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把刚刚去隔壁练习的小陈他们叫回来。”
开始的夜曲太轻，把管乐拉住很不容易，严丛控制得很好，节拍很稳，间或用或大或小的语调纠正各个声部。事实上直到终曲奏完，严丛对节奏和力度的掌控都保持在一个近乎完美的状态，出色到令人惊讶，尤其是这几个选段有合唱和高音，她也能带动人声部分准确地给出精准的情绪。明天的公开排练照这个水准来，大家绝对能值回票价。
钟引天还在不断回味严丛在几个细节的处理方法，上次匆匆上阵果然不是她技术的最好状态。只是这次的女高音会是林泉，也许是控制成本吧，他心里暗自这样为严丛找补。
本来这次A交和钟引天的合作，可选择的女高音很多——这场音乐会可预见地反响会很大，座位被一秒售空便是最有力的证明。最后选择林泉却是严丛不得已的妥协，黎长春固然能拍板，可团里还有绕不过的一座大山：团长葛洪波。葛洪波虽说儿女双全，婚姻美满，但林泉和他的关系非同一般，音乐圈子不大，两人的关系大家都是心照不宣。这次合作从预算到合作对象的选择，严丛的自主权很大，但并非全部事务都可以一个人拍板。
平时偶尔驳团长的面子没什么，葛洪波私德有亏，平时对乐团上下却并不刻薄。但这种团里的优质音乐会，要婉拒团长的情人来分一杯羹并不简单。她其实不是一身铮铮铁骨铁面无私，不会为了完美的选角和顶头上司硬扛硬，相反其实她作为大家都心知肚明的A交艺术总监接班人，除了技术过硬，人情方面也从不拖后腿。在她手上没出现过临时顶替的事儿，但在人还没定下来的时候她愿意卖团长一个面子。
林泉的水准不差，只是这首曲子其他部分的水准和女高音独唱部分的水准差距并不难以察觉。钟引天不清楚A交的这些桃色新闻，但林泉的突兀严丛绝不会不明白，中间的弯弯绕绕钟引天只稍微一想，便心领神会，懒得细究了。
严丛和文心配合把刚刚的失误片段反复过了几遍，就放大家休息了。
钟引天拿出松香又擦了擦。接下来两个曲子是两个人专门电话沟通过定下来的。在国内演出，特意选了在银色月光下来调和口味。
钟引天很享受和严丛合作，几分钟的小
曲拉起来不难，好几次严丛中途顿向弦乐和木管示意，他都似有预感，这种合作很有意思，也很有安全感，这种安全感并不是说不害怕出错，而是他每次都能猜到她的处理方式和微小的情绪转折——通过两次合作的无数次印证。
停下来后，排练厅都是一片喘气声，时间已经接近中午，气温快到了一天最热的时候，空调打到最低，大家还是在高强度的肌肉运动下汗气蒸腾。严丛简单说了几句就让大家再修整修整。她诡异地发现自己真的和钟引天有十分的默契，此前看他现场演出或录像带就初现端倪，这下一起合作了好几首，这个发现被一次又一次印证，一想到钟引天也**不离十能发现这个小插曲，她就有点脸红。现在她左手边就是钟引天，排练的时候她十分投入，甚至十分享受他在距离自己几步之遥的地方和自己诠释音乐，一结束就有点手足无措了。还好大家都很热，她些许的脸红一定不会被发现。
她正打算干点什么来缓解自己的不自然，钟引天就拿了两瓶水回来，一瓶递到了自己的面前。“谢谢钟老师。” 严丛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一紧张，称呼都自动改回了最生疏的钟老师。
倒是钟引天听了，眼神低垂了两秒，望向严丛“怎么这称呼又叫回去了，还是叫我学长或者钟引天吧。”
这下心怀鬼胎的严丛更是脸红到了耳朵根，但还是挤出一个略带尴尬的笑，嘴上自如应对：“好的呢学长。”
在场只有文心看出来严丛微妙的不对劲。笑着施施然走到一旁接电话了。
排练结束后严丛给满屋子的人交代了明天公开排练的安排，就拿起包和大家挥手掏出车钥匙要走。她对今天的效率也很满意，大家还能吃个晚一点的午饭。
钟引天跨了两步跟上严丛，侧头邀约：“严丛你走这么急，中午有安排吗？”
“天挺热的，去喝个粥，没什么别的安排。”严丛看钟引天和自己一起出门，有些惊喜，一边说一边摇头，钟引天看得有点失神，严丛怎么中午的太阳也晒她不蔫。
“一起?”
“可以呀，你开车了吗？”严丛忙不迭答应。
“没，蹭你的车？”钟引天睁着眼说瞎话，说完自己也愣了愣，旋即毫无负担地发消息给家里的司机来把车开走。
“那咱走着。”
车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学长明天你打算几点到呢？”严丛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问。
“公开排练的话一般提前一个小时。”钟引天直接把自己参加演出的习惯告诉严丛，“正式演出会提前三个小时，方便走台。”
“你平时都在这里喝粥？”
“对，就在附近一个小店，味道很好，开车15分钟。学长你也是A市人，阿杏粥铺你知道吗？”
“从小喝到大，昨晚我就在那吃的晚饭。”
“昨晚我大概6点左右也在那里！”
钟引天听完笑了，看向严丛，语气揶揄：“咱们这师兄妹到去年才见到也不是没有原因，一点缘分全用在错过上面。”
“……是。”
诸如此类的话题让严丛觉得和钟引天好像熟了一些，她很高兴可以和钟引天相处愉快，排练的那点尴尬严丛早已经消化好，自己和钟引天这么投契，多好的事儿。虽说他平时远在挪威见不着，现在有机会可以和偶像做熟人甚至做朋友，她求之不得，甚至怎么通过熟人多组局严丛都想好了，从前是巧合太多，如今认识了，想必见面的机会会多很多。
不容她多想，就到了目的地。
到了粥店两人点好餐之后坐到了角落，聊了一路正聊到两人这些年重合的轨迹。严丛是一个很热闹的人，钟引天虽然不是高冷那挂，但平时话也不多，今天和严丛倒是聊起来这些年的错过很是有兴趣，细数下来两人这些年没赶上的见面契机竟然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就这么拼拼凑凑，严丛和钟引天都有些惊讶，严丛一向情绪上脸，虽说她知道她和钟引天因为巧合错失了很多次见面机会，但竟不知道还有更多是她不知道的，声调和表情都丰富了起来。两个人一个抑扬顿挫声调多变，一个不紧不慢接话，又诡异地十分和谐和投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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