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几日后,一行四人顺利行至绵州。

此时,已经是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再往前走,一旦出城,就很容易陷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尴尬境地之中。

于是,沈容端和斐然二人商议一番,决定就在绵州城内的官驿里住下。

只是,因为绵州城的官驿正在改建,现在这个临时的官驿配套设施并不完善,所以没有吃食供应。

放了包袱回房间,几人便出门吃晚饭。

因为白天着急赶路,一天下来,吃的也不过是几个揣在身上的饼子,一口吞下去几乎要噎死的那种。

看着面露苦色的斐然和桃枝,沈容端想,晚上吃点好的吧。

夜幕低垂,几盏红灯笼在酒楼的门前摇曳,映照出一行人略显疲惫的身影。

推门而入,热闹的人声、酒菜的香气顿时迎面而来。

大厅正中,一名说书人正声情并茂地讲述着什么,周围围坐着不少听众。

“那玉面罗刹啊,自打她到了宜州上任,当街就打死了好几个人!”

说书人一拍惊堂木,声音陡然提高,引得满座皆惊。

“可不是嘛,我可听我宜州的堂弟说了,自她来了之后,宜州就没安生过。”

听众中有人低声附和。

“她可真是个厉害角色,”说书人又接着横眉竖目地说道,“商人要做生意,先得去她那儿孝敬,不塞钱,休想平安无事。再说那官衙,如今是黑得不能再黑,衙役们个个都拿她当靠山,为非作歹,百姓日子苦啊!每天都有不知多少人被无辜抓走,真是没法过了!”

“你们听说了吗?思南府那个有名的清官——赵知府,前几日也被那衙役抓走了。”

“还能不知道?沈容端平日里就爱欺压百姓,如今有了作威作福的机会,更是无法无天!”

听清了酒楼里的喧哗,几人的目光都默默向沈容端投去。

沈容端神色淡然,听着嗡嗡的人声此起彼伏地议论着自己臭名昭著的名声,却如同事不关己一般,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只是转身,默默离开了酒楼。

赵秉清的右手和沈容端的腰带铐在一起,但因为袍袖的遮掩,远远看去,倒看不见手铐,只像赵秉清拉着沈容端的腰带,跟在她后面亦步亦趋地走。

桃枝和斐然一左一右地在身后相伴,四人走在街上,倒不算太显眼,只像平常人家的男子带着仆从,出来逛街。

没走多远,沈容端就随意拣了一家卖馄饨的路边铺子坐了下来,点了四碗。

因为吃饭要用手,且她也不觉得赵秉清能在这里逃出她的手掌心,于是便低头帮他解开了手铐。

赵秉清看着她的侧脸,并不知道她此时心中在想些什么。

馄饨铺老板给几人上了茶水。

赵秉清吞了一口水,又觉得心里有点毛毛的:

难道他体内真的多了一只虫子?

而且还是听沈容端指令的、随时会结果他的性命的虫子。

那日在清河府官驿睡觉时,他醒来,发现屏风砸到了沈容端的身上,沈容端还哭了。

吓得他困意全无,一边道歉,一边努力用一只手扶正屏风。

见赵秉清突然醒了,沈容端骤然变了脸色,连眼泪也没擦,就又迅速地背过身去侧躺着。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死寂。

赵秉清睁着眼,看着黑暗的天花板,想了好久,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再出声为妙。

思来想去,终究是抵不过困倦,他又睡着了。

再醒来,却是被沈容端捏醒的。

沈容端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一只手迅捷地丢了一颗药丸到他嘴里。

不待他有任何反应空间,又飞快地往他嘴里灌水,直接把药丸给灌了进去。

赵秉清吓得脸色惨白,在沈容端的手下拼命挣扎,却毫无反抗之力。

在沈容端操作完一系列动作后,赵秉清正要颤着身子开口,沈容端就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那日在桃枝家中恐吓她的台词:

“刚刚我给你吃下去的,是虫蛊。”

“如果你胆敢再提起昨晚之事,虫蛊就会发作,你会在瞬息之间毒发暴毙,而且没有人能勘明你的死因。”

看着沈容端冰冷俯视自己的眼神,赵秉清感觉自己仿佛是被一只很凶恶的狐狸盯上了。

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之后,这几天赶路、住宿的过程中,沈容端没有再和他多说一句话。

澡也不让他洗了,衣服也不让他换了。

晚上进了房间就是无情一铐,睡不睡随他,反正人要在床上躺着。

有一日,他忍不住偷偷和桃枝说,自己也被沈容端投喂了虫蛊。

闻言,桃枝大惊失色,脱口而出:“难道你也……”

下半句话还未说出口,就被划破空气、呼啸而来的一枚叶子钉在了墙上。

两人呆若木鸡地看向叶子来的方向,却见沈容端正抱手盯着他们俩:

“你们再讨论一次关于虫蛊的事,就会死。”

——明明是炎炎烈日的大夏天,可那一刻,被沈容端盯着的两人,却觉得浑身发冷。

于是,之后都暂时是不敢提了。

此刻,感受到赵秉清幽幽视线的沈容端有些烦躁地抬眼,直接和他对视。

赵秉清连忙扭开脸,看向街上。

忽然,他的目光被一个蹒跚行来的身影吸引。

那是一位年迈的老人,身形瘦削,背微微驼着,提着一个米酒桶,脚步缓慢而沉重。

走近了,老人挨桌挨桌地询问着食客:“客官老爷,要不要来点米酒?”

声音疲惫而沙哑,脸上却还堆着已经有些僵硬的笑容。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摇头和婉拒。

老人脸上的皱纹似乎随着这一声声回绝又深了一分,眼神黯淡了下来。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几人的桌旁,浑浊的眼珠停顿了一瞬,似乎连问的力气都没有了。

最后,他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只是走到旁边的街角,缓慢地放下手中的米酒桶,然后吃力地坐下,缩在角落,从打满补丁的衣袖里掏出一块干硬的馒头,默默地啃了起来。

昏黄的灯光下,老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疲惫的面容在寒冷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凉。

他慢慢咀嚼着,脸上却看不见任何享受的神情,仿佛只是机械地完成一天中的最后一个动作。

看着这一幕,赵秉清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酸楚。

喧嚣的街道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格外安静,只剩下老人的身影在昏暗的角落里,显得那样的落寞与无助。

这道身影,与他脑中那道已经久远得有些模糊的身影交叠在一起,让他不由得站起身,快步走向那老人:

“老人家,你的米酒还有多少?我全买了。”

——自己的父亲,当年领着年幼的他,走街串巷地卖货时,不也是同样的场景吗?

乍见赵秉清起身,斐然有些吃惊,就要起身去拦。

沈容端倒没什么反应,只是瞥了他一眼,然后就默默地边吃着刚端上来的馄饨,边不动声色地观察正在笑着从衣襟里掏出银钱给老人的赵秉清。

买完酒,他却并未罢休,反而直接帮老人提起酒桶,细心地搀扶着他,朝几人吃饭的位置走了过来。

扶老人在自己座位旁坐下后,又把自己的那碗热腾腾的馄饨推给了他,替他拿了碗筷,自己又去点了一份。

斐然看着,心中也有些动容,不由得起身,把桌上的小菜也往老人的那碗馄饨中分了许多。

分完,他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沈容端,却只见沈容端仿佛与世隔绝一般,依旧专注于自己的那碗馄饨,看也不看此刻周围正发生的事情。

赵秉清点完馄饨回来,手里多了一摞碗。

他把碗码好,又把酒桶里的米酒细心地倒出,刚好倒满五碗:

“来吧,今天请大家喝米酒。”

斐然和桃枝都笑着接了,沈容端却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

“我吃饱了,你们喝。”

闻言,老人只以为这个容色清贵的俊美男子是嫌弃自己酿的米酒脏浊,连忙满脸堆笑地说:

“小官人,您别看老朽这身行头糙,可这酒却是大有来头呢。当年,思南府发生了洪灾,赵知府带领大家鼎力抗洪,连家都不回,没日没夜地带头加固堤防。又不吃,又不睡,最后实在累得受不了了,一头栽进河里,就不见了!”

闻言,在座的几人都看向赵秉清。

沈容端和斐然的神色是探询、好奇,桃枝的脸上则满是吃惊。

她满目狐疑,正想开口,却被赵秉清一个含笑的眼神止住了。

转脸,他只是一副十分惊奇、被故事所吸引的样子,给老人捧哏:

“天呐,那接下来呢?这赵大人为官清廉,该不会就命陨河中,喂了鱼吧?”

看着赵秉清一副十分迫切地想知道接下来故事发展的样子,老人满意地抚须一笑:

“大家一看,都大叫起来,要去捞赵知府。奈何啊,这洪水实在是太迅猛了,把赵知府冲得是无影无踪!最后,是老朽在家门口发现了被冲上岸的赵大人。那时,他已经是气息奄奄、目光沉沉,一副活不得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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