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颂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确认不是玩笑后,倒吸一大口凉气。
一下课,她便同解除禁锢般,急匆匆侧过身子问:“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不是,你们——”
徐聆夏打断她:“不是们,是我。”
姜颂担忧看了她许久,斟酌措辞:“那你,为什么啊?”
太近了。
近到按耐不住,有那么一瞬满心满意都是她。尘封入土的心思开始松动,膨胀,又要爆裂。
“太累了。”徐聆夏默默拧开水瓶喝了口水,“我需要一点时间。”
办公室的打印机咔咔作响,抽进去的白纸不过几瞬便印满了黑墨,层层堆积在出纸处。
向晚舒利落地拿起摞好,扶好订书机往下一摁,订好的资料全然堆在一边。
“叫三班课代表来拿资料。”向晚舒叫住临走的学生。
过了一会,有人敲门进来了。向晚舒示意桌角的资料,将手中最后一份订完,一抬头,发现是姜颂。
“向老师。“姜颂捧着资料笑笑。
向晚舒淡淡嗯了声,将最后一份资料放上去,“拿的动吗?再叫几个吧。”
“就我一个了。”姜颂不好意思地笑着,“张煊昨天请假了还没回来。”
“不是还有——”
“徐聆夏不打算做课代表了。”姜颂疑道,“她还没来得及和您说吗?”
咔一声。方才还在勤勤恳恳吐纸的打印机登时熄火,沉闷的响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尤为突兀。
向晚舒抿紧了唇,低下头去熟练打开了打印机的后盖,声音隐约浸上了些冷意:“让她自己来找我。”
“现在。”
徐聆夏忐忑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报告。”
随之是一声清冷的回应,“进。”
刚进门,徐聆夏便看见向晚舒弯着腰,费力取着卡碎在打印机里的纸。习惯使然,她急匆匆走上前:“老师我来吧。”
向晚舒站直了身,给她让了位置。徐聆夏蹲下,伸手进去慢慢取出七零八碎的纸张,神情专注而认真。
向晚舒凝视着她柔和的侧脸,想起刚刚姜颂说课代表的事,不禁敛眸,困惑的同时又隐约有些恼意。
她的课代表打算辞职,自己还是先从别人的口中知道的。
徐聆夏以前就经常处理打印机卡纸的问题,将碎纸处理干净后还检查了下搓纸轮,确认没有异物后才将后盖装回去。
她将碎纸拢成一团,找到垃圾桶扔进去,“老师,可以用了。”
手心仍有几张碎纸残余,向晚舒将其攥紧,问她:“听说你不打算做课代表了?”
徐聆夏站在她面前,对上向晚舒那双浓如墨的眼眸,仿佛回到了去年刚开学的时候。也是在办公室,她站着,她也站着。
徐聆夏久违地看清了向晚舒,平视的,不带任何遮挡,曲解以及谣传。她看清了对方此刻的不解,愠怒还有克制,外加那既定的结果。
徐聆夏很努力地点头,“是的。”
向晚舒讨厌她如此肯定的模样,没有犹豫,不用思考,似乎是早已定下的答案,不会有任何改变。
她撑在桌沿的手臂颤了颤。
徐聆夏抢在她说话前低头道歉:“对不起向老师,我本来今晚打算找您说这件事的,因为一些事情耽误了,抱歉。”
向晚舒抬眸看她,缓慢道:“为什么呢?”
“因为,”徐聆夏笑了笑,“可能我不太适合做课代表吧。”
“课代表要公平,要如出一辙地对待同学,承担责任分担老师工作。但我好像总做不到公平,会有那个一直偏袒的人。”
她敛眸:“所以我暂时不打算做课代表了。”
向晚舒想也没想过是这个答案。她见过很多学生,听过很多拒绝班干部或者课代表职位的理由,太累了,太忙了,觉得对自己学习增加了负担,这些理由无一例外让她开始考量工作安排的合理性。
却是头回听见自我反省的。
向晚舒阖了阖眼,攥紧的碎纸硌在她手心,“考虑清楚了?”
徐聆夏双手背在身后,意识在撕扯。踩在反悔和承认边缘挣扎的片刻,那天的黑色SUV又蓦然刺入她心底。
“嗯。”她声音极小,眼帘慢慢垂落。
微凉的清风似穿千里而来,伴着阳光轻柔地拂过梧桐影下,随影子踏过。叶梢也似点上了黄,混迹在翠绿中,一晃眼便彻底消失匿迹。
向晚舒一如既往穿梭在两班之间,开会,上课,晚读。连堂课上到头昏脑胀的时候,错眼瞧见有人抱着试卷从门外走进。
她揉着眉头下意识说:“下节课发金太阳做。”
张煊抱着试卷站在原地,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下一句,讪讪问:“发哪张啊?”
略显沉闷的男声响起的一瞬,向晚舒才意识到是张煊,揉搓的手停下:“顺着发。上次做到一单元这次就发二单元。”
张煊连连应下,又说:“上次一单元的试卷好像不够。”
向晚舒略皱眉,“你不是数了回来吗?”
“我当时是数够了,发的时候还是少两张。”
向晚舒耐着性子说:“问问四班有没有多的,还不行就去级部看看还有没有剩的。”
“好的。”
他临走时帮着关上了门,隔绝掉杂音让向晚舒好受不少。她站起身去装了杯热水,回来泡了管梨膏进去。
顺手整理下办公桌,垫在桌面的废弃表格全部扔掉,没批完的练习册下节课还是得发回去,教材答案试卷收拾收拾放在墙角。
向晚舒的视线不由落在那本特地留下的生物习题书上。
这时候她才忽地意识到,徐聆夏好像极少来找过她了。
自从她辞了课代表之后。
氤氲热气中,门被敲了两声后,吱呀地开了,一道人影闪了进来。
向晚舒看清来者后,眸光闪了闪,对上后者迷茫张望的眼,下意识问道:“找我?”
徐聆夏站在门边,摇头,“我找Christy,她不在吗?”
向晚舒转头看向身侧,按下心中若显的失落,缓声回她:“可能还在隔壁没下课。”
“来了来了。”
稍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闻笙疾步走进,颈上还挂着没来得及取下的小蜜蜂,含笑招呼着徐聆夏,“来来来。”
徐聆夏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走到了闻笙身边,说话间都带着淡淡的笑意。
中途还微微俯身,顺着闻笙的指尖去看电脑上的文件,凑得极近。
向晚舒垂眸抿了几口水,静静盯着窗沿不做声。
待徐聆夏走后,她才放下杯子问:“新课代表?”
闻笙摇头说不是,“倒是想呢,不过说不太想当了。现在打算拐过来当班干,纪律委员,瞧瞧合适吗?”
纪律委员?向晚舒不由地笑了,辞职的时候还说自己做不到公平呢。
“她做事踏实有条理,聪明,一点就能通。有主见,不轻易起争执,不徇私,也不骄纵。交给她的事情从不让人担心,挺好的。”
就是太好了才叫人惦记。
“行啊。”闻笙手在鼠标上不停点击,“好苗子落我手里了。”
说着,闻笙瞥她一眼,不禁皱眉,“怎么了这是,脸色这么不好。”她低头翻出一包红枣干,边递边说:“吃了吧,补点气血。”
向晚舒从不和她客气,接过来,“你现在怎么屯这些东西了?”
“徐聆夏给的。没了啊,就一包。”
的确,牌子是向晚舒最熟悉的那家,也经常如此搁在她桌面的角落。可现在,它以另一种方式到来,从闻笙的手里递过来。
徐聆夏在和她画界限。
她开始悄然地从自己的世界离去,回到最起初的位置,真正地去做到公平没有偏爱对待所有人。
后来向晚舒终于找到机会给她那本生物练习册时,徐聆夏只是歉意地笑笑。
“不用了向老师,我自己已经买了,你给其他同学吧。”
久违地,她感受到了怅然,失落,不满与烦躁。
这种感觉在她看了月考成绩那刻更甚。
晚自习还没下课,办公室的老师基本都趁着这个时候看几眼新鲜出炉的成绩,免得一下课学生们一窝蜂涌进来,那便是连电脑屏幕都挤得看不见。
“徐聆夏是生物单科状元诶!”闻笙发出一道小声的惊叹。
向晚舒正好也划到了单科状元那列,生物后边明晃晃的徐聆夏三个大字,紧跟着后面的指导老师,向晚舒。
在一堆排名前列早已人尽皆知的名字中,徐聆夏显得那么陌生,却又如此将她的心波涛汹涌。
"我记得高一她生物不是很好的吧,"闻笙笑了笑,带着十足的赞叹,“真厉害。”
从弱科干到单科状元,这种毅力和决心就让人打心底里敬佩。
向晚舒眼里也染上了些许的笑,“那是她自己的坚持和努力。”
“她学习劲头挺足的,以前还天天找你问题。不过,她最近怎么不来了?”
是啊,不是厌恶学科,没有成绩退步。
向晚舒靠在椅背上,盯着屏幕,内心的烦躁似要灼出一个洞。
就是不愿意来了。
*
姜颂挤进办公室获取了第一手消息,飞快跑回教室摇起徐聆夏的肩膀。
“啊啊啊啊徐聆夏!!!你是生物全级第一知道吗?!哇塞你也太厉害了吧!!”
徐聆夏费劲挣开她的摇晃,睁着亮晶晶的眼眸,不敢相信地反问确认着:“真的吗?不会看错了吧。”
“你选择题全对自己心里还没什么数吗?!”
徐聆夏嘿嘿笑了两下,不好意思道:“还行还行。”
但她其实还在班级的中上游,因为她的英语实在是,太触目惊心了。
上完英语课的徐聆夏魂都快飘走了。
她趴在桌子上,紧皱眉头,一脸苦样,嘴里还念念叨叨:“人为什么要学英语啊…能不能不背英语啊……我一看英语阅读就困啊……”
姜颂弯腰捡起刚掉的红笔,写着发现卡水后甩了甩,“你以前英语和生物一样烂。”
徐聆夏侧过头看她。
“现在生物不也是第一?”
姜颂挣扎无效,放弃,抬手从徐聆夏笔筒里抽出她的红笔。
“你但凡拿半点上学期学在生物上的劲头去学英语,我觉得你可以去考专八。”
徐聆夏哧哧笑着,“哪有这么夸张。”
“切,不信拉倒。”姜颂用完将红笔还了过来,问她:“你还有按动的红笔芯吗?我的刚刚摔卡水了。”
“好像还有一支,你等等,我得找一下。”
姜颂不以为意,“下课再找也行。”
徐聆夏嗯了声,踩在上课铃的尾声,抬头看了眼黑板上的课表。
生物课。
又可以见到向晚舒了。
我真的是要纠正一下我这可恶的更新习惯(狂扇自己巴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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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碎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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