前一步,跪地哭诉:

“沈大人明鉴,上个月连天暴雨,河水决堤,一夜冲毁了好多庄稼地。赵大人彻夜带人筑堤防洪,身子都在刺骨的水里泡得没知觉了,最后染了风寒,彻夜咳嗽。

抗洪之后他又开始操心今年的收成,带头减了自己的口粮,说要留着以防万一,如果收成不好,就拿出来煮赈粥……天天这么熬,不仅把身子熬坏了,伤寒也是一直不见好,就成现在这样了。”

听他说得伤心,周围的人也低声啜泣起来。

又有人扑通一声跪下:

“我们大人廉明公正,爱民如子,真的不可能犯了什么滔天大罪。望大人明鉴!”

所有人都齐齐跪下磕头:“赵大人廉明公正,爱民如子,望沈大人明鉴!”

沈容端没理会屋子里跪了一地的人,只走到榻前。

赵秉清如纸白的面色泛着一层潮红,纤长的睫毛覆住了眼,十分安静地微微颤动。

突然,他的眉蹙了起来。

紧接着,他艰难地睁开眼,虚弱地开口:

“什么……味道……这么难闻……”

沈容端嗅了嗅。

赵秉清身上飘来的,是一股朴雅恬淡的金桂香味。

沈容端又嗅了嗅。

不臭啊,哪有难闻的味道。

但是,她察觉到背后跪着的人都偷偷抬头看向了她。

于是抬起护臂闻了闻。

滞了几秒,又若无其事地放下。

虽然面上波澜不惊,但在心里默默对赵秉清要死不死的声音做出了回应。

——嗯。

——是我。

她追风掣电、流星赶月地行了七日。

虽然路上特别累时也住了官驿,但向来都是进了房倒头便睡,天微微发亮就起身继续赶路。

这样紧迫的行程,能有口水喝就不错了,哪还有时间去沐浴更衣。

……最烦这种矫揉造作的读书人了。

腹诽着,她朝在旁边候着的郎中点了点头:

“看完就让他们去抓药煎药。情势急迫,我只可等他一日,明日无论情况如何,我都要带他上路。”

说罢,她走出了房间。

因自己已经到了苏劲松的地界,无论其是真病还是假病,都该去拜望他一番。

他居在川四布政使司的首府,清河府。离她目前所在的思南府约莫有四五十里的距离。

一天时间,足够她来回一趟了。

一路上,也可以四处探听一下为何这里的百姓都一副死了人的架势。

要见同僚,去之前,还是收拾一下衣冠比较好。

因此,她站在屋檐下,展开舆图看了看,打算去一趟最近的官驿。

至于赵秉清,就放他在这多呆一晚,应该也出不了什么差池。

毕竟他几乎是自己押送过的犯人里最弱不禁风的一个。

就算他要跑,凭那副滚烫的身板,也翻不出她的五指山。

*

从官驿梳洗更衣完出来,看着一片素白的街,联想起这段时间获得的各种讯息,沈容端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丝惴惴不安的感觉。

事情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容易。

她的直觉向来很敏锐。

于是调转方向,决定先再去一趟思南府府衙衙舍。

越走近,越有种不详的预感。

加快脚步,进了衙舍院门,尚有衙役在内,让她略松了口气。

但一看,他们都是一副局促不安的神色。

推开赵秉清住的厢房,里面也有一些衙役。

但他们正一脸着急地窃窃私议。

沈容端无心听他们在说什么,疾步往里走去。

然后定住了步伐。

在她面前的,还是刚刚赵秉清躺的那张榻。

但是,那个有气无力的人却不在上面了。

“你们说什么,赵秉清不见了?”

——片刻后,她有些恼怒的声音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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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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