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恕从存放雷归云尸身的地宫处出来,面色十分凝重。
雷归云虽是他未婚妻子,但他对她并无男女情义,素日里也只当她是个刁蛮任性的妹妹。然而如今这个妹妹死了,怕是死因还颇有一番内情。杨恕难免心有戚戚焉。
到底是谁在暗中加害于她,她平时又树过哪些敌人?
杨恕寻了无人的暗处坐下,从身边之人开始逐一想起。须臾,杨恕头痛地揉了揉脑袋,太多了实在太多了,他的未婚妻这些年到底都做了什么?他平日竟然只作壁上观,从未加以矫正,认真论起来,他亦有过!
众灵师妹,曾因言语冲突被她重伤筋脉;
高怜师兄,曾因无意冲撞被她砍断手脚;
风辛师姐,曾因被她怀疑爱慕于他,被她一剑穿心……
这些都是周边人的遭遇,更有许许多多中小门派的修士或是无门无派的散修被她磋磨伤害,却又求告无门。
不,不对,算起来,这些都是近两年发生的事。她如此乖戾狠辣是这两年才开始的,她以前虽然刁蛮无礼些,却也不至于视人命如草芥。
那么两年前,曾发生过什么?
“杨贤侄,你怎么坐在这里?”来人高声大嗓的一句话,打断了杨恕的思考。
是赵福生长老。
他一脸意气风发地扛着刀从远处走来,立在杨恕身前,“劣猪帮的人已经被老夫悉数拿下,几个负隅顽抗的已经成了刀下亡魂,剩下的全都押送回来收监了。听说杨贤侄这边亦是收获颇丰,牢房已经人满为患了。哈哈哈……”
杨恕蹙眉看他,忽地想起一件事来,心里悚然一惊。
两年前,赵长老的幼子赵醒尚在人世,他最喜跟在雷归云身后四处胡闹,是陵南一带有名的鬼见愁。
某一日,两人带了一众手下四处溜逛,无意中发现一座洞府,里面正有一位金丹期修士闭关欲要突破,几人行动间没轻没重,搅扰了对方修行,对方进阶中断,愤而出手。
最终闹了个两败俱伤,对方身陨,却也带走了赵醒的小命。
赵长老痛失幼子,心痛难当,险些入魔,已经许久不见笑脸,今儿倒是难得展颜……
难道是他?
“咦?杨贤侄在发什么呆?”赵福生站在跟前疑惑问道。
杨恕起身,抱拳行礼,“赵长老。”
“杨贤侄面色怎的如此难看?是不是累着了?”赵福生继续问。
“阁里发生如此大事,小侄不敢言累。”杨恕恭谨道。
“唉,人之生死,实难预料,贤侄节哀。依老夫看,你且把烦心事都先搁下,先去打坐休憩一番。待精神好转,再出来做事。”赵福生温言劝道。
“谢赵长老关心,小侄无碍。因尚有要事,斗胆先行一步。”杨恕心里揣着事,无心跟他攀谈,草草对答了一句便转身走了。
赵福生点点头,目送他远去后,神色晦暗地朝地宫方向看了一眼,冷笑一声后也转身走了。
——
翌日一早,地牢内。
七号牢房铁门一开,两个神色委顿的修士被推了进来,他们才经历了一轮审讯,吃了些刑罚。
还安排了屈打成招的环节啊?江兰长睫微翕,下意识往陈自容身边挤了挤。
陈自容嫌弃地瞥了她一眼,“怎么?心虚了?”
江兰俏脸一肃,当即反驳回去:“前辈还请慎言,我江兰行得端走得直,人非我所害,我何必心虚。便是把刀架在脖子上,我亦如是说!”
——杀人的是纸人,关她江兰什么事?
“不是便不是叭,你激动什么?”陈自容推了她一把,“往旁边让让可否,都快坐我腿上来了。”
江兰只好往回挪了挪。
正是这一动,引起一位路过的执安修士注意,“将那女修提出来送到审讯室。”他吩咐道。
两个手下得令,立刻进到七号牢房里,不由分说,提了江兰便往外走。
“大人这是何意?”江兰有些慌,牢里这么多人,为什么盯上她了?
“少废话,配合调查懂吗?早审完早完事!”执安修士们不眠不休工作许久,说话也就没个好气儿。
江兰强迫自己稳了稳心神,“懂!我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望各位手下留情。”
“算你识相!”
须臾,几人出了地牢,朝着审讯室而去。
远远就听到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吓得江兰心里一哆嗦,她低垂着头,任由对方拖拽着向前走。心里暗暗琢磨对方会问什么,自己又该怎么回答才能做到滴水不漏。
走了一路,想了一路,终于到了审讯室。
审讯室不只一间,而是一大排,七八间共同作业。
他们去了最后一间,里面狭小而又压抑,跳跃的烛光中,墙上挂着的各色带血的刑具反射出森冷的光。
江兰被按在一张石凳上,肩上的枷锁虽然暂时去了,石凳前面却又落了一条铁链,为的是防止疑犯逃跑。
主管刑讯的男修坐在江兰对面,而另外两人则抱着胳膊分立江兰两侧,压迫感十足。
对方冷冷打量江兰一眼,张嘴问话:“姓名,年龄,修为,身份?”
“回大人话,小道江兰,年龄三十有三,修为凝脉五层。身份,嗯,小道出身小猫儿山里的一家小门派,门内弟子仅七八人,我们平时都不怎么出山的,见识不多……”
江兰模糊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她修为太低,若说出掌门身份反而让人生疑,有时候说多错多,反而不如不说。
“你是鬼修?”对方懒得听她絮叨,连忙打断她的话。
江兰的凝实程度太高,很少有人一眼看出她的真身。
“是。小道不才,修为不高,让大人见笑了。我们鬼修啊,修炼之路真是异常艰辛啊,比起人修,不但……”
“上刑具!”负责审讯的男修,上下嘴唇轻轻一碰,说出异常冰冷的三个字来。
江兰:“……”
江兰挺着纤细的脖子正说得起兴,听见这仨字猛地吸了一口凉气。
“大人手下留情,不知小道哪里出错,还请您明示。小道绝非故意搅乱,当中定有误会啊!”江兰呼天抢地道。
“不老实的人就该受些教训,你魂体这般凝实,修为怎么可能只有凝脉五层?可见是睁眼说瞎话,诓骗我等!”
江兰立刻举起手做发誓状,“小道可以发心魔誓自证清白!修为确实只有凝脉五层,还请您明鉴啊!啊~”
一声清脆的鞭响伴随着江兰的惨叫,回荡在小小的审讯室里。
“大人,为什么?”江兰不解。
“发心魔誓也没用,鞭子既然甩出去,打不到人是收不回来的。哈哈哈哈~”三人大笑起来。
江兰默默地将鞭子抽散的后背凝结起来,垂着头,掩藏了自己的情绪。
“前日申正前后,你人在何处?正做何事?可有人证?”那男修笑完,继续问道。
关键时刻到了。
江兰抬起头,“前日小道曾去过黑山坊市,还在入口处碰见了贵阁的杨恕前辈,当时因为小道的鬼修身份,不慎触发了警报,还是杨恕前辈替小道解困放行,这一点,想必杨恕前辈可以替小道作证。进入坊市后,小道先后去了霓裳阁和聚宝斋。”江兰一板一眼回答道。
她故意模糊了时间点,还小事大说,琐事细说,主打的一个“话多事真,但离题万里。”
“小道在霓裳阁替门派弟子们购买了法衣,价格是每件一百块下品灵石,店主不肯议价,我们买了十件,共计花掉十块中品灵石。此事霓裳阁的店主可以作证。”
“小道还在聚宝斋里买了几本书,其中有一本叫做《我如何在修真界搞灵石》,可惜还没来得及研读……”
男修皱眉听着江兰絮絮叨叨,脸上有些不耐烦,“申正,我问的是申正时分,你在何处?”
江兰眨眨眼,“哦哦申正啊,小道那会儿正奔着小猫儿山往回飞呢,咱修为低不是,故而在外面不可留的太晚,免得天黑前回不去。”
男修闻言立刻把身子一正,追问道:“你途径赤岗密林时,可遇到什么人?说实话!”
江兰身子一抖,似是被对方突然提高的嗓门吓了一跳,“回前辈话,小道真个幸运,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人。其实小道回程时心里一直很紧张,就怕遇到劫道的,若是把辛苦得来的东西都抢了,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上刑具!”
江兰一脸慌张的摆摆手,“不不不!怎么可能会有劫道的呢?怪小道嘴拙,潮生阁治下承平日久,绝不会有劫道的,绝不会有!”
鞭子:“啪!”
江兰:“啊——”
“上刑具!”
江兰有气无力,“息怒啊,大人!小道若是哪里说得不对,万望您能指点一句,可莫要再罚了。”
鞭子:“啪!”
江兰:“啊——”
“好了,先带下去吧!把她单独关在十号牢房,重点关注!随时准备二次提审!”男修下了命令。
一方面他觉得江兰确实没有杀人的本事,但另一方面,她的行程又与命案时间略有重叠,需要重点关注。
“左右护法”抱拳应是,把江兰从石凳上提留下来,又上了枷锁后,直接押送到了十号牢房。
江兰喜提单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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