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三娘这一笑,瞬间就让白芷感觉亲近了许多。
“有妹若此,不难想象令兄风华。”白芷眼里满满的都是好奇与想象,“听弟妹如此盛赞,我进京多日,竟未曾亲见令兄一面,实在可惜。他日若有机会,一定要亲见令兄风采。”
沈三娘笑容暗了暗,随即恢复了端庄之色,并未接话。
白芷有些奇怪,不明白沈三娘为何主动提到其兄却又不想多说,却仍是笑着换了话题:“弟妹,青哥活泼伶俐,讨人喜欢的紧,今日怎么未见?”
提到青哥,沈三娘的笑容多了些欢喜,连语气也柔软了些:“青哥在府里闹腾得很,承琅便带他出门了。”
话题接不下去了。
白芷也并不是喜欢说话的人,同沈三娘也算不得熟悉,便笑着告辞:“弟妹,我还有些事,就先回去了。”
沈三娘便起了身,客气道:“嫂子,我送送你。”
白芷便去拿桌上的钥匙和账本,账本有些多,她穿的又是轻纱水袖的衣裳,实在是不适合干活,刚抱着账本抬起手,就有几本账本滑落在了地上。
她刚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沈三娘带着轻叹的声音便传到了耳边:“嫂子,你如今是康王府的世子妃,这些小事,让下人做就好,无需亲自动手。”
是呀,康王府的世子妃,一举一动,皆代表着康王府的颜面,自然要有仪态。
可这些日子过去,白芷依旧不习惯。
她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让桃红她们替她做事,却依旧不愿理所当然的让旁人替她做事。
她始终觉得,自己的事就该自己做。
可此时此刻,她只垂下了手,道:“是我忘记了。”
白芷走出了院子,便见到了等在外面的莺飞。
沈三娘将她送到了院外,吩咐了丫鬟把钥匙和账本一起送过去。
几人一路无话的回了缬兰院。
直到没有旁人在场时,莺飞才向白芷下跪请罪。
“莺飞,我不喜欢你们跪着同我说话。”
这是让白芷更不习惯的事,“有话起来说吧。”
莺飞却并未起身,而是坚持跪着,却是抬起了头,看着白芷:“姑娘,我知道您是好心。可婢子做错了事,就该受罚。”
白芷很是奇怪:“可你并未做错事。”
莺飞道:“婢子在王妃面前私自替姑娘做决定,便是做了错事。”
白芷没想到她说的是这件事,认真思考了一下,才看着莺飞道:“可柏舟从未与我提过这个所谓的三表妹,舅舅同纪家其他人也断了亲。你替我回绝王妃,也是为了我好。”
“姑娘,婢子是没有资格擅作主张的,更没有所谓的什么为主子好。”
莺飞摇头,眼里满是悲哀,“婢子只能遵循主子的意愿行事。”
“所以,婢子今日擅作主张,便是做了错事。既然做错事,就该受罚。”
“可我不觉得你做错了事。”白芷也坚持,“既然没有做错事,就不该受罚。”
“姑娘,我知道您心善,可您要学着当主子。”
莺飞垂下头,缓声说,“当主子,就要赏罚分明。”
“今日之事,本是婢子逾矩,可姑娘不罚。今后,婢子或许便会越发自作主张,可能有一日便会损害姑娘、甚至是王府。”
“所以,姑娘该罚我。”
“可如果姑娘觉得婢子虽做错了事,却是为姑娘好,那罚过之后,可以赏。”
白芷有些明白了,却仍然问道:“既然要赏,为何要罚?”
莺飞说:“婢子是不能有自己的想法的。只有姑娘觉得好,婢子才做的好。”
这话多残酷,却是事实。
白芷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坚持扶起了她:“莺飞,罚也好,赏也罢,你自己看着办吧。”
莺飞站在她身前,仍是垂着头:“谢过姑娘。”
白芷问道:“纪家的事,还有什么是我需要知道的吗?”
莺飞道:“姑娘可知,世子幼时是在纪家长大的?”
白芷点头。
柏舟早就同她说过,他在上谷长到六岁,才被接去幽州。
“那时,他只是纪家的少爷。”
莺飞说的很慢,一边说一边斟酌着语言,“直到少爷六岁那年,王爷把他接回了幽州。也是在那一年,老爷再也不肯见王妃。”
“哪怕后来表少爷、也就是靖海公代母求见,老爷也不肯见。”
“少爷十三岁那年,老爷见了王妃与表少爷一面。那次之后,老爷与王府恢复了来往,逢年过节的节礼往来皆由阿爹与我负责。”
白芷还记得,柏舟十三岁那年,私自离家从军,却遭了匪,被抓去了杏花岭,几乎失了性命。
“这些年,老爷对少爷视若亲子,与王妃却仍旧存着隔阂,对王爷更是……余恨未消。”
莺飞说,“而因着老爷的关系,少爷同王爷之间的关系也不算亲密。”
“老爷心中有愧,觉得对不起少……世子。”
白芷一直以为,柏舟与康王疏离,是因着他母亲的缘故。却不曾想,原来也与舅舅有关。
白芷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问道:“莺飞,你为何要做我的陪嫁丫鬟?”
纪家送给白芷的几位陪嫁中,莺飞虽也是丫鬟,可就连王妃都默认她会知道舅舅的私事,愿意给她一分面子。莺飞,或者说她的阿爹纪管家,与舅舅的情谊肯定非比寻常。
这样的莺飞,为何要离开亲人,远离故土,不远千里来做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陪嫁呢?
“为了等一个结果。”
莺飞说,“让自己死心。”
白芷诧异:“死心?”
愿意等待的,不都是真心吗?
“姑娘,我没有这样好运。我喜欢很多年的那个人,并不喜欢我。”
即使说着这样的话,莺飞眉眼里的微笑也并没有怨愤,而只有满满的喜欢和一点点的叹惋,“我想放下。可他如今过的不幸福,我没办法放下。”
“所以,我想离他近一点,等着他幸福,然后死心。”
“姑娘,等到了那一天,还请您允我回江南,回到阿爹的身边。”
“好。”
白芷自是答应,“只是,你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我答应过阿爹,在江南庆祝我的二十八岁生辰。”莺飞神色决然,“我两月前刚过了二十六岁生辰,所以,不会等很久。”
“桃红说,你才……”
白芷没有说下去。
从外表上,莺飞看起来要比她的实际年龄年轻许多。可在行事方面,她确实要稳重通达许多。
莺飞解释道:“桃红与我,从前并不熟悉。”
白芷问道:“你喜欢的那个人,可以说吗?”
既然是想要离的近一点,必然是王府里的人,或许还是她身边的人。
“我不想说。”
莺飞第一次拒绝,却是接着道,“可如果姑娘坚持……”
白芷立刻道:“你不用说。”
她看向桌上从沁竹院带回来的账本,“莺飞,这是王府的账本,你收着吧。”
“往后我要去红叶馆出诊,府里的事要麻烦你来管,可以吗?”
“请姑娘放心。”
莺飞保证道,“我一定将府里的帐记清楚,管明白。我回江南之前,也会提前找好管账的人接手。”
“莺飞,我希望你们幸福。”
白芷看着她,“你和桃红她们都说一声,如果想离开,提前告诉我,我会让你们离开。”
她顿了顿,还是补充道,“我信任你们,也希望你们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我会和她们说的。”
莺飞这回没有再承诺,只是感动道,“姑娘待我们的心意,我们都明白。”
虽然青葙说红叶馆那边需要三个月才能步入正轨,这段时间让她和王府中人好好相处,可白芷性格并不算热情,又不爱那些场面上的来往,柏舟还在军中,在府里实在是没什么事,看医书也缺了人讨论。
故此,等她做的咸菜放好了之后,白芷便换上了从前常穿的粗布葛衣,由桃红和秦忻陪着亲自把咸菜送去了红叶馆。
不过半个多月未来,红叶馆几乎完全变了一番模样。
原本杂草丛生的荒宅里已经井井有条、生机勃勃。从前荒芜的院落已经放上了轻便的桌椅板凳,变成了授课的地方,偏厅里存放着各式各样的草药,东边的厢房改成了大通铺,后院荒废的花园也改成了药圃。
“变化真大,看着好像准备的差不多了。”
白芷笑着感慨,看向陪着她一起的青葙,“青葙,你准备什么时候开馆?”
“只是看着差不多了,还有些东西没置办齐,还需一些时日。至于开馆之日……”青葙沉吟了一下,“阿九,就定在你生辰那日,也算是你的生辰礼。”
“你有心了。”
白芷道,“可你知道我是不在意生辰的。若是能早一点开馆就更好了。”
“嗯,我知道。”
“对了,小蓝呢?”
一路走来都没看见蓝晓,白芷怕他并没留下,忙问道,“怎么没看到他?”
青葙回道:“我刚画好馆服的式样,蓝晓拿着去寻裁缝铺了,现在这时间也该回来了。”
白芷放下心来:“他在这做的怎么样?”
青葙实话实说:“蓝晓虽说不通医术,可人勤快、力气大、饭做的好吃,在馆里当个长工,委屈了。”
白芷也知道。
只是,她不是想让小蓝在扶风红叶馆当个长工。
她只是希望,扶风红叶馆能成为小蓝心里的家。所以,扶风红叶馆要先把小蓝当家人。
因此,她反驳道:“小蓝不是馆里的长工。”她看向谢青葙,神情认真,请求道,“青葙,他会是扶风红叶馆的一份子。”
青葙点头,答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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