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停在刘宅门前,掀开车帘,林枝意发现对面素日里的热闹的长街此刻空无一人,大宅门前右侧的红灯笼滚落在地。
这刘老爷本是洛川城的一普通茶商,每日还为了碎银几两,每日发愁。一年前,不知怎么的在荒山后发现了一片珍贵草药,那药材极为难得,盘下荒山后做起了药材买卖才快速起家。
一夜暴富最是容易迷失自我,曾经为了生计勤劳奔波的茶商,会给过路人尝尝自家的茶水。
现在却也变得恶劣又张狂,在城中更是不择手段,打压、抢占、排挤不肯投靠他的小商贩。
这时,一阵急促凌乱的马蹄声踏破宁静,掀起尘土,径直停在了三人面前,迟知许微微侧身挡在林枝意身前。
骑马的一人她虽眼熟却叫不出名,但另一位她认得,是那日城郊的仵作,他们应当是来寻小捕快的,仵作下马,不慌不忙的抬手抱拳,微微颔首,眼神不善地说:“林郎中,别来无恙啊!自林郎中在洛川城现身以来,衙门的生意越来越好了!”
林枝意倒也不恼,瞧了他一眼,语气淡淡地骗道:“怪不得,他们都那般说你...”说到这便不说了,急得仵作一直追问,怕是今晚都睡不好了。
另一人抓着小捕快的肩将他带到一旁的槐树下,他眼神警惕地瞧了眼四周,附在小捕快耳边窃窃私语了些什么,小捕头的表情或震惊或凝重。少顷,只见他转身朝着林枝意走来,伸手挠了挠后颈,似是有些为难地开口:“林郎中,我现下得赶去西郊一趟。您二位要不先在门口等等,我们头儿即刻便到。”
林枝意眼底闪过一丝不解,但也没追问只是弯唇一笑:“您且去就是。”
见三人走后许久也不见齐默凡人影,林枝意双手抱胸站在马车旁踢了踢脚下的碎石,看着面无表情的迟知许抱怨道:“浪费时间!走!我们先去门口瞧瞧。”说罢,便迈步朝着刘宅大门走去。
就在此刻,厚重的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推开半扇,出来三人。
为首的中年人,大腹便便,神色着急地冲出门:“快,快把另一侧门也打开,齐捕快来了。”边跑边扶正着自己东倒西歪的帽子。
“是,是,老爷。还不快去,快去把门都敞开。”
答话的男人推搡着门童,林枝意一眼便认出他就是那日在后巷里拦住她的家丁头子。
不止她,迟知许也认得,他敛眸,脸色稍沉,攥了攥手中的剑鞘。
刘老爷在旁两手叉腰,他环顾四周,只见到林枝意二人站于门前,他正疑惑着二人的身份。
那家丁头子便也瞧见了二人,他一眼就认出了林枝意,他心虚地急忙瞥了眼刘老爷,手指不自觉的揉搓着衣角。
没等他反应,刘老爷已经开口问道:“二位,可是齐捕头派来的?”
“在下,林何。是齐捕头派我来调查令郎的死因,旁边这位是我的助手。”林枝意的声音冰冷却清晰,她定定地站在原地没有要行礼的意思。
刘老爷听闻“林何”二字,眼下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狠戾,他微眯双眸转而却悲戚地哭道:“林何?你…竟还敢现身!”
他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锦袍一甩直指着林枝意的鼻尖骂道:“就是你这庸医!害死了我儿!老夫还没找你,你反倒送上门来了!”
林枝意只觉得莫名,难道没被他们绑来刘府医治刘拥就是害死他吗?真是可笑!
她身旁的迟知许,双臂环抱着剑鞘,如松般扎根在地面,视线冷漠地瞧着这一切,一步未挪并没有要上前的意思。
“你...”
就在林枝意准备反驳之时,刘老爷瞥了眼她身后,忽得双腿发软,似是被林枝意吓晕过去般,与刚刚判若两人。幸好身后的随从,反应迅速,急忙上前搀住了他。
“住手——!”
齐默凡说巧不巧就在此时出现在街头,他大喝一声,从黄骠马上一跃而下,大步朝众人走来。
刘老爷装作虚弱不堪得被两个侍从搀扶着“哎呦,哎呦”地叫着,他对着家丁头子斜晲一眼,家丁头子立马心领神会,凑到齐默凡跟前,拱手自称道:“齐捕头,小人是刘府的管家!”
说罢,手指哆嗦地指向林枝意他们,有些犹豫地喊道:“就是这二人,害了我家少爷,刚刚还想伤了我家老爷!”说完他瞟了林枝意一眼。
齐默凡疑惑地瞅了眼林枝意,他并不觉得眼前这个瘦弱男人能伤了几个家丁护卫的老爷。林枝意嘴角微微抽搐,翻了个白眼,嗤笑道:“荒谬!林某从未见过刘公子,又怎能害死他?倒是前几日他们...”
李管家见势不妙急忙上前打断林枝意:“你休要胡诌!”他突兀的打断就连“虚弱”的刘老爷都微微蹙眉。
林枝意隐约察觉到了些不对,盯着李管家慌乱的脸色,回忆他的异常神色,李管家似乎并不想让她说出那晚的事,他是不是对刘老爷有所欺瞒?亦或是那晚他假借刘老爷的名义实则是在欺骗她?
齐默凡狐疑地瞄了眼主仆二人,紧抿着的唇才缓缓开口道:“刘老爷,令郎的死因我定会查明,但你们也不可凭空污人清白?”
说罢,他走到林枝意身前,语气坚定地维护道:“林郎中,乃是在下特意请来彻查你儿子死因之人,况且本捕头如今就在现场,你是质疑他,还是想质疑本捕头断案的公允还是想挑战官府的威严?”
刘老爷目光狠狠剜了眼身前的李管家,眼珠悠悠一转,挣开侍从搀着的手,脚步踉跄,语气却带着不容忽视的严肃质问道:“李管家,这是怎么回事?”
李管家吓得一哆嗦,低垂眼眸悻悻开口:“是老奴弄错了,齐捕头…还是先去看看我家公子吧!”
刘老爷脚步虚浮地朝着齐默凡面前挪去说道:“是,是,我的儿啊!有齐捕头在,在下相信定会为我儿找到真凶!”
林枝意见他主仆二人反应只觉讽刺,她双手叉腰站在原地,嘴角一勾嘲讽道:“算了吧,林某还是不进去了,等下这黑锅又扣到自个头上了!”
齐默凡走到她正前方,手握拳在嘴边轻咳一声,又装作不经意地朝林枝意亮出腰间别着的钥匙,压低声音沉声道:“林郎中?”
林枝意瞥见钥匙,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心道等她拿到了案卷文书,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绝不再帮齐默凡这狗东西干一件事,先不说好处没捞着啥,麻烦倒是惹了一身骚,上回结束晚没来得及向他讨要文书,这回定要让他交出来。
齐默凡见她这吃屎的表情,也没管他是否答允,正了正衣襟。刘家主仆立马心领神会,上前带路,李管家颤声道:“齐捕头这边请!真是可怜我家少爷了,年纪轻轻不知被哪个丧心病狂的下毒害死...”
站在一旁的迟知许,将一切尽收眼底,他有些疑惑林枝意态度的突然转变,顺着她视线方向瞅去,心中暗暗揣测:这便是林郎中你的软肋吗?
林枝意幽幽地抬眉看向他:“走吧!”
迈了两步,她还是没忍住回头开口埋怨道:“你是专程来看戏的吗?”迟知许倒也不恼,垂眼淡淡答道:“他们也并未伤你。”
好一个贴身侍卫,带他出来还不如带块砖,刚才直接拍倒那主仆二人,才算解气。林枝意走上前,气愤地抢过他背着的木箱向自己身后一甩,跟上已经走远的几人进入刘宅。
团花影壁上的纹路雕刻精致,穿过几道内门,到了刘拥所住的懿行院,林枝意抬眼瞧着这二字,只觉得好笑。
“怀瑾握瑜,嘉言懿行。”
懿行二字跟刘拥的平常行径可谓背道而驰,院边的海棠开的正艳,带着女人家凄厉可怖的哭喊声探出墙来:“呜呜...少爷,你死得好惨啊!我以后可怎么活呀!”
几人走进院门,一口楠木棺材赫然横在院中,院中几个仆从在阳光下站作一排,耷拉着脑袋,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相反,一个姨娘打扮的人瘫坐在棺材边,哭得肝肠寸断。她面容清瘦,纤细的指尖拿手娟捻着泪珠,时不时还抬眼望下周围。
棺材另一侧,贮立着一个穿素色衣衫的女子,神色从容地瞧着这一切,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她身旁同样穿着素净的丫鬟先望见了刘老爷一行人的到来,急忙附耳低声对她说道:“夫人,老爷来了!”
素衣女子这才抬眼瞧见众人走进院中,她眼眶微微泛红,慢慢走上前准备行礼。
那姨娘哪肯落了下风,她瞅见老爷来了也不管身后来人是谁,声线拔高,哭得越发凄惨。
刘老爷抬眸瞧见身旁齐默凡微微不悦的神色,顿时怒喝一声:“喊什么,没瞧见大人来了吗?哭哭啼啼的像什么!”
姨娘被吓了一哆嗦,抬眼打量了一番,齐默凡身上穿着的藏蓝官服和腰间挂落的捕头铜牌无一不彰显着他的身份,姨娘反应过来,立马闭嘴收了声,低低啜泣着。
素衣女人拿出绢帕抹了泪,这才向刘老爷附身缓缓行了个礼:“父亲。”刘老爷朝她摆了摆手,她强撑着起身,转头带着哭腔对齐默凡恳求道:“齐捕头,我相公遭此横祸,恳请大人查明死因还亡夫一个公道!”
她边说边提起裙摆,微微屈膝,准备跪在众人面前。
齐默凡见状忙想上去扶她,但反应过来男女授受不亲,他又将伸出的手搭在背后,眉目肃然地道:“夫人请起,齐某当然会主持公道,找到真凶,先请林郎中验尸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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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刘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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