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一日比一日更近,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凉,家中却还没有足够的柴火。
婶婶的老毛病又犯了,身上没了力气,心脏一抽一抽的疼,白芷带回来的药早就喝完了,又没有钱去买,只能忍着。
白芷不忍心,拉住了去山上砍柴的白芨,要一起去采药。
白芨摇着头反对:“姐,山路陡峭,沾了雪又滑,很难走的。你没走习惯,容易摔着。你告诉我那药长什么样子,我去采就好了。”
“不行。”白芷摇头,“药草药草,许多药,看起来都和杂草差不多。而且,你不知道那药生在什么地方,找不到的。”
见白芨还是不愿意,她垂着头轻声道:“阿弟,婶婶那个样子,我看着难受。而且,我知道婶婶一直觉得我拖累了你们,看我不顺眼。我想做点事,让她心中好过一些。”
白芨最受不了她说这个,妥协道:“成。可是,姐,咱说好了,你得跟着我走,不能乱跑。”
“我知道了。”白芷笑出声来,“我可是你姐。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上山的路,果然很难走。若非白芨在一旁时刻搀扶着,白芷铁定要摔上好几次。
到了山上,白芨去找一些轻便些的树枝砍,白芷则是在雪地中翻找着她要的草药。
她运气好,纵然是冬天,一天下来,也收获颇丰。
白芨的柴砍好了,喊她一起回去。白芷答应着,可一抬头,却又舍不得了。
那石头的缝隙中,有一团黑褐相间的东西,纵然被雪掩埋着看不清晰,可白芷总觉着,那是稀有罕见的石耳。
见她久不过来,白芨干脆过来拉她:“姐,咱得回去了。”
“阿弟,再等我一会。我得把这个药采下来。”白芷没看他,只是用手指着那一大片石耳。
“不行。”白芨只是看了一眼,就断然摇头,“太危险了。姐,咱们回去。”
那石头空落落的生在崖边,周围都被雪盖着,也不知结不结实,一个不小心,可是要掉下去的。
“这是石耳,可贵了,一两银子才能换一两石耳。婶婶的病,有了这药,兴许就能根治了。”
白芨听的也有些心动:“姐,那我去吧。”
“我比你高,你力气又比我大。”白芷劝他,“再说了,我是你姐,你得听我的。”
“我去。”白芷边说边往上爬,“阿弟,你拉住我。”
回来的第二天,白芷就病了。
那日去采石耳的时候,白芷在雪地上趴了太长时间,雪水寒气入了体,虽说回去就泡了姜汤驱寒,当晚还好好的睡了一觉,可第二日醒来就病了。
起先只是发烧,白芷还笑着安慰弟弟自己没什么事,好在去采了药,喝两副药就好了。可熬了药喝了后不仅没见好,反而当晚人就意识不清,满嘴胡话了。
白芨去了几里外的村里请了郎中过来,可看了白芷的状况,却只是摇了摇头。白芨好说歹说,那郎中才留了几帖药下来,让他们听天由命。
白芷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模模糊糊的意识中,好像有谁在吵架。
“阿弟。”她挣扎着开口,不太明白的问,“怎么了?”
“姐。”好像是有谁在同她说话,她听不太清。
她只是觉得,自己好像在做一个梦,梦中她昏昏沉沉的睡着,醒了就晃晃悠悠的觉得冷,而她模模糊糊的,看到了除了阿弟,竟然还有青葙,更没想到的是,她依稀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大公子。
青葙,还能看到你,真好。
可大公子,对不住。我不是故意不给你回话的,只是,你待我太好,我受不住。
阿弟,小妹,叔婶,我说过,会让你们过好日子的。我真的会……
白芷醒来时,头还是昏昏沉沉的。她不自觉的抬手,触手却是柔软的丝被。她这才发觉,身下是从未睡过的柔软与温暖,盖着的是丝绒做的锦被,抬眼所见的是白色的纱帐。
浑身没有力气,她艰难的侧了侧头,昏黄的烛光下,她看见了一张熟悉的侧脸。
那人趴在床侧,有着英俊的容颜,不笑时看着有些张扬冷锐,笑起来时温暖如春。
上次见他时,他的脸上总带着病时的苍白。如今,他脸色如常,只是眼下带了抹青黑,多了丝疲惫。
说不出此刻是什么心情,白芷不自觉的轻喃:“大公子……”
“阿九,你醒了。”
叶承瑾闻声惊醒,眉眼间终于放下了心,沙哑着声音道,“我去找大夫进来。”
纵然还不太明白是在哪儿,可烛光昏黄,显然天色已晚,她不欲打搅大家,只伸手挣扎着抓住叶承瑾的胳膊,摇头道:“别,我没事,只是想喝水。”
叶承瑾扶她起身,让她靠着枕头坐起,这才端了水给她。
那水还带着热气,白芷小口的抿着,那热气便顺着喉咙流进了她的心里。
“谢谢。”白芷想了一想,还是低着头问了出来,“大公子,我在哪?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是我在上谷的别院。”
叶承瑾说了这么一句,却对后面一个问题避而不答,只是有些担心的开口,“阿九,你醒了就好了。只是,你病的太重,暂时还不能回家,得休养一阵才行。”
“你在上谷的别院……”白芷大惊,当即就要强撑着起来,“不行,我不能住这里……”
“我何尝不知?”
她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怎能随意住在非亲非故的男子家里?只是,叶承瑾按住她,“阿九,今日是大年初三,城里的酒楼客栈都关门了。你身体还未好,别乱动。”
大年初三,上谷……
白芷分明还记得,自己此前还在家里,只是发了点烧,怎么突然间竟到了这里,还是由大公子亲自照顾?
“大公子,我怎么会在这儿?”
“一年不见,你倒是与我生分了。”叶承瑾低叹,从旁端了药过来,“好在你醒的早,这药还带点热气。来,趁热喝吧。”
他舀了药递到唇边,白芷想要推拒,可他的神色那么疲惫,他的眼里全是关心,他叹着气的声音,竟有点伤心。
她心中竟有些不忍,扬起的手复又放下,默默接受了他的好意。
叶承瑾一边给她喂药,一边同她解释:“那日你病的极重,是你弟弟和谢青葙送你来的。”
原来是他们,可怎么没见到人呢?想到这,白芷很是焦急:“他们人呢?”
“你弟弟在隔壁的厢房休息。”说到这,叶承瑾的声音有些低,“而谢青葙,”他顿了顿,“他已经回家了。”
他还记得,谢青葙将生死未卜的白芷交到自己手里,半句话都没说,就转身离开。
那毕竟是白芷心上的人呀。
叶承瑾喊住他,问道:“你不等白芷醒来吗?”
谢青葙只道:“我答应了知白,要陪他守岁。”
他只是为白芷不值。他知道,谢青葙不会喜欢她。可他以为,谢青葙至少会待她好。可没想到,事关她的生死,谢青葙也能如此不在意。
“那白芷呢?”
“她不会死。”谢青葙的笑容好似身旁飞舞的雪花,看着叶承瑾时眼中无悲无喜,“她会活下来,而你会照顾好她。”
他好似在说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而叶承瑾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眼睁睁的看他离开。
“是吗?”白芷的神情不自觉的低落下来,却仍是笑了一笑,“那就好。”
“你刚醒,又喝了药,精神肯定不好,再睡会吧。”
他轻声劝慰,见白芷点了头,才扶她躺下,然后在旁边坐了下来,凝视着她的睡颜。
直至此时,再次听到她温婉的声音,再次看到她鲜活的笑容,叶承瑾绷紧的心,才终于慢慢放松下来。
叶承瑾还记得,再次见到白芷的那一天,大雪纷飞,而她整个人都如雪一般冰冷苍白。
她的呼吸时有时无,整个上谷的大夫都说,她只靠着体内的血参吊着那口气。若非出现奇迹,绝无生还的可能。
他不信。
那是他喜欢的女子呀,他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在自己的眼前。
他还记得,白芷十五岁生辰的那一天,流光溢彩的焰火下,她笑着流泪的模样。
他还记得,阳春三月,她在灼灼的桃花树下,笑靥如花。
他还记得,她站在母亲的院落中,温言浅笑着说:“你的心中有一片荒芜的花田,而我希望,有一天,它能百花齐放。”
他喜欢她,从遇见她的那一天开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