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今天就到这里。”
瑾生花划出明天听写的内容,收拾着书本。
“瑾老师和哥哥关系很好吗?”
细若蚊蚋的声音忽然飘进耳里,她动作一顿,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叠放书本,轻声否认,“一般关系,普通朋友。”
薛望舒没出声了,就像单纯的好奇。
瑾生花并未做过多的停留,她到客厅与老板告辞。
“不留下吃饭吗?”傅观澜已经穿戴好衣服,随意一问。
“不太方便,已经和别人有约了。”这并非借口,瑾生花今晚的确要和闺蜜一起去吃麻辣烫,并没有时间。
她已有些不好意思,都说事不过三,这是老板的第二次邀请,可她还是不知好歹的推拒了,颇有几分耍大牌的嫌疑。
傅观澜也未多问,不用猜都知道是和那个没用的男人一起吃饭。
他体贴且不容置喙道:“我送你。”
谁都不喜欢一而三再而三的被拒绝,瑾生花权衡之下,坐上了傅观澜的布加迪。
她原以为路程会像昨天那样因气氛而显得漫长,没想到这一路都十分安静和谐。
下车前,她正要对傅观澜道谢,兜里的电话响了。
“我在楼下了,马上到家……可以,等我。”
通话结束后,她转头对车里的男人罕见的露出真心实意的笑,瑾生花真为三番五次推拒人家而感到抱歉。
“谢谢你,一路平安。”
傅观澜的声音在喉咙滚了好几道,才吐出一句:“你也是,注意安全。”
这份笑就如同附属品,是因为马上要和那个男朋友约会,她才肯连带着将这种好心情施舍给他。
直到公寓大门内彻底见不到那片单薄的背影,傅观澜才点燃香烟,烟味瞬间随着风灌满车内。
抽完两根烟,他单手扶着方向盘,很快,赤红色的布加迪消失在黑夜。
公寓大门隐约显出两个紧贴的身影,身高差不多,手臂勾着手臂。
“还好傍晚雨停了,不然弄的我湿漉漉的。”雀跃的少女无比庆幸北京的天气宠幸了她一次。
“麻辣烫好久没吃了,我现在都有些怀恋。”清柔的声线和此时的凉夜相得益彰,瑾生花看着饭店评价,“这家店好评连连,应该不错。”
“今晚喜滋滋搞顿好的,明天我们拍完那个美瞳就奖励自己一顿美味火锅!”楚嘉梨蠢蠢欲动。
“火锅我知道一家小店,老板是重庆的,味道很正宗。”瑾生花接道。
两人边走边聊,公寓大门对面的柏油路边,布加迪去而复返,车窗大开,与夜色融为一体。
刚好与出门的两人擦肩而过。
麻辣烫店在一条小街左边的拐角处,瑾生花跟着导航转了半天,终于找到这犄角旮旯。麻辣烫就是要又辣又麻又烫才得劲儿,慢慢悠悠吃完出来已经快22点了。
瑾生花小步小步的走着,倾听闺蜜讲述白月光的故事,忽然想到一个人,于是问:“你后来见到他了吗?”
“他出国深造了,我都快忘记他长什么样子啦,我们一张合照也没有。”楚嘉梨口气轻松,“世界这么大,估计再也不能重逢,就算重逢也未必相识了。”
瑾生花油然而生一股遗憾以及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迷茫,为最要好的朋友,也为自己那场弥足珍贵的重逢。
她与傅观澜真的有缘吗?
不尽然,因为当时太狼狈,狼狈到她不敢看他一眼,不敢说相识二字。
佯装陌路人,妄图体面。
……
也许是昨天傅观澜说的话奏效了,瑾生花梦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和他刚相遇的时候。
一连几日的阴雨天气,整个城市都在潮湿发霉。
依山傍水的小县城在这样的季节,变得十分湿漉。
她上完课便一个人回家。
“瑾华山你是不是要去赌?!”客厅的女人歇斯底里,双目通红。
“老子花自己的钱,你少管我。”男人抽着烟,嫌弃的皱着眉,“你发什么疯?街坊邻居听见了,像什么样子!”
那双湿红的眼睛流下泪水,浑身都不受控制的颤抖,声音哽咽:“瑾华山啊瑾华山,你还知道丢人?你当着众人的面儿打我骂我作践我,怎么就不想想我要脸?!”
“你以为我在发疯?我现在可比疯子还清醒!”张情芳积累了二十年的酸苦怨气一下接一下地撞击胸腔,她囫囵抹掉眼泪,“你就是个彻头彻尾人渣!只顾自己的人渣!”
“你算什么男人?”
她嘶吼完,又捂住脸痛哭。
“幺妹还这么小,还在读高中,你把钱输干净,拿什么供她读书?”
瑾华山烦躁的猛抽一口烟,眼底红血丝清晰可见,“你咒什么咒,老子又不是没赢过,跟哭丧似的。怎么打个牌要死人啊?”
“你那是打牌吗?!几万几万的赌!”张情芳哭肿了眼,“她还要读大学!她还这么小!”
“十七岁的人差一脚就成年,她哪里还小?大学她不知道自己打工养自己啊?还管家里要钱?我看你惯使她好很了。”瑾华山陡然大吼。
张情芳痴呆的盯着他,难以置信这是一位父亲说的话,“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
“哐哐哐。”
门外的姑娘敲响了门,穿着蓝白色的夏季短袖校服,又连着敲了三下门,低头盯着自己的鞋间,缓慢使劲的眨了两下眼,视野重新清晰。
“幺妹回来啦?”张情芳笑着,那些让她痛苦的眼泪不见踪影。
“妈,你的眼睛红了。”瑾生花看着她的双眼,轻声细语。
张情芳下意识用手背抹掉眼泪,“刚掐辣椒呢,飞到眼睛里了。”
瑾生花沉默的走到客厅,沙发上的男人点燃了第二根烟,满屋子充斥着劣质烟的气味。
呛鼻的烟味漫进喉管,她忍不住咳嗽。
“出去买个打火机回来。”瑾华山扔给她五块钱,靠着沙发,一口又一口的抽着烟,松弛的眯眼。
烟雾中的焦油、尼古丁会钻进每个人的肺里。瑾生花觉得呼吸困难,她几乎是跑出家的。
这时大街小巷都罩在六七月连绵不断的梅雨里,她没带伞,沿着街道门店躲雨。
她包里装着新买的打火机,穿梭于各个小巷,这些她没到过的陌生地方。
她想,就这样走吧,胡乱走,能到哪里就到哪里。
“你说我能逃到哪儿?”谑笑的嗓音从头顶传来,俊冷的少年拎起趴下的男生。
巷子湿滑的边缘长满青苔,被摔倒的身体压出痕迹。高挑的身形如常青竹般屹立蒙蒙细雨中,抓着其中一个男生的头发,强迫他抬脸。
“就你最会叫,再叫几句我听听?”少年眉宇间缠绕微不可查的戾气,手臂青筋显现。
鼻青脸肿的男生嘴角渗出血,咬牙切齿,“你竟然敢把她弄怀孕,我他妈打死你!”
“蠢货。”
少年没意思的收了手,黑发潮湿,单手往后捋了捋,露出洁白的额头,细小的水珠挂在睫毛间。
视线越过朦胧,冷不丁和巷子尽头的女孩对接。
他捡起黑屏的手机,走过去。
瑾生花感受着雨落到脸上的冰凉,心跳出奇的快。
对方礼貌的询问:“同学,能帮我报警吗?我的手机摔坏了。”
很快鸣笛声一路响彻而来,她就站在原地,穿着校服,雨下到后面越来越大,落在窗台、墙壁、地面、树木……雨水四面八方流动,哗啦啦的挤进排水口。
瑾生花耳边鼓噪,她被下雨声吵醒了。
北京近日的天气和那时好像,只不过更冷了些。
她太阳穴隐隐作痛,睡一觉之后依旧疲惫。
身边空无一人,瑾生花脑子空白两秒,才记起楚嘉梨今天有事出门,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在家。
她鼻子有些堵堵的,出神的望着天花板。
时间能冲刷记忆之类的说法,未免太不合理。如果真是那样,她早该忘记以前的事,不至于梦到每一处细节。
瑾生花不可避免的沦陷于记忆,当时傅观澜打架的事被学校隐瞒了下来,知道内情的人少之又少。
傅观澜下手之重,听那群人说,领头的男生住院了一个星期。
至于是什么矛盾,她至今不清楚。流传最广的说法,是傅观澜抢了那个混混头儿的女朋友,为此双方大打出手。
可瑾生花私心的认为,傅观澜没卑劣到要翘别人墙角的程度……不对,他品行端正,根本就不会、也不屑于觊觎别人的女朋友。
这个流传最广的谣言,她嗤之以鼻。
太阳穴一阵一阵的疼,她吞咽时,喉咙干涩疼痛。
瑾生花猜想是昨晚吹冷风的缘故,她起床烧了一壶热水,准备吃点药,然后喂猫铲屎。
到下午时,感冒却更加严重。
今天路边停泊的是一辆低调纯黑的劳斯莱斯,傅观澜要谈生意,所以派遣司机来接她。
瑾生花认出这是那次递伞的司机,一位长相古板的中年男人。
在她上车之后,司机板着脸问好:“瑾小姐好,老板有事无法来接你,现在由我开车送你一程。”
“麻烦你了,他提前和我说过。”瑾生花回道。
她方才想问:你来接我,那谁接送你老板?
不过转念一想,傅家家大业大,并非只有一个司机。她便将口中未说出的话吞回肚子里。
北京的阴雨天,真的十分影响外乡人的情绪,瑾生花在温暖的车内环境昏昏欲睡,额角猝然一痛,神经瞬间被疼痛占领,撞到的地方立马红了一小块儿,她清醒的看了一眼窗外的景。
马上就要进万柳书院了。
她忍着喉咙的痒意和涩痛,扭开保温杯的盖子,温热的水缓解了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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