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整天，林若曦都处于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
课堂上的知识左耳进右耳出，午餐食不知味，手指总是不自觉地敲打着桌面，仿佛在演练着某种看不见的代码。
傍晚时分，她提前一个小时就到了约定的咖啡馆，选了一个最靠里、被绿植半环绕的安静卡座。
她反复检查着手机电量，确认着早已背熟的开场白，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
窗外的天色渐渐染上暮色，咖啡馆里流淌着轻柔的爵士乐。
空气里弥漫着咖啡豆的醇香和甜点的焦糖气息，一切都完美得如同电影场景。
当苏瑶推开咖啡馆的门，带着一身初夏傍晚的微凉气息走进来时，林若曦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苏瑶显然也精心打扮过，穿了一条藕粉色的连衣裙，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
她在林若曦对面坐下，眉眼弯弯：“等很久了？”
“没有，刚到。”林若曦下意识地撒谎，声音有些发紧。
她们点了饮料，一开始的对话有些拘谨，围绕着比赛后续的一些琐事，以及刚刚结束的期末考试。
随着熟悉的氛围回归，两人都渐渐放松下来。
她们聊着暑假的打算，聊着对“启明星”未来优化的构想，又像回到了那个并肩作战的实验室。
氛围恰到好处。
灯光昏暗而温暖，音乐慵懒而暧昧。
是时候了。
林若曦深吸一口气，放下手中的杯子，陶瓷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轻响。
她坐直了身体，双手在桌下紧张地交握着，指甲掐进了掌心。
“苏瑶。”她开口，声音因为极力克制而显得格外低沉。
“嗯？”苏瑶似乎察觉到了她的郑重，也放下了杯子，认真地看向她，眼神清澈，带着询问。
林若曦对上她的目光，鼓足勇气，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这段时间，和你一起做项目，是我大学里……最开心、最充实的一段日子。”
苏瑶笑了起来，酒窝浅浅：“我也是。”
“我……我很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林若曦继续说着，心跳快得让她几乎听不清自己的声音，“喜欢和你一起解决问题，喜欢听你讲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喜欢看到你因为一个完美音效而开心的样子……”
她的语速很慢，每个字都像是从心底艰难地捧出来。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她鼓噪的心跳和轻柔的背景音乐。
苏瑶听着，脸上的笑容依旧，她轻轻“嗯”了一声，像是在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林若曦看着她的反应，心底升腾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那句最关键的话：
“所以，苏瑶……我……”
她停顿了一下，巨大的紧张让她喉咙发干。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终于说出来了。
这句话耗尽了林若曦所有的勇气。
她说完，立刻垂下眼睫，不敢再看苏瑶的表情，像个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
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她的脸颊和耳朵，烧得厉害。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她能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能听到咖啡馆角落时钟的滴答声，能听到苏瑶似乎……极其轻微地倒吸了一口气？
预期的回应没有立刻到来。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
林若曦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过了好几秒，她才听到苏瑶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甚至有些过于轻快的语调：
“当然啦！我也超级喜欢你的，若曦！”
林若曦猛地抬起头。
苏瑶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就像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告白只是一句普通的感慨。
她伸手越过桌面，拍了拍林若曦的手背，语气亲昵而自然：
“你是我遇到过的最棒、最可靠的搭档！
没有你，我肯定做不成‘启明星’。
这种革命友谊，当然是最喜欢的啦！”
革……命友谊？
林若曦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看着苏瑶那张笑得无比真诚的脸，看着她眼中纯粹的属于伙伴的欣赏和喜悦，所有准备好的后续话语，全都卡死在了喉咙里。
她……会错意了？
苏瑶把她鼓足一生勇气、近乎剖白心迹的“喜欢”，理解成了……对合作伙伴的欣赏和友谊？
混杂着失落和难堪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她感觉自己像个蹩脚的演员，在台上倾情演出，却发现观众完全理解错了剧本。
她想解释，想说“不是那种喜欢”，是另一种，是想要拥抱你、亲吻你、独占你的那种喜欢……
可是，看着苏瑶那双清澈见底、毫无旖旎之色的眼眸，所有的话都哽住了。
如果此刻强行解释，会不会让苏瑶感到困扰？甚至……恶心？
会不会连现在这样亲密无间的“革命友谊”都失去？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比表白前的恐惧更甚。
她扯了扯嘴角，试图挤出一个表示认同的笑容，却无比僵硬。
“……嗯。”她最终，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干涩的音节。
她低下了头，用力地盯着面前那杯早已冷掉的咖啡，从那深褐色的液体里，看出自己支离破碎的倒影。
苏瑶看着她突然低下去的头和瞬间低落下去的情绪，脸上的笑容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随即，她又恢复了那副轻松的语气：
“怎么突然这么严肃啦？
我们拿了金奖，应该庆祝才对！
服务员，麻烦这里，再加一份你们店的招牌提拉米苏！”
她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开始兴致勃勃地讨论起甜点，仿佛刚才那段险些失控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林若曦机械地附和着，味同嚼蜡地吃着送上来的甜点。
咖啡馆里的音乐依旧慵懒，周围的客人依旧低声谈笑，一切都和刚才一样。
她精心准备的告白，成了一场无人知晓的、盛大而失败荒唐的单人演出。
她以为她们的心跳早已同步，却原来，一直是她独自听着那紊乱的节拍。
星光，似乎在这一刻，黯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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