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布的新家在朱大成家后面,在村子的中心位置。房子去年就已建好,并排一溜三个院落,都是他备下给女儿成亲用的。
不大的四合院很是齐整,一应俱全。围观的村民羡慕得不得了,不少人带着妒忌的口吻说简布真是八代祖宗一起积了德,才让他能娶到朱村长的女儿。
阿蛮穿着新衣,慢慢在小院里观赏,听着村民的议论,越发觉得自己的想法无比正确。
正午,新人拜堂成亲,阿蛮与小鱼一起站在人前观礼,玉人清早吵着头痛没来,星子在家陪她。兔牙则在帮阿翁和阿婆来回跑腿。
随着吉时,简布与朱桐牵着同心结从房中走出来。二人都穿着大红的衣服,简布第一次这么被人打扮,简直象换了个人,剑眉星目,真不是一般的英俊,一时,阿蛮耳中尽是村民的夸赞声。
朱桐蒙了红盖头,低着头,步履很慢,简布与她一样,也低着头,步子也十分的慢,一步一拖,就象腿上绑了几十斤的重物一般。
小鱼扒着阿蛮的膀子,在她耳边小声嘀咕“姐姐,阿布哥好可怜”
阿蛮在她手上拍了一把“别瞎说,多喜庆的日子啊”
小鱼鼓着腮帮不再吱声。
“一拜天地”司仪高声唱喊。
简布象木头人一样机械地跪下。
“二拜高堂”
面对朱大成夫妇,简布呆了一瞬才缓缓跪下,小鱼带了哭腔喃喃自语“阿布哥哥眼里都含泪了”,不用她说,阿蛮也注意到简布眼中包着一眶泪,满心的高兴劲不免减了几分。她实在不能理解简布的想法。
“夫妻对拜”
朱桐立即面向简布弯下了腰,简布却呆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到朱大成渐渐沉下的面色,阿蛮有些着急,现在不成都已成了,好歹也得把这过程走完啊,她挪近简布,小声提醒“阿布,阿布,行礼呢”
阿蛮不叫还好,这一嗓,直接把简布隐忍的泪给招了下来,简布一松手,同心结掉落地面,他单手掩面掉头冲向最近的屋子,然后哐当一声将门从里紧紧插上。
所有的人都愣了,只到朱大成大喝出声“反了他个臭小子”
阿翁一下回过来神,忙晃着老迈的身子跑到简布房前,用力扣门,少有的声色俱厉“阿布,你快点滚出来”
房中一点声音都没有。
阿蛮也挤到了近前,贴着门缝小声劝解“阿布,外面好多人看着呢,你别让大家为难啊,既然答应下来的事,信守承诺完成才是,你快点出来吧,阿翁阿婆要急坏了”
“我不管,我谁都不管”简布歇斯底里地发出一声吼。
朱桐这时分开人群走过来,轻声道“大家不要为难他了,让他自己呆一会吧”她比简布大两岁,看着分外懂事,阿蛮很纳闷,这么好的姑娘,简布还有什么不满意呢。
朱大成夫妇皆气得想要找简布的不是,但耐不住朱桐轻言软语相求,只得气冲冲地挥袖而去。
简布和朱桐成亲当晚,简布于半夜又回了茅草屋来睡觉。
清早,阿翁看到简布,吓了一跳“你这孩子,把人家一个小女孩独自留在家里,万一出个什么事,你担待得起么?”
简布闷头鼓捣着猪窝不接腔,阿蛮走过来,扯住他的手“你回去吧,这里等下我会跟兔牙弄好”
兔牙附和地应了一声“是啊”
简布斜眼瞪着阿蛮,猛地一抬手,差点把阿蛮掀翻。
“你个臭小子,到底想干嘛这是?你再怎么想不通,亲也成过了啊,还耍什么脾气”阿翁这几日因为简布的事没少淘神,肝火蹭蹭地往上升。
简布直起身子,忍着烦躁解释“阿翁,我跟她说清了,反正现在又不是真夫妻,在一起反倒不妥,倒不如各回各家,等我十六岁时再说”
“真的么?那女孩同意了?”阿翁有点不太相信。
“阿翁若是不信,可以当面问她”
阿翁松了一口气“你们说好了就行,其实我一点都不赞成你这么早成亲,可人家不是怕咱们反悔嘛,算了,就这么着吧,也别老帮阿蛮鼓捣这几只小动物,这些小东西不定哪天就被人给惦记了,回头你找你丈人说一声,看看能不能跟他一起上山打猎,眼看冬天要来了,咱们也得准备些过冬的食物”
简布不接腔,他心里抵触那个“丈人”的称谓,他不与朱桐“对拜”,就是还不打算承认这门亲事,迟早他总是要摆脱这件事的。
傍晚,朱桐拎了半只烤好的野鸡送过来,从朱桐来到走,简布始终在屋外忙,没跟她说一句话,倒是阿蛮跟她聊了几句,朱桐告诉阿蛮,每天晚上,她父亲都会在家里讲课,村上无论大人小孩都可以去听去学,朱桐希望她几个人没事的话也去听听。阿蛮很感兴趣,便点头应下。
送走朱桐,阿蛮便把家人叫到一起,说了去听课一事,玉人第一个大声反对“你学会认字又有什么用?我们这种人学了也白学,有那时间还不如练嗓子正经呢,我才不要去听”
阿蛮看向兔牙,兔牙也正看着她,见她望过来,开口说道“你要去,我陪你,晚上黑溱麻黑的,你一个人不安全”,说完,忽然露出一丝不自在,他脑海闪出那一日的场景,暗想,连老虎都怕阿蛮,还用担心人?真有什么事,自己估计还不如她呢。
阿蛮猜到他心中所想,假意装出一副怯弱的神态“你若不陪我,我还真不敢去呢”
兔牙黯下的眼神顿时一亮。
这时,靠在阿婆怀里的小鱼,笑嘻嘻地开口“你们若都去,我便跟着一起去玩”
阿婆摸着小鱼的头发笑骂“真是个傻丫头,一天到晚净想着玩”
星子看看玉人又看看阿蛮,有些犹豫不决。便看向了简布“阿布哥,你去吗?”
简布正低着头跟手里的蓑草较劲,听问,头也没抬,随口说道“不去”
“那……我也不去了”星子也打了退堂鼓。
阿翁走南闯北,到底有些见识,劝告孩子们“要阿翁说,你们都可去听听,不说旁的,单是认些字那也是极有用处的,你们现在还小,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学些东西总没错”
阿蛮站起了身,她是真的想学字,单为了怀里那两个小册子,她也想去听听。兔牙随之而起。
两人一前一后往门口走,经过简布时,简布忽然扔下手中的蓑草,也站了起来,他这一起身,小鱼欢呼着跑了过来,一把抱住简布的胳膊,仰着小脸,一脸撒娇的笑“阿布哥哥,小鱼要跟着你”
这一来,星子又开始犹豫不决起来,却又不忍心扔下玉人,可怜巴巴地瞧着玉人,希望她也去。偏偏玉人就不改变主意,星子无奈只能眼睁睁看他们四人走远。
简布个子高,朱桐隔着屋门就认出了他,心里别提有多开心,小声叮嘱娘和姐姐哥哥不许找简布的麻烦,一边小跑着迎出来。
阿蛮一行随她进门找了位置坐下,朱大成已经开始在讲课,屋里人越来越多,到最后连门外坐的都有。
李国灭亡时,朱大成已经十四岁,身为大国师的后人,家境非常优越,他还是跟着皇子们在皇宫里读的书。
李国人始终都不知是彭术助燕国灭了李国,彭术发现李歌小册子的第二日,他是弄了个身死的假相离开的李国。所以李歌跟那侍卫的儿子及后代都没受任何影响。
国破家亡时,朱大成站在熊熊大火中,已做了死的准备,却莫名其妙被彭术所救,到此生活的二十五年,彭术始终未与他对过脸,所以,他一直不知保护白固村的好心大巫师,竟然是他名份上的爷爷。
阿蛮耳中听朱大成讲诉自己爷爷的丰功伟绩,脑海却在回响彭术痛楚的言词,心说这真相大约也只有自己一人知道了,眼见朱大成这么崇拜彭术,不免有些感慨,若他知晓真相,并得知是彭术助燕国灭了李国,他会怎么想呢?只怕又会变成一个新的痛苦故事了。
成了亲,便确实有了不同,朱大成虽然还在生简布的气,但已允诺他可以一同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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